30 第三十章（1 / 1）
01
沈枫搬来才一个月。
这是他朋友的房子，他只是暂时住在这里而已。有一天，他在阳台晾衣服，楼底下走过一个人，看了他一眼，就跑过来敲他的门。
后来，这个人每天都要来，甚至还要赖在他家里，说要跟他睡觉。
但这个人，是个男的。还是个很漂亮的男人。
沈枫不知道该怎么将他赶出去，而且这个人他见过，在电视上。
许诺因为今年的一部剧爆红，现在是炙手可热的明星。
可他为什么会跑到他家赖着呢？沈枫想不透。
“明天我要去拍戏了，你陪我一起去好不好？”
许诺这个人很怪，看他第一眼总会觉得这个人眼神很冷，不好惹。沈枫也是被他这第一眼给吓着了。但他没想到就是这个看起来不好惹的人，现在却眉眼温柔，软声软语的在跟他商量，像是撒娇。
沈枫摇摇头，他只想呆在家里，静静地看几本书，种种花，晒晒太阳。
“走嘛~你一个人在家不无聊吗？我告诉你，片场很好玩的！你没有喜欢的明星吗？我可以让他们跟你合影签名……”许诺说着说着就跨腿坐在了他身上，魅惑一笑，如同一只勾人心魄的男狐狸精。
沈枫坐在躺椅上，手里还握着一本书，非常平静的看着他，然后轻轻一推，许诺下来了。他这看似轻缓的一推，其实包含了很强的力道，许诺可以感受到他的每一分力，每一个动作，但就是反抗不了丝毫。
这也是许诺喜欢沈枫的原因之一。
他很相信一见钟情，在某天阳光正好的时候，他看见了沈枫。沈枫这个人就像一片云，又像一湖水，瞬间就击中了他的心，他想，这大概就是爱情吧。
“陪我去嘛……”许诺在他膝盖上蹭来蹭去，T恤斜斜的拉开，露出半边香肩和精致的锁骨。他就像一只美丽高傲的猫，皮毛柔软，眼神不羁。
沈枫只是淡然地看着他，无声无息。
终于，等到许诺趴在他腿上睡着的时候，他才动了动，合上书。
许诺揉揉眼，望着他。
“天晚了。”
沈枫的声音在微凉的傍晚如一泓温泉流进许诺的心里……
这个男人，他要定了！
许诺就住在他隔壁的别墅里，但他不愿回去。他情愿被沈枫一次次拖到门外，再翻窗进来，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想和沈枫呆在一起。
“你不冷吗？”沈枫拿了一条毛毯给他围上，上面是圣诞树和麋鹿的图案。
许诺当然不肯披，反而把衣领拉得更低，恨不得把自己的肚脐都露出来。沈枫摇摇头，过去把毛毯往他身上一裹，然后打了个死结。
“……”许诺好不容易把两只手拽出来，背着手去解身后的死结。
“你还是回去吧。我这里不开空调。”沈枫端上一盘素菜，坐了下来。
许诺立刻乖乖的在他对面坐下，背上像顶着个蝴蝶结，眼睛水亮水亮的眨着：“你真的不陪我去吗？”
沈枫没说话，慢条斯理的夹菜吃饭。
“你是兔子吗？天天不是青菜蘑菇就是土豆辣椒……”许诺说归说，但手上还是迅速的为自己盛了小半碗米饭，然后津津有味的把菜往嘴里送。在遇见沈枫之前，他绝不相信居然有人能把蔬菜做的这么好吃！
许诺吃了几口就放下筷子，用纸擦擦嘴。
“饱了？”沈枫看着他面前的筷子，“你是猫吗？吃这么少。”
许诺笑了，他没料到沈枫居然也会开玩笑。他忽然皱起鼻子，说：“经纪人不让我吃饱……”然后眼珠一转，笑嘻嘻的，“干脆你来当我经纪人好了！”
“不然呢？”沈枫始终沉静如水。
“那我就不能保证到时候会不会有很多记者来你家开会了。”许诺眯起眼睛笑了笑。根据他这么多天的观察来看，沈枫最怕的就是吵，要是他召集一些狗仔天天堵在他家门口，恐怕他什么事都答应了。
“我可以搬走。”
“你不会。”许诺很肯定。
沈枫没有问为什么，但也没有答应陪他去拍戏。
三天之后，沈枫站在某影视基地城里，抬头看着高高的城墙，喝着西北风，不禁有些后悔。在这之前，许诺每晚都悄悄钻进他的被窝，然后开始讲述他凄惨的身世。
第一晚：“我六岁那年，就一个人在孤儿院长大……”
第二晚：“每到夜深人静的夜晚，我总是异常孤独，我觉得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人爱我……”
第三晚：“有一次拍武打戏把脚摔骨折了，躺在医院里几天几夜都没有人来看我……”
……
沈枫再也听不去了，也不忍心再把他拖到门外，最后还是陪着他来了片场。但他也只是远远看着，跟在队伍的后面。
许诺的角色似乎都是差不多的类型，冷而尖锐，就像所有人见到他第一眼时的感觉。
“开机！”
许诺背着药箱，身着白袍，一头青丝，孤傲的背影在寒风中徐徐前行。石板路上风烟滚滚，屋檐下，瓦片滴水。天色灰暗，大雨将至，他走到桥上，回眸一望。
“cut！”
导演摇摇头，“眼神不对。”
“好，再来一次！”
这条许诺NG了三四次，还是找不到感觉。他一直惦记着远远看着他的沈枫，根本无法融入这个角色此刻的心情。
“你现在是刚刚失去了爱人，经历过了一场很大的劫难，眼神不应该是这个样子，对不对？你应该再冷酷一点，再绝情一点，好不好？我们再来一次。”导演跑过来跟许诺说戏。
许诺虽然是新人，但因为今年在某个电视剧里出演一个冷傲无情的杀手而迅速爆红。档期排了好几次，才约到他来拍这部《仙凡之别》。
沈枫往后面退了些，找了个有太阳人少的地方，挨着一个石狮子坐下了。旁边还有几个没上场的小群演在玩弹珠。
一个个都长得非常精灵。其中一个最秀气的男孩子问他：“你也是来拍戏的吗？”
另一个脸比较长的接口就说：“你看他长这么帅，肯定是的！”
还有个梳小丫鬟辫子的小女孩说：“你可以演男一号！”
沈枫淡淡笑了下，没说话。
这些小孩都是在片场里混大的，什么样的怪人没见过？他们早就都见怪不怪了。沈枫不理他们，他们就自己玩自己的，多一句也没有。
许诺一转头，怎么找都找不到沈枫的身影，他心里一凉，难道沈枫抛下他，自己先走了？虽然是他勉强沈枫来陪他拍戏，但他明明已经答应了……许诺面色一沉，眸子里透出寒意。
“cut！”
“好，过了！”
导演呼出一口气，“对了，就是这种眼神。现在休息一下！”
许诺推开上来给他擦汗补妆的那些人，直直向后冲。
温暖的晨阳中，沈枫抵着头，手揣在藏青色的棉衣袖子里，阖眼浅眠，周围还蹲着几个孩子。眼前这一幕更像是一幅画，沈枫像个教书教累了的先生在打盹。
只要一看见沈枫，许诺就会不知不觉安静下来。他轻轻走了过去，那几个孩子见他来了，也只是挪挪身子让到一边。
沈枫眼前的阳光被挡了下，他睁开眼，平静而淡然。
“你困了？到我车上坐着睡吧，这冷。”许诺寒冷融化般的露出笑容。
“还有多久？”
“早着呢。我这一拍，估计得到夜里三四点，你累了就先到车里等我吧。”许诺说着说着就把手搭在了他肩上，人也靠得更近了，“反正你要跟我一起回去，不能丢下我一个人在这。”
沈枫拨开他的手，站起来，“你车里有什么？”
“你想要什么？我这叫人去买，从家里拿也行。”许诺步子轻快地走在他身旁。
沈枫咳嗽了两声，伸手摸了摸他的衣角，“不冷吗？”
“没事，习惯了。”许诺忽然笑了，拉着他赶紧上车，关上车门，然后一头钻进他怀里。
沈枫确实不太明白，一个跟他认识短短不过几天的人怎么就能这样……难道许诺是个例外？他扶着他两臂将他轻轻推开，但一推开，许诺立马又贴上来。
“你不是心疼我冷吗？你让我抱抱，给我暖暖啊！”许诺手脚并用，像只考拉一样挂在他身上，说什么都不下来。
沈枫也懒得跟他较劲了，由他抱着，随手在车里翻有没有能看的东西。但车里除了一些许诺换的衣物和化妆品零食之外，就只有一本时装杂志。
“你车里有音乐吗？”沈枫望着车顶，他一低头，许诺就会把脸凑过来。
“有啊，你要听什么？对了，我还有自己的唱片呢，你要不要听？”许诺这才爬到车前面把自己的碟片放进去。
“你的歌？”沈枫显然是没想到许诺这样靠脸吃饭的演员，居然还会出唱片。令他意外的是，许诺唱的还不赖，天生一把好嗓子，光听声音都能爱上这个人。
“那是，我厉害吧？”许诺在他怀里得意的笑。
02
他们俩正说着话，忽然许诺低声说：“有人来了。”然后翻身坐到一边。
果然，车门被人一拉。
“许诺？”经纪人艾薇儿拿着剧本，先看见了沈枫。
“导演找你！这位……是？”艾薇儿摘下墨镜，上上下下的打量沈枫，像是一台精密的计算器在估算某样东西的价值。
“等会。”许诺把车门一关，按着沈枫的肩膀：“你在这等我，哪都别去！”
沈枫轻点了下头，他才放心地跳下车去。
接下来是场武打戏，许诺扮演的男主角要吊威亚从七八米高的地方跳下来。
“现场准备！”
许诺还是第一次接拍古装戏，对威压很不适应，跳了几次下来，只能感觉到疼。
“许诺，你下来的时候，背要直，不然在镜头里很不好看……”
导演走过去之后，场务笑着问许诺：“怎么样？什么感觉？是不是腰使不上劲？回去好好练练腰力吧。”
许诺接过助理递过来的保温杯，喝了口热水，什么话也没说，脸上也冷冷的。
好在这些人也早就听闻过许诺为人冷漠，所以不是很计较，何况他有个很会笼络人心的经纪人艾薇儿。他在这边给人脸色，艾薇儿晚上就包场请大家吃饭喝酒，吃人嘴软还好意思生气吗？
“各部门准备，再来一次！”
周围都是剧组搭建的古楼，下面一圈都是剧组工作人员。许诺站在楼顶，身上绑着钢丝，他要直直的跳下去落在楼底的石板上，同时姿势必须潇洒轻快。这对于第一次拍这种戏的许诺，是个不小的挑战。
天色发青，寒风徐徐，有些阴冷。许诺闭上眼睛，深呼吸。
“开机！”
飘飘白衣，凌厉眉目，许诺如同一只雪鹰般直冲而下，快得像是利剑，袖袍带起风声。落地，转身，一气呵成，行云流水。
“cut！”
就在导演喊卡的一瞬间，钢丝断了。
许诺重心不稳，整个人向后一仰，生生摔倒在硬石板上。
现场静了下，然后艾薇儿和助理才立刻围上去。
“怎么样？哪里受伤了？”艾薇儿很紧张，她最怕的就是耽误拍摄，影响她后面排的档期。
许诺穿的衣服薄，手臂和手肘被擦破了一层皮，他眉毛都不皱一下。
“哎哟，小心啊，脸没事吧？”
“好好好，先休息一下，服装过来，给许诺再换一件衣服，那个，让杨璐准备上场。”导演过来看了眼，安慰了一句，就回来坐在棚子底下，手里拿着对讲机喝茶。
“先处理一下伤口，还好是看不见的地方。娟娟，外套。”艾薇儿叫助理拿来羽绒服外套给许诺披上，又叫人去买消毒药水和纱布。
“不用。”许诺最讨厌别人碰他，尤其是女人。
“买来你自己上药，可以吗？”艾薇儿跟着他，知道他是要到车上去，“你跟那个沈……沈枫什么关系？他是哪家公司的？”
此时，沈枫坐在车上，车里开着暖气，他因为这几天被许诺烦的晚上睡不好，所以特别缺觉，现在已经睡熟了。
车门被拉开，沈枫感觉到一阵冷风刮进来，这才醒了。
“睡得这么香？”许诺一见他，眼里立马有了笑意。他用冻得冰凉的手往沈枫脖子里钻，沈枫一阵激灵，彻底醒过来，抓过他的手按在皮座椅上。
“沈先生，你跟我们许诺关系很好哦？认识很久了吧？”艾薇儿从车尾闪出来，笑脸盈盈。她的普通话不是很好，带点港台腔。
沈枫礼貌的笑了下，摇摇头。
小助理拎着一袋医药用品跑来，艾薇儿接过，上了车，坐在副驾驶座，转身趴在座椅上面对着沈枫。
“你是哪家公司的？”
许诺咳嗽了一声。
艾薇儿抿抿嘴，“哎呀，说一下又没事！那，这个药你自己上。”
“你怎么了？”沈枫看向一旁的许诺。
“他不是演员，你也别想签他。”许诺抽回被沈枫按着的手，脱下外套，把药丢给沈枫，“你帮我擦药。”
“哦？不是演员？”艾薇儿很惊喜的样子，“那为什么不跟我签呢？这么好的条件，真的……”她还没说完，就被许诺的眼神吓住。
“下去，我要换衣服。”许诺一个字都不想跟她多说。
艾薇儿闭上嘴，朝沈枫眨了下眼睛，然后乖乖下车关门。
小助理娟娟一直等在车旁边，见经纪人下来，过来问：“薇姐，怎么了？”
艾薇儿从自己贴身的名牌小包里翻出香烟和打火机，点上火，吸了一口，才望着天慢慢说：“你去跟大龙说下，让他查查这个沈枫什么来头，看我们能不能把他签下来。”
“哦。”娟娟话不多，说让做什么就做什么。
“妈的，要是能把他签下来，老娘就不用每天跟在许诺这个兔崽子后面，看他脸色，给他收拾那么多烂摊子……”她往旁边的草丛里吐了口痰。
娟娟没接话，过了会才轻声问：“那这个沈枫……”
“我看人不会错的！”艾薇儿对这点很有自信，“沈枫的条件不比许诺差，看样子也没有许诺那么傲，搞点手段，肯定比他听话。”
这边许诺解开衣衫，露出大半边光洁的臂膀，正柔若无骨的躺在沈枫怀里。
“你要看到什么时候？”许诺勾起唇角，媚眼如丝。
沈枫轻叹一声，低头问他：“你到底喜欢我什么？”
许诺想了想，“我也不知道，看你第一眼就知道你是我的，而且越看越喜欢……”他伸手就去摸他的脸。
沈枫神色沉重，挡开的时候手抖了抖，“起来坐好。”
“你动心了！”许诺笑得像只小狐狸。
“那也只是色心。”沈枫说这话时倒是相当坦然。
许诺不高兴了，坐起来手臂一伸，“给我上药！”他也不是存心要靠自己一张脸去勾引沈枫，只是见到了他，自然而然的想跟他亲近而已。
晚上还有许诺的戏，他暂时还不能走。
“来来，我特地啊买来给沈先生，当然，还有许诺，你们吃的，不要客气！”艾薇儿没让沈枫吃剧组的盒饭，叫助理从星级酒店里打包了饭菜送来。
连许诺都没享受过几次这样的待遇。
“嗯，怎么样？你这只兔子能吃这些东西吗？”许诺是个肉食动物，搬个板凳，拆开筷子，就食指大动，忍不住要开吃了。
沈枫神情淡然，也没说好或者不好，把一盘花生米换到了自己面前。
“王导，你辛苦啦！”没想到的是艾薇儿还把导演请过来跟他们一块吃饭。
“客气，客气，那个，许诺的手没事吧？”导演一屁股坐在最显眼的位置，两手分别放在两边的膝盖上，扫了眼桌上的菜。
“没事没事，王导你请。”艾薇儿给他倒了杯清酒。
“拍戏的时候不喝。”导演摆了摆手，然后眼睛一瞄，看到了许诺旁边的沈枫。
艾薇儿就等着他这一眼，她开口笑道：“王导，你看，这位是我们许诺的朋友，我准备把他签在我们公司，你看怎么样？”
导演这才仔仔细细地看了看沈枫，点点头，“嗯，好，有眼光。”
这个圈里，长得好看的，演技好的，不止一个两个，但红不红，跟这些却又没多大关系。俊男美女见得多了，对外表反而看得更淡。
许诺筷子一摔，刚想站起来，被沈枫轻轻按住肩头。
饭桌上，许诺冷着脸，沈枫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全靠艾薇儿调气氛。导演很快就吃完了离座。艾薇儿跟出来送他，声音压得很低。
黑沉的夜色里，制片人开着车灯，在车里等着导演。
“你看，给这个沈枫安排个角色……许诺好像蛮听他话，嗯，对……”艾薇儿和导演聊了半天，最后两人相视一笑，达成一致，击掌告别。
制片人打个哈欠，叫司机启动车。
“你们聊什么呢？”
导演剔剔牙，笑了笑，“许诺这小子，好日子到头了。”
已经是凌晨两点，许诺带着沈枫回剧组为他安排的片场附近的酒店。一路上，因为车上还有其他人，许诺一直都没说话，靠在沈枫旁边，闭着眼睛睡觉。
下车的时候，许诺戴着帽子和墨镜，并肩和沈枫走在一起，跟艾薇儿去拿房卡，找房间。
“你们俩个要住一间？”艾薇儿看他们的眼神有点怪。
“嗯，一间就够了，东西搬进去。”许诺拽着沈枫先进了房间。
助理和保镖在后面搬运行李。
“你愿意啊？这里只有一张床……”艾薇儿跟进去，问沈枫。
沈枫还没说话，许诺就先把艾薇儿推出去了。
“唉，不是，你们到底什么关系……”艾薇儿的话被阻隔在门外。
“洗洗睡吧？”许诺锁上门，摘下墨镜，冲他眯着眼睛笑了一下。
沈枫沉默了会儿，轻声说：“你这样，不怕被记者传出去？”
许诺拉开行李箱，找出换洗的衣物，“怕什么？缺的就是炒作。”他把帽子一丢，站在沈枫面前就开始一层一层地脱衣服，脸上带着邪笑。
沈枫坐在床上，饶有兴趣的看着他的表演。
脱到最后一件，许诺向后边退边说：“想看吗？想看你就进来。”然后转身踏进了浴室。
03
沈枫当然没有跟进浴室。
他趁下午许诺拍戏的时候，到附近的书店逛了一圈，买了两本书。等许诺洗漱的这段时间，他就倚在床头，翻开一本，静静地看起来。
窗外灯火稀疏，偶尔有几辆车经过。
“小宝贝，我来了……”许诺推开浴室门，身上不着一丝。
但是迎接他的只有午夜微凉的空气，沈枫不在房里。
“沈枫？”许诺套上浴袍，穿上拖鞋，到外面去找他。
走廊里空荡荡，一个人也没有。
“沈枫！沈枫……”刚刚洗完澡的许诺忽然浑身都冷下来，为什么沈枫要不告而别？他紧紧握住拳头，僵在原地。
“啊！”从走廊转弯过来的女服务生刚走过来，被许诺瞟了一眼，登时腿都吓软了，尖叫一声扶着墙坐下，话都说不出来。
“你有没有见到沈枫？”许诺的声音像是雪山巅的寒风，冷而刺骨。
“没，没……我，我不认识……”女服务生看清对方是人不是鬼后，才平静下来，“就，就是跟你一起来的那个吗？我刚看见，他好像在电梯那里打电话。”
像许诺这样在附近拍戏，有些名气的小明星，一住进来就会引起所有人的注意。所以服务生多少都注意点，比如他穿什么衣服，带了多少行李，跟谁来的等等。
许诺就这样跑了出去。
沈枫挂断电话，在门外抽了一支烟，当他掐断烟头，往回走的时候，就看见了顶着一头湿发，咬牙切齿，敞着雪白胸口和大长腿，向他冲过来的许诺……
“你怎么，就这样出来了？”沈枫开始有点同情经纪人，有这样一个不注重管理形象的偶像艺人，真是糟心啊。
许诺一拳挥过去，却被沈枫轻巧捏住手腕。
“你去哪？”他狠狠瞪着沈枫，眼圈有点泛红。
沈枫看了看酒店里的值夜人员。他们立刻低下头去佯装在做别的事情。他替许诺拉拉衣襟，轻声说：“先回去，外面冷。”
许诺被他这么一弄，气顿时消了一大半，但还是不给他好脸色，甩头就走。可他走两步就回头望一眼沈枫，生怕他跑了一样。
大堂里的几个服务生相互笑笑，有的把手机偷偷摸了出来。
“你刚才……”许诺钻进温暖的被窝里，才觉得自己身上冷。
“别问，睡吧。”沈枫脱了外套，脸上一片淡然。
许诺把嘴边的话咽回去了，他已经勉强他到这里陪他拍戏，还和他睡一个床，既然他不想说，就等他想说了再说吧，来日方长。
过了会儿，许诺忽然感觉腰间被一双手按住，他偷偷一笑，以为沈枫终于忍不住了。没想到沈枫把他往外一提，拿着吹风机就往他头上吹热风。
“起来，头发吹干再睡。”
许诺本来容易失眠，但趴在他腿上，被他温柔的抚弄着头发，不知不觉就睡熟了。
第二天他醒过来第一件事就是看沈枫还在不在，幸亏他拍戏起得早，早上六点就要赶去化妆，所以沈枫还老老实实的睡在他旁边。
一辆白色保姆车停在酒店门口，经纪人艾薇儿拿着娱乐新闻报纸从车上下来，后面跟着助理。
“你在这看着，一旦发现记者，给我打电话，懂了没？”
娟娟点点头。
许诺一开门，就见艾薇儿一脸怒气，把手上的报纸直接摔在他脸上。
“许诺！不想混你早点滚！天天给你收拾烂摊子，你当老娘什么？！”艾薇儿抱着手臂，对许诺的态度与以往截然不同。
沈枫被吵醒，起来就看到许诺冷峻的跟自己的经纪人互视对峙。
他捡起床边一团被揉过的报纸，居然头条就是许诺昨晚戴着墨镜入住酒店和后来穿着浴袍跑出来的照片。最过分的是，这些照片旁边还配上了“夜会神秘友人”和“潜规则”之类的字眼。
“出去。”许诺知道沈枫醒了，神情渐渐放松下来。
艾薇儿冷笑一声，“要是早知道沈枫，上部戏那个角色我也不会给你，公司也不会签你，沈枫，你说是吗？”
许诺回头看着他。
“先换衣服吧。”沈枫咳嗽了两声，给自己倒了杯热水。
艾薇儿点点头，“行，我在车上等你。”她刻意忽略掉许诺。
关上门，许诺盯着沈枫，问：“昨天你就是在跟她打电话？”
“嗯。”沈枫居然这么快就承认了。
“你真的要跟她签？”
沈枫咳了几下，“我的事与你无关。”
许诺像心口被人重重砸了一锤般闷痛。他站在那里，有些手足无措，但骨子的高傲不容许他低头示弱。
“那我的事呢？也与你无关吗？”
一个猝不及防，沈枫被他绊倒在床上。
许诺随即压在他背上，上去就咬住他的唇。沈枫反身抱住他，将人一带，摁在身下。许诺粗喘气，两臂被他制住，刚想抬腿，又被拦下。
沈枫骑在他腰上，跟他脸对脸，看起来只用了几分力。
“你这样算什么？”许诺被他这么暧昧的姿势弄得耳根发红，偏偏还是他生气的时候。
沈枫舔舔唇，嘴角有一丝被许诺咬破的血迹。
“你……”许诺被他这个动作勾得浑身发软，脖子都红了。
沈枫望着他，脸离他越来越近……
许诺虽然还有些不高兴，但看在沈枫主动要吻他的份上，他还是闭上了眼睛。谁知道脖子一热，沈枫倒在他身上，晕了过去。
“喂，沈枫？你怎么了？”许诺把他翻过身，摇了摇，没反应。他伸手一摸，沈枫的额头烫得吓人。
“发烧了你还这么大力气！”许诺在他唇上用力亲了一口，然后跳下床从包里找出急救包，拿出退烧药，接了热水喂沈枫吃下去。
一个小时之后，艾薇儿的电话来了。
许诺拿起沈枫的手机看了一眼，然后就关机丢在一边。
片场从五点开始就在准备拍摄，但迟迟见不得男主角的身影。
“七点半了，许诺人呢？”
“王导，你再等等，我这边出了点状况。”艾薇儿站在房间外面敲门，但许诺好像听不见一样，随她怎么敲怎么喊都不理。
“一个剧组就等他一个人，架子摆的太大了吧！”说完，导演就挂断了电话。
艾薇儿憋着一肚子气，找到酒店前台，让他们开门。工作人员有些犹豫。
“要是出了事，你们负责吗？”
“可是……”前台也很为难，经理还没上班，他们不能擅自做决定。
“我是他的经纪人，难道你们昨天都没看到吗？”艾薇儿让保镖去踹门。
保镖刚抬脚要踹，门就开了。
沈枫咳了两声，拉着后面的许诺出来。
“你们……”艾薇儿忽然闭嘴，沈枫朝她看了一眼，含有警告的眼神。
片场一片叽叽喳喳，直到许诺出现，所有人才静了下来。
“总算来了，来，化妆，服装过来！”导演假笑了下，挥挥手，“各部分也准备一下！”
艾薇儿低头跟在导演后面，“王导，实在不好意思……”
周围都是看热闹的人，但许诺冷着脸，没一个人敢开口说话。
沈枫坐在车里，不停喝热水。
艾薇儿带着制片人和副导演到车跟前，“这就是沈枫，今天身体不舒服。”她又转头对沈枫说：“沈枫，这是制片人陈哥，这是李副导，认识下。”
“你好，你好。”制片人笑着伸出手。
沈枫咳嗽两声，同他握了下手。
副导演直点头，“条件真是没话说，早两年发现，现在肯定比许诺红！”
“那您看，这部戏，是不是也能……？”艾薇儿冲副导演眨眼。
“行，王导和你薇姐认可的人，还有什么问题！药师的角色非他莫属。”副导演笑呵呵的拍了拍艾薇儿的肩膀。
“怎么样？小伙子，喜欢演戏吗？”制片人掏出烟盒。
“不喜欢。”沈枫手里突然多了盒烟。
他出手之快，制片人连看都没看清。制片人摸摸鼻子，尴尬的笑了下：“不喜欢没事，只要你喜欢钱，想红，我们就能捧你，想多高就多高……”说着从沈枫手里取回了烟盒。
沈枫闭目养神，不愿再和他多说。
“既然这样，咱们也早点把合同签了，我也好给你安排角色。”艾薇儿撩了撩头发，“许诺这边，也能早点付清违约金，你说是不是？”
车厢里很静，沈枫好像睡着了。制片人和副导演相互看看，没说话，下了车。
许诺这边上好妆，准备拍一场水上武打戏。零下十几度的气温，他要在湖面与人打斗。为了保障安全，威亚自然少不了。
“来，准备！”
“开机！”
冬天的湖水比刀还割人，很快就浸湿了许诺的鞋袜。冷风一吹，脚趾都要冻在一块一样。许诺却好像什么也感觉不到，眉目凌厉，仪态潇洒。
“妖孽，还不受死！”对手一剑刺来。
许诺一个后空翻，人像断线的风筝般落入水中。
威亚再次断了……
04
许诺从湖水里被救上来的时候，嘴唇都冻得失去了血色。
“怎么回事？”导演一边让人把场务和武打叫来，一边向艾薇儿使眼色。
艾薇儿暗暗点头。两个保镖扶着许诺，准备上车回酒店。拍了没几分钟，许诺就要走，虽然事出有因，但一大早等到现在的工作人员不免有些议论。
“等等。”许诺忽然停住，浑身发抖，牙齿都在上下打架，他喘了几口气，对一直跟在旁边的助理娟娟说：“镜子……”
“啊？哦。”娟娟虽然不知道他这个时候要镜子干什么，但还是很快从包里翻出来给他。
许诺看了看镜子里的自己，他惨笑了下，“走吧。”
车门拉开，沈枫咳了两声，身边就多了个裹着毛巾，湿淋淋的家伙。
“好冷……”许诺用冻得冰凉的手指在沈枫脸上戳了一下，脸上却是笑着的，好像吃了蜜一样甜。许诺现在才知道，原来在喜欢的人身边，仅仅是呆在旁边，就会很幸福了啊……
沈枫攥住他的手，贴在额头上，静静地看着他。
许诺愣了下，随即笑着说：“正好给你当冰袋了。烧还没退？”说完他忽然觉得心口暖洋洋的，从沈枫的额头和掌心传来的温度，还有他的眼神，都在悄悄融化着他。
对了，为什么他会喜欢他，就是因为他的温暖，像坚冰迎来春天第一道暖阳般……
许诺在浴室里泡热水澡时，沈枫和艾薇儿在走廊里。
“你也看到了，如果你不跟我签的话，这种事，我不能保证不会再发生。”艾薇儿歪起一边的嘴角笑着。
“你怎么肯定我一定会签？不光我不跟你签，你还会失去一个当红艺人。”沈枫语气温和，但目光中隐隐透出锋利。
“这点把握都没有的话，我也不用在这个圈子里混了。你要是不在乎他，就不会到这里来，起码现在就应该走了。”
艾薇儿近前一步，“我劝你，最好还是安安静静地签下来，这样，我可能还会对许诺好一点，毕竟，谁想跟钱过不去呢？”
沈枫沉默了会儿，笑了笑，“你的计划可能要泡汤了。”
他打算今晚就离开许诺。既然麻烦因他而起，那么就因他结束吧。
“当明星有什么不好？”艾薇儿见威胁不到他，心里也有点没底了。但她不相信这个世界上真有不爱名利美色的人。
“沈枫，进来给我吹头。”
许诺洗好澡，开门，把沈枫拉进房间。
艾薇儿站在门外笑了，摇摇头，她从来没这么感谢过许诺长得这么好，好到她觉得无论是男人还是女人，没几个能抗拒得了他，更别说抛下他。但保险起见，她还是要继续使一些小手段。
“你生病就先在这睡一觉，休息休息，外面太冷了，拍完了，我带夜宵回来给你。”许诺好不容易说几句正经话，还是趴在沈枫胸口边用眼睛放电，边把手摸进他毛衣底下时说的。
沈枫把他两只手一抓，摁在床上，“你所谓的喜欢，就是这种意义上的？”
许诺脸对着床单，没看到他的表情，以为他在和自己调情。他屁股一挺，“对啊，不然你还想怎么样？快来让大爷好好疼爱你……”
房间里突然安静下来，吹风机关了。
沈枫坐在床上，说不出是喜是悲，他放开抓着许诺的手，轻轻地笑了下。
许诺却什么也没察觉到，“这么快就吹好了？”他翻身起来就去找外套和鞋子换上。对着镜子整理好仪容后，就准备出门。
“别乱跑，乖乖等我回来，有事打电话。”
门关上了。
等许诺再回到片场，所有人的态度都发生了改变。连站在许诺边上，举反光板的工作人员都懒得看他一眼，始终扭头面朝另一边。
“cut！”
“威亚的钢丝为什么会断？”休息间隙，许诺没有先去找导演，而是问场务和武打。
场务有些局促，挠挠头，“就是刚好卡在一个角度，太尖锐了，它就断……”他没有再说下去，因为许诺的眼神比刀子还狠。
许诺当然能看出他们是不是在撒谎敷衍他。
“我要听真话。”他一个字一个字说。
武打瞄了瞄周围，见没什么人盯着他们这边，压低嗓子对许诺说：“你得罪人了！”
“谁？”
场务和武打摇头，眼睛却是往导演的棚子方向望去。
许诺放下热水杯，心中已有数。
在酒店躺了一中午后，沈枫本来收拾东西就离开，但他发现除了两套他自己带来的衣裤，其余都是许诺为他准备的，包括鞋袜毛巾等等。他想他唯一需要做的，大概就是临走前去跟许诺告别一声，以后，也许再也不见了。
回家之后，他会搬走，反正那也只是他朋友的房子。他是一个过客，无可恋眷。
下午三点，他先去吃了顿不早不晚的饭，然后打车去片场。在片场外面，他逛了圈书店，却一本也没有买。直到天色暗下来，他才迈进拍摄现场。
许诺接到电话后，亲自跑来接他。
“别在这说了，到里面坐着。”许诺把自己戴的围巾取下来往沈枫脖子上套，满眼放光。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一看到他就打心眼里高兴，满心的欢喜雀跃。
“不了，我……”沈枫还没说完，许诺就把他拉进车里了。门口已经开始有人跑来围观拍照了。不管怎么说，许诺现在也是个明星，还穿着一身戏服。
在车上，许诺笑得像只小狐狸，含情脉脉地歪头望着沈枫。
“我今天就要走了，来这里……”沈枫手上一冰。
许诺抓着他的手，很诧异，“为什么？是不是烧还没退？”说着伸手去摸他额头。他手太冰，摸什么都是热的，所以他立刻又把自己的脸凑过去，跟沈枫头抵着头。
沈枫轻轻推开他。
“你回去休息几天也好，等病好了，我再去接你。”
“不，我走了就不会再回来。”
许诺脸上没了笑，非常强硬的说：“我不准！”
坐在前排的助理娟娟拿出手机，给艾薇儿发了条短信。
“该说的我已经说了，我该走了。”沈枫拉开车门。
许诺追出来往他身上一扑，却被沈枫轻巧闪开。许诺再上去箍住他的肩膀，沈枫一个反扭，就将许诺送出去几步远。
“好，我打不过你，你走，但不管你去哪，我都能找到你！”许诺心想沈枫这家伙吃软不吃硬，到时候他去他家耍赖说点软话肯定就好了，但现在这里这么多人看着他不方便太软。
“再见。”沈枫来这只是为了亲口和他说这两个字。
此时天已经完全黑下来，沈枫来的时候是坐许诺的车，走时却要靠自己两条腿。寒风扑面，片场除了正在拍摄的地方灯火通明，其余都处于一片漆黑之中，沿路有些星星点点的光亮。
打火机在黑夜里“嗑嚓”一声响，几个人拦住沈枫的去路。
“你就是沈枫？”带头的一个人，下巴长着一圈胡子。
沈枫没说话，来者不善，善者不来，这几个人男人目露凶光，显然是来找他麻烦的。
“就是他。”后面一个瘦子把手机递给带头的，里面有一张偷拍的照片。
“动手！”
瘦子最先上去，他一拳挥过去，就听带头的喊：“别打脸！”于是他临时改变方向，往沈枫的腹部招呼。但他打出去之后，才发现沈枫人已经站在了另一边。再一拳，沈枫又躲开了，快得让人几乎看不清他到底什么时候移动的。
“有两下子。铁子，上。”带头的倚在墙边指挥。
比瘦子更高更壮的光头男人直直向沈枫冲过去，像是一头大铁牛。他的速度与力量都比瘦子更胜一筹，沈枫要躲开他本来就不是很容易了，要同时躲开他们两个就是难上加难。
“沈枫！”
瘦子被一脚踹倒在地。一身白衣的许诺像一抹月光飘然而至。
“你怎么来了？”沈枫看着他一头青丝，白袍白靴，眉目如画的出现在自己眼前，忽然扬起唇角，心里有点暖。
“我不放心你……”许诺说着一拳打在像公牛一样的铁子左眼上。
铁子怒吼一声，向许诺扑过去。
瘦子爬起来在带头的男人耳朵说：“这是薇姐手底下的人，叫许诺，打不打？”带头的男人冷笑一声，“我认得他，薇姐早就想教训教训他了，没事，除了脸，其他地方使劲打！”
许诺的底子不算弱，曾经上学的时候一个打十个。但铁子是专业武打出身，加上身材高大，又正在怒头上，所以力量非常惊人，此时早已将不许打脸的命令忘在脑后。许诺飞起一脚踢在他肚子上，哪知脚腕一阵剧痛，整个人就被掼在地上……
再抬起头，许诺满脸是血。此时，站在一边的沈枫终于出手了。
铁子只觉膝盖一凉，两眼全黑，整个人就仰面摔倒，踹不过气来。沈枫出手之快准狠，他们三人都闻所未闻见所未见，顿时腿都吓软了。瘦子和带头的刚掉头想跑，就听耳边一道风声，沈枫竟挡到了他们面前。
“你，你……”带头的男人已经说不出话来。瘦子都快跪下了，“大哥，你饶了我们吧！”
“把人带走。”沈枫的语气还是不冷不淡。
等他们走后，沈枫把许诺扶起来。
许诺一把抱住他，哭着说：“我毁容了，你要负责……”
05
沈枫掏出纸巾帮他把脸上的血迹擦干净，忽然笑了。
“你还笑！我肯定毁容了……”许诺努力挤出眼泪，哭着哭着也跟着笑了，“我不管，你要负责，老子的下半辈子你都要负责！”
“没有。”沈枫声音很轻，将许诺横腰抱了起来。
“咦？公主……王子抱？”许诺脸皮就是再厚，这时候也不禁红了。他挣扎两下，“你，你还是背我吧！这，这太……”
“你在流鼻血。”沈枫有些语重心长地叹气。
许诺羞了，一米八的男人被人这样当小女生抱着还是头一回，何况沈枫的语气还那么温柔，眼神那么炙热……搂着沈枫的脖子，许诺的鼻血算是停不了了。
“这些人为什么找你？”
“你的经纪人想签我。”沈枫抱着他，一点都看不出吃力，步伐还是很稳很轻。
许诺皱了下眉，“你是说这些人是她找来的？”
沈枫“嗯”了一声。
过了会儿，许诺才表情很纠结的说：“要不，你就跟她签了吧……”
沈枫停下脚步，再走几分钟就到门口有光的地方了。
“威亚的钢丝是她让人弄断的。”
夜，很静。
“哦。”许诺一脸无所谓，“没事，她最多只能做到这种程度，等等……”他突然反应过来，盯着沈枫，“这件事你怎么知道？她，她拿这事胁迫你？”
沈枫点了下头，把他放下来。
“为什么？”
“你应该比我清楚。”沈枫的语气还是很淡。
许诺有些莫名其妙，“我清楚什么？”
沈枫没说，只是带着一丝笑意瞧着他，一双眼睛好似能看穿一切。许诺被他这样看着，也渐渐心虚了，瞒得了别人，却瞒不过他。
他叹了口气，垂头说：“你都知道了？”
“你的经纪人演技有些浮夸。”沈枫说着就扬起唇角。
他早就看出艾薇儿和王导演配合着许诺，在他面前演了一场戏。许诺甚至不惜以苦肉计来增加可信度。
“谁说的！薇姐当年也演过戏，只不过不红而已……你什么时候看出来的？”许诺还是不甘心，他自以为计划相当完美，哪想还是轻易被沈枫识破。
沈枫两手放在口袋里，慢慢走着。许诺也赶紧跟上去，只是他一身白，在夜里更引人注意。他们走得很慢很慢，影视基地里的人此刻要么在拍摄现场，要么都躲在屋里，所以他们这一路没有遇见一个人。
“你不是第一天拍戏，艾薇儿也不是第一天当你的经纪人，导演更不必说。虽然我不是圈里人，但看得出你们平时不会是这几天这样相处的。”沈枫还是头一次说这么多话。
“再说几句，我就喜欢听你说话！”许诺笑得一双漂亮的眼睛弯起来。
沈枫笑了笑，沉默不语。
花痴够了，许诺才想起正事，抱着他的手臂撒娇：“你就签吧……以后跟我一起拍戏，天天在一起，好不好？”
沈枫看着他，忍不住想笑，许诺撒起娇来就像一只摇尾巴的小狼狗！
果然没多会儿，许诺就把脸凑过来了，在沈枫脸上湿乎乎的亲来亲去。沈枫这次没推开他，悠悠地说：“阿黄。”
“阿黄是谁？”许诺觉得光亲还亲不够，恨不得在他脸上咬一口！
“以前养的狗。”沈枫面不改色。
许诺愣了下，一口咬在他肩膀上，但是他很快就松开了嘴，“你，你的肉怎么这么硬啊？”虽然他已经见识过沈枫的功夫，但完全没想到看起来这么文质彬彬的人居然一身结实的肌肉！
“你到底是什么人啊……”许诺不禁有些好奇。
沈枫当然没回答他，走到门口的路灯底下，摸了摸他的鼻子。
“你对自己，也太狠了。”
“那你能看在我这么拼命的份上，留下来吗？”许诺一擦鼻子，发现因为天气太冷，连鼻血都凝固了。他觉得自己现在肯定特别狼狈，满脸灰不说，可能还鼻青脸肿！这个样子怎么使美人计啊？！
“嘶！”许诺被他捏得鼻梁骨一痛。
“他们下手真不客气。”沈枫趁许诺分神时，帮他矫正了被摔得有些错位的鼻梁骨。
“现在不客气的是你吧！”许诺招手拦了一辆出租车。
上了车，许诺报出酒店名字后，就前倾着身子去照车里的反光镜。看到自己头发凌乱，嘴唇上一片血迹，许诺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整个人像泄气的皮球一样瘫在座椅上。他望着窗外，眼神幽怨的叹了口气。
“接下来的戏……”沈枫还没说完，就见许诺手一抬。
“现在别和我说话。”他实在不想在自己这个模样的时候跟沈枫调情，让他留下来什么的完全没有说服力！
于是沈枫一路都安静地看着他，但是许诺根本一点都不想被他看，简直想挖个洞钻进去！许诺在心里咬牙，这家伙难道是故意的吗？还是说他就喜欢犀利哥？他摇了摇头，偷偷瞄了眼沈枫。
沈枫迅速的捕捉到他投来的目光，然后意味不明的浅浅一笑。
“你笑什么！”许诺遮着脸，不让他看。结果半天没人回答他，他放下手，发现沈枫已经转头对着窗外的夜景了。
一回到酒店，许诺就直接冲进了浴室。他要洗白白，重做美少年！然后站在沈枫面前，迷死他，让他三天下不了床！
沈枫的行李只有一个小包，就放在房间的沙发上，此时，他却犹豫了。一想到离开这里以后，他就会回到从前那种只有一个人对着空气的冷清生活，竟然会有些舍不得。
浴室的门缓缓而开，许诺侧着身子，露出一片光洁白嫩的美背，勾起漂亮的脚踝，冲坐在床上的沈枫的抛了个媚眼，电力十足。
沈枫拿过空调的遥控器，往上调了几度。
浴袍底下，许诺什么都没穿，他一步一步向沈枫走来，一点点拉开浴袍……
“衣服穿起来。”沈枫好像只关心他冷不冷。
许诺这次没有轻易放弃，勾住他的脖子，舔了舔嘴唇，在他耳边轻轻吹气。当他带着沈枫的手往自己浴袍里摸的时候，突然眼前一暗……
被裹在棉被里的许诺，听见“啪啪”两声，自己的屁股就挨了揍！
“你！”许诺满脸通红，他还是第一次被人这么打，但这个人是他的心上人，所以他不但不生气，反而在想，沈枫是不是就好这一口？
“穿好衣服。”沈枫依旧还是那句话，好像刚才那事跟他一点关系也没有。
“我就不……”许诺再次被按倒，再次被揍了屁股……他有些委屈，也想不通，忽然灵机一动，扮起可怜来，咬着嘴唇，泪眼汪汪的往沈枫怀里钻。
沈枫像摸小狗一样的摸摸他的头，轻声说：“最后一遍，衣服穿好。”
虽然语气不重，但不怒自威，许诺浑身一抖，真的去找衣服穿了。他一边穿一边偷偷用余光去观察沈枫的神色。
等他穿上了长裤和毛衣，沈枫又递给他一件外套。许诺心想房间的暖气够足了，再穿真就太热了，但这是沈枫关心他，担心他着凉，再热也得穿啊！
“那几个打手不知道实情？”沈枫递给他一杯泡好的姜茶。
许诺喝了一口，点点头，“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不然他们下不去手。”
“你拍戏是为了什么？”沈枫把空调关了。
“热爱。”许诺说得毫不犹豫。
“你这样跑出来，导演知道吗？”今天沈枫的问题似乎特别多。
“哦，对了，我给他们打个电话，让他们早点收工。”许诺出来的时没带手机，现在用酒店的电话给经纪人打。
“嗯，受了点小伤，晚上就不去了。沈枫跟我在一起，他什么都知道，对，回头再说。”许诺挂断电话，心情愉快的坐在沈枫腿上。
沈枫推开他，沉默许久，双手交叉，低头思考。
“沈枫……”许诺又从背后去抱他。
终于，他抬起头，问了一句：“演戏有意思吗？”
许诺眨眨眼，“有，有意思啊……嗯？你同意了？你真的同意了？哈哈！”他扑在沈枫身上，一个劲地亲他耳朵和脖子。
沈枫只露出了一个很淡很淡的笑，他不知道自己这次到底有没有做错决定，但愿他没有辜负这段奇妙的缘分吧。
当晚，许诺就在酒店要了个包厢来庆祝沈枫终于肯留下来，跟他签在同一家公司，呆在一个剧组，天天陪着他！经纪人和导演闻讯也赶来喝了几杯，但最后都被许诺早早送走了。他要保留一些和沈枫独处的机会，灌醉他，然后……上了他！
许诺的脸上满是兴奋和坏笑，他就是忍不住高兴，但他怎么也没想到，在饭桌上一直推辞喝酒的沈枫，跟他喝起酒来酒量居然比他还好！许诺越是想灌醉他，自己反而越醉，到最后眼一花，腿一软，直接醉晕了……
沈枫把他往肩上一扛，轻轻松松回房间了。
06
第二天头疼欲裂的许诺从床上爬起来，后悔万分。
为什么他会想出要灌醉沈枫这种馊主意！如果他不是为了灌醉他，就不会陪着喝那么酒，不喝那么多酒，就不会醉得不省人事！醒着勾引他，说不定早就成功了！
许诺越想越生气，但他很快就发现更生气的事还在后头，因为沈枫居然不在房里！
“跑哪去了……”宿醉的后果就是满身酒气和头晕想吐，所以尽管许诺很不舒服，还是撑着起来洗漱，今天还有戏要拍。
他穿着拖鞋在行李箱里找换洗的衣服，转身刚要踏进浴室，脚底一滑，整个人向后仰……却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沈枫手里拿着一杯蜂蜜柠檬水，扶他站好，递给他，“解酒。”
“我，我头晕，你喂我喝。”许诺立刻没骨头似的贴上去，一点都不害臊。
沈枫真的就这样喂他喝了下去，眼里带着笑意，等他喝完还摸了摸他的头发，“快去洗个热水澡，臭死了。”
许诺简直要裂了，他居然被自己的心上人说臭！死！了！
“哦……”许诺心里在哭天喊地的咆哮和抓狂，但表面只是楚楚可怜深情的望着沈枫，捏着自己的衣服，默默飘进去洗澡。
在外面的沈枫，却看着窗外，长长地叹了口气，心事沉重。
吃完早餐后，他们赶到剧组，许诺化妆补拍昨天的戏份，沈枫跟艾薇儿谈签合同安排角色的事。从昨晚就得知不用再装恶人的艾薇儿，顿时心情大好。
“我跟你说，你们要是再搞不定，这个戏我都没办法演下去了，真的好难！”艾薇儿边说边摇头，把打印好的合同摆在沈枫面前。
沈枫翻了一遍，吐出两个字：“一年。”
“什么？你就跟我签一年？”艾薇儿摆手，“不行，哪有签一年的！至少要两年……你放心，我不会给你排很多档期，你想休息就随时休息，ok的。”
她观察着沈枫，见他没什么反应，语气放缓了些，“你可能不太了解行情，其实有很多艺人都想签到我们家，要不是许诺这么坚持，我真的……”
艾薇儿笑了笑，“从来没这样求过人家跟我签。你要是不喜欢演戏唱歌，那你跟许诺一起顺便拍拍玩玩，然后还有公司的福利，多少人都求之不得啊！”
沈枫还是没开口。
事实证明，沉默就是力量，艾薇儿屈从了，重新打了两份合同，改成一年。要是她不答应，可能连一年都签不成，到时候许诺闹起来，能要了她半条老命！以后许诺抓牢了他的心再谈续约也不迟。艾薇儿心里自有一把小算盘。
王导演过来拍拍沈枫的肩膀，让他坐在监视器旁边，“今天你先试一下，等会我们的男二号也要来，正好你们都认识认识。”
沈枫点了点头。
“不得不说，许诺真的上镜，天生就适合做这行。他推荐的人，我相信也不会差，所以我很看好你。”王导演指着监视器里的许诺对他说，然后拿起对讲机喊“卡！”
下午试镜，沈枫试穿古装戏服，许诺悄悄溜进了试衣间。
“别动，我来帮你。”许诺一双手在沈枫身上里里外外上上下下的摸了个遍，系个腰带就抱着半天不撒手。地方小，沈枫怕伤着许诺，就没动手，由他占便宜。
外面就是化妆间，本来其他演员和化妆师都在聊天，听不见他们在里面干什么，但这时忽然静了下来。
“嘿！各位，想我了没？”从门口传来一道嗓音沙哑的男声。
“方旭岩！”所有人都很诧异。
化妆间像炸开了锅一样的热闹起来，都在喊同一个名字。
许诺皱起眉头，一脸不满，“又是这家伙，居然找他来演男二，头疼。”替沈枫把古装穿好，自己先出来。
“许诺！”方旭岩笑得五官都挤在一起，特别高兴的样子，但他下一句话就让人跌破眼镜，他笑眯眯地对许诺说：“死小子，听说你最近钓到男人了？”
化妆间的其他人立马转过头去装作什么也没有听到。方旭岩的经纪人却习以为常，只是尴尬的笑了笑，并没有上去阻止他继续往下说。
许诺冷笑了下，坐在沙发上翘起两条修长笔直的腿，漫不经心的问：“你跟导演睡了？”
方旭岩“哈哈”狂笑，拍着桌子，“他那么老，才不是我的菜，要睡也是跟青青睡啊！”站在方旭岩身后的男经纪人抿起嘴，他就是他口中的青青。
“不然他怎么会把角色给你？”许诺往试衣间望了一眼。
“你不要忘了，我出道的时间可你早得多，就算没台词，站一站，就是票房保证。”方旭岩说话的时候，其他演员和化妆师都陆陆续续被他的经纪人请出去了。他们的谈话，即使是玩笑，也开得有些过火。
“你哪来的自信？”许诺虽然跟他句句不客气，但其实他在圈里可以数得上的几个朋友里，方旭岩肯定要算其中一个。
方旭岩又自己笑了一阵，抬头问：“对了，你男人呢？”
“什么叫我男人，那是媳妇……”许诺话还没说完，就顺着方旭岩呆滞的目光看见了从里面出来的沈枫。
许诺的眼神不知不觉柔情起来，整个人像照到阳光般舒展开。
方旭岩还在发呆，眼睛一眨不眨，过了会儿才拍拍自己的脸，说：“我不是在做梦吧？真的不是吗？天哪……”他跳起来拉着经纪人柏青的手去掐自己，柏青真的就不轻不重地掐了他一下。
“啊呀啊呀！”方旭岩上去就要摸沈枫的脸，被许诺按着头一把搡开。
“给你看就不错了，还想动手？！”许诺抬起腿做出要踹的动作。
方旭岩扑通一声跪倒，去抱许诺的大腿，还“呜呜呜……”假哭。许诺被他烦得不行，对经纪人柏青招招手，“快，把你们家小神经栓起来。”
听到这话，方旭岩忽然又笑了，“汪汪汪！”叫起来。柏青从始至终都没什么表情，上前，掐住方旭岩的两腋让他站起来。
“青青，他们欺负我……”方旭岩撅嘴皱眉，抓着柏青的衣服左摇右晃。
这时沈枫伸手过来，浅浅一笑，“方旭岩，你好，我是沈枫。”
方旭岩立马两只手攥住，连连点头：“嫂子！哦，不对，姐夫！原来你认识我啊！哎呀真是太荣幸了，三生有幸！”
许诺冷着脸没说话，懒得跟他斗嘴。
“认识。”尽管方旭岩两手攥得很紧，但沈枫还是很轻巧的就把手抽了回来。他又说了一句：“六岁就开始演戏的童星，当然认识。”
方旭岩傻嘿嘿地笑，“那你肯定也知道我喜欢男人吧？跟这家伙一样。”他瞟了眼许诺。
沈枫没接他的话，转向许诺。许诺会意，跟他一起走出了化妆间。
“我还真是没想到，许诺竟然也有恋爱的一天。”他们一走，方旭岩就变得一本正经，躺在沙发上，一声不吭，跟之前判若两人。柏青就站在他旁边，像是一棵树。
今天只是试妆试镜，安排在拍摄地的一个古色古香的茶楼包间里，只有导演和制片人，经纪人艾薇儿他们三个在。
“剧本你都看过了？这个故事就是许诺演的一个雪狼，因为在被猎杀的时候，有个药师为了救他而自己牺牲，后来得道化成人形，变成书生考取功名，造福人世。”导演很耐心地跟沈枫说戏。
五个人，围着一张实心圆木桌，桌上泡着一大壶普洱茶，每人面前一个紫红色茶杯。茶杯内壁雪白，茶水是透明的莹黄色。窗户是镂空图案附着一层白纸和一面玻璃，窗外是小桥流水，暖阳当空。
“你大概有两场戏这样，一场就拍你救这个受伤的雪狼，你照顾它，然后有感情。再有一场，就拍这个猎妖师打伤你，雪狼悲痛欲绝，改邪归正。”导演说得口渴，喝了一口茶。
接下来就该沈枫现场试一下感觉。
许诺蹲在地上，不冷不热的说：“我来跟你对戏。”
制片人笑了，“这里不用你出场，到时候做个动画放上去就行。”但是许诺不听，坚持要亲自出演那只狼。
“机器打开，录。”制片人看着许诺，还是忍不住想笑。
沈枫站在原地，静静地站着，没有一个动作和表情。
艾薇儿和制片人相互看看，有些着急，她刚要出声提醒沈枫要说台词做动作，就被王导演抬手拦住。
过了一会儿，沈枫终于动了。确切的说，是他的目光移动，他似乎望向了很遥远很遥远的地方，目光里有微微的诧异也有闪烁不定的犹豫。他侧身站着，就好像站在一片冰天雪地里，周围都是极寒的空气。
他的目光渐渐低垂，但从细微的神情变化中又不难察觉，好像有什么东西离他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短暂的一瞬间，他的不安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决心和勇气，他向前一倾，抱着许诺在地上滚了一圈。
“好！”王导演中气十足地又叫了个“好！”使劲鼓掌。制片人和艾薇儿愣了下，也跟着鼓掌。
“果然许诺没看错，天生就是演戏的料，以前学过表演吗？”王导演边说边点头，眉毛扬得高高的。
沈枫动了动嘴角，没回答他，他不想提关于过去的事。
许诺恋恋不舍的从他怀里离开，既有点高兴又有点不高兴。沈枫好不容易主动抱他一次，但他们都在场，他也没办法回应，连多抱会儿也不行！
08
猎妖师一剑刺来，没入沈枫的胸膛。
白色的雪染上鲜红的血……
“你是人？”猎妖师难以置信地看着倒下的药师，他竟然用杀了人！他狂吼一声，拿着剑消失在树林中。
雪狼看着倒在自己面前的药师，满是不解和震惊。他不明白为什么这个人类要救自己，而此刻他的心为什么又会感到异常？
药师举起手，颤抖着伸向已经化为人形的雪狼。
“他要干什么？”雪狼嗅了嗅，他的手上还残留着肉汤的香味。
“你，自由了……”药师的手终于触碰到雪狼，他轻轻地在他头上摸了摸，嘴角浮现一丝笑意。
雪狼望着他，心底忽然升起一股悲哀。
“cut！”
导演面色有些沉重，向许诺招招手，让他过来。
“你这演的感情不对。到这儿是一个兽被激发出人性的时候，虽然只拍两场，但在戏里已经过了一个多月，所以这个狼跟药师是有感情的。亲眼看见他舍命保护自己，应该是相当相当痛苦和不能接受的。”
“要更饱满更激烈，你不是跟沈枫是好哥们吗？你就当他真的就，就……你懂我意思吧？”王导笑了笑。
许诺了解他的意思，但接下来几次还是演不出那种感觉，不是恨多一点就是情太含蓄。最后沈枫在他耳边说了一句话，这戏才算过了。
……
雪狼望着怀里慢慢合上眼睛的药师，眸中渐渐布满惊恐，他小心翼翼地把手放在他脸上，只感觉温度在一点点消失。他伏在他心口，却再也听不见心脏跳动的声音。
他一双像凝固了的眼睛里涌出一滴泪，瞬间结冰，落入雪中。
漫天风雪里，他抱着他的尸体，越走越远……
“cut！”
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这意味着他们终于可以收工了。但沈枫跟许诺说的到底是一句什么话，谁也问不出来。
卸完妆，许诺先找了艾薇儿，问她：“沈枫跟你签的合同拿给我看。”
“看这个做什么？”艾薇儿看到他脸色不对，“你怎么了？发生什么事？”
“合同。”许诺冷着脸，但还是藏不住自己不安的情绪。
“合同我当然放公司了，你一定要看，我明天给你，怎么回事？跟我说说。”艾薇儿有时候觉得许诺就是个小孩子，事事都要她操心。
现在是晚上十一点左右，去公司来回至少两个小时。沉默了会儿，许诺才又开口：“你跟他签了几年？”
艾薇儿支吾一阵，“签，签的话只签了一年，但是……”
“什么？”许诺站起来，“一年？！”
“他，他坚持要这样，不过没关系，我相信等他体验到做明星的乐趣，自然而然会跟我们续约，到时候……”艾薇儿一抬头发现许诺已经不在原地。
沈枫已经换好衣服，坐在车上等他们。
“听说姐夫你还没跟那小子圆房，为什么呀？”方旭岩一向不怕死，什么都敢说，一边翻许诺车上的东西，一边跟沈枫聊天。
“既然你都同意跟他睡一个床了，怎么就不能更进一步呢？你看看许诺那家伙，我天，看你那眼神，简直要吃人，再这样下去都要流鼻血了！”
“姐夫，你忍心吗？”方旭岩不需要他回答也能自己说个不停。
沈枫看着窗外，好像根本没听见他的话。
方旭岩叹了一口气：“许诺有个好哥哥，要什么有什么，偏偏在感情上不如意，这也算……嗯，什么来着，罪有应得？哈哈……”他还没笑完，脖子一凉，就被人拖出了车。
车门一关。
“你真的要走？”许诺眼睛现在还有点红，没缓过劲来。
方旭岩在外面贴着车窗偷听，却怎么也听不清。
车里放着音乐，还是许诺的唱片。
沈枫转头无声的看着他，轻轻地笑了下。他这一笑，许诺立即扑了过来，紧紧抱着，脑袋在他怀里蹭了蹭，很委屈的呜咽两声。
犹豫，沈枫遇见许诺之后学会了犹豫，他明白他不该爱上任何人，不该留下，但他控制不住自己的心。他伸手抱住了许诺，在他额头上轻轻一吻。
“嗯？”许诺在他怀里抖了抖，抬起头，满脸惊喜，舔舔嘴唇就要将沈枫按倒。这次不管怎么样他都一定要得手！
“沈枫……”许诺眸色发暗，被沈枫碰到的每一个地方都像着了火一样的发烫。望着近在眼前的心上人，喉咙发干。
但就是这个时候，沈枫还笑得出来，像一缕清风。他在许诺水润的唇上亲了下，语气宠溺的说：“好像一头发情的小兽。”
许诺扭了扭腰，有些羞恼：“你个变态，是不是就喜欢看我这样啊？！再不跟我交配，小心我……”
“嗯？”沈枫笑得很愉快，还暖洋洋的。
“我……我强暴你！”许诺说完自己先忍不住笑了。被人压得动弹不得还要说出这种话，确实可笑。
在车外的方旭岩，只见车身颠了几下，立刻会意，捂着嘴，“够狂野的！”然后就放心跑走了。
车窗被敲了敲，艾薇儿的声音传来：“时间不早啦！我们也要回家睡觉，你们好没？”
……
灯光迷离，舞步款款。方旭岩坐在角落里，一个人喝酒。期间有不少俊男美女来搭讪，但都扫兴而去。很快，又有一名身材挺拔，眉目清秀的男人向方旭岩走了过去。有人朝他笑了笑。
男人坐下，还没开口，方旭岩就问：“你爱我吗？”
有人摇了摇头，方旭岩对过去的每个人说的都是一样的话。
“别喝了。”
“柏青？”方旭岩这才转头，醉眼迷蒙的看着他。他痴痴地笑，还是问：“你爱我吗？”
柏青偏过头，捏紧拳头，“明天还有戏要拍。”
“哈哈，你为什么不回答，你恨我对吧？”方旭岩眼中流露痛苦之色，忽然激动起来，“你恨我！要不是我，你现在连孩子都有了，天天搂着那个女人睡觉！”
“你怎么会不恨我呢……”说完，他身子一歪，醉倒在柏青怀里。
把人放进车里，系上安全带，柏青启动车子。
“咚。”方旭岩在后面用头撞车门，“这是哪……你是谁？”
柏青依旧往前开。
“咚咚，咚咚咚……”方旭岩好像要把头撞破才甘心。
车停下，柏青把他拽起来，“醒醒。”方旭岩不起来，还挥手打他，“你是谁！谁呀！”他醉得眼睛都睁不开。
“我是柏青。”
“柏青？青青，抱……”方旭岩说着说着就哭了。
柏青弯腰拉他，却被他像八爪鱼一样缠住，怎么都甩不掉。他叹了口气，打开副驾驶的车门，把人放进去，自己再翻身到驾驶座，挣脱出左手开车。
睡梦中的方旭岩眼角还挂着泪痕，平时嬉皮笑脸的他其实长得一副很讨人喜爱的俊俏面孔，在夜晚的灯下看来更是柔和迷人。柏青耳边响起他问那句：“你爱我吗？”
车平缓地行驶在路上。
方旭岩动了动，嘴里像是在说什么：“青青你……吗？”
听不清的柏青稍稍把耳朵凑近了些。
一道刺目的白光突然亮起，巨大的撞击声回荡……
警笛长鸣，现场一片火海。
09
许诺接到电话后，第一时间赶去了医院。
“那不是方旭岩吗？”
“嗯，是他，喝醉了，不知道是不是酒驾。”值班的两个护士在外头嘀嘀咕咕。她们一转身，就看见戴着墨镜，穿着墨绿色风衣的许诺气势汹汹冲进了病房。
“许，许诺？！”
“天哪！居然可以看到他！”两个小护士跑去找纸笔，又见一个温尔儒雅，眉目清朗的男人走来，也进了方旭岩的病房。
她们俩靠墙站着，一个满脸难以置信：“今天是什么日子，这么多帅哥！”一个完全说不出话来。
一进门，许诺就气得牙痒痒。柏青左手打着石膏，右手裹着纱布，两条腿都上着药。结果方旭岩躺在病床上呼呼大睡，一点事都没有！
他摘下墨镜，抬脚就要踹，却被后面跟进来的沈枫拦住。
“怎么回事？”沈枫把许诺拉到一边，转脸问柏青。
“意外。”柏青并不看他们，“我要休息了。”说完就闭上了眼睛。
许诺对他这样冷淡的态度，好像早在意料之内。他拿起床柜上的花瓶，扔掉花，扬手把花瓶里的水全泼在了方旭岩的脸上。
沈枫注意到柏青的脸色变了变。
“啊……”方旭岩皱眉，“青青我……不洗脸……”
许诺点点头：“不洗脸，那就洗头。”上去抓起方旭岩的领子，把他拖进了洗手间，按到水龙头底下，“哗哗”冲水。
方旭岩惨叫一声，挣扎着起来，刚要说话又被许诺按进了水里。
病房里，柏青睁开眼，盯着卫生间的方向，看了眼沈枫，却终究还是没说什么。过了会儿，方旭岩冲出来，摔坐在地上，冻得直抖。
许诺从后面踢了他一脚，“起来。”
“许诺你疯啦！”方旭岩也来火了，但眼一扫，瞧见病床上的柏青，顿时愣了愣。他忽然想起在酒吧遇到柏青，后来模模糊糊闻到烧焦味的事。他走到柏青面前，柏青却已经合眼睡去。
“出了什么事？”方旭岩回头轻声问许诺。
许诺翻个白眼，“出车祸你不知道？你怎么干脆不醉死啊！车在四环路上炸了，明天早上就有新闻，你自己想办法。”
房间里静了片刻，方旭岩用毛巾擦了擦头发，低声说：“你们都回去吧。”
“你以为我想来？”许诺肩膀一沉，沈枫拥着他出门而去。时间不早，他们再不走，医院里的人会越来越多。
出医院上车，许诺才叹出一口气，揉揉眉心。
沈枫轻轻笑了下：“你很在意他。”
许诺苦笑，“你该不会以为我对这家伙有什么吧？唉，大半夜真是要被吓死了，幸好跟他在一起的是柏青，不然……”
沈枫看了他一眼，似乎还想说什么，但动了动嘴角，又觉得不必知道。
车在黑沉沉的夜色中行驶。
方旭岩关门，拉上窗帘，给公司的人打了几个电话。明后天他正好没戏，但今天酒后出车祸的事万万不能上新闻。这个时候传出负面新闻，对他接下来要播的这部戏很不利。很快，柏青也被移到了特护病房。
“为什么救我？”方旭岩的手指滑过他的眼皮，语气又酸又苦。
特护病房更安静，隔音效果也更好，两人的呼吸声都能清晰的听到。空气中弥漫着若有似无的玫瑰花香，加湿器徐徐喷出白色水汽。
“不是为了你。”柏青的话像一根针扎在方旭岩的心上。
“我知道，现在她还在我手上，我死了，你就再也见不到她。但……”方旭岩抬起头，眼里一片情意，“你为什么舍不得我受一点伤？自己摔成这样。”
一时语塞，柏青转过头，一字一字说：“你想多了。”
方旭岩笑了笑，“这么久了，你还是不愿意承认你爱我？”他深深吸了口气，慢慢道：“当年也是这样。你明明爱我，却要和那个女人结婚……你说我该怎么做？”
“哼。”柏青轻轻冷笑一声，“你不觉得恶心吗？”
房间里又静了会儿，方旭岩心里难受，但看看自己毫发未伤的坐在这，而柏青却遍体鳞伤的躺在病床上，一下子又忍不住叹气。
“明天我让她来看你。”方旭岩提到那个女人就如鲠在喉，脸色阴沉了几分。
“不用。我不想让她担心。”柏青恰好相反，说到“她”，语气就不自觉柔了许多。
方旭岩怒极反笑，有时他也怀疑到底是不是自己自作多情，看错了他对他的情意。但这三四年他早已离不开柏青，要放他走，无异于从他心上割下一块肉那么难。
眯了没两个小时，许诺就要起来准备去化妆拍戏。
“你别起来，再睡会儿。”他按下沈枫，也不开灯，就这样摸进了洗手间。因为方旭岩的事，他们都没怎么睡踏实，一闭眼想的都是事。
不过方旭岩在这个圈子里呆得时间比他长得多，要怎么处理这些事他比许诺更清楚更上手。有时候他们俩看起来很像，但其实不然。许诺外冷内热，在熟人面前很放得开，有什么说什么，但方旭岩却是那种外热内冷的人，对自己越亲近的人越是严厉冷酷。
所以许诺对沈枫很依赖，但方旭岩却想要让柏青依赖他。
收拾好，穿上外套，许诺趴在被上亲了下沈枫，轻声细语：“一会儿太阳出来了，你就来片场陪我，我让车来接你。衣服多穿点，别冻着。”
沈枫轻轻“嗯”了一声。
“对了，我哥……他想见你一面。正好晚上我没戏，你就跟我一起去吧？”许诺笑得特别甜，乖得像只小狼狗。
沈枫睁开眼，深深望着他，既然已经走到这步，那就顺其自然，像个普通人一样去吃喝恋爱，熟悉他的家人朋友。他笑着说：“好。”
晚上下戏后，许诺跟艾薇儿打了个招呼，就和沈枫上了黎穆白专程派来接他们的车。光是这辆劳斯莱斯就能看出黎穆白的财力不一般，何况后面还跟着六辆护送他们。
“我哥他有时不太正常，到时候你别跟他计较。还有，你千万不要跟他单独在一块，绝对绝对不行，嗯？”许诺抓着沈枫的肩膀，有些紧张。
沈枫笑了笑，握住他的手，眨了眨眼睛。
绕过别墅区一片葱葱郁郁的草木之后，就到了黎穆白的院前。为了见许诺和许诺另一半，黎穆白连夜从国外飞回了离许诺拍摄地最近的一处住所。
“许诺！”
刚开门，一只大泰迪熊就迎面抱住了许诺。
“哥……”许诺一脸嫌弃的推开大泰迪熊。
泰迪熊摇摇手，扭扭屁股，端出一大盘饼干，“怎么，你不喜欢吗？上次回来你还说想吃小熊饼干，你看，我让你嫂子给你做了这么多，什么口味都有……”
“行了，你不热吗？回屋换下来吧。”他身后走出一个面若桃花的女子，气质如出水芙蓉般清新，身段窈窕，笑容明媚。
“你好，我是林菱，许诺的嫂子。”她笑着对沈枫说。
沈枫点了下头：“沈枫。”
许诺拉着沈枫到客厅沙发坐下，佣人即刻就将茶水送上。身着白衬衫和西装裤，鼻挺目深，驾着一副无框眼镜的黎穆白卷了袖子，看也不看就坐在了他们中间。
“许诺，你最近是不是又瘦了？不是让艾薇儿直接从酒店那边订餐吗？你瞧瞧你……”
“哥！”许诺听得不耐烦，站起来，又坐到了沈枫身边。
“好，你现在有比我更重要的人了。小子，你叫什么？男的女的？多大了？做什么的？”黎穆白说话的口吻像是开玩笑，但眼神却十分凌厉，像是能把人看透。
沈枫笑着看了眼许诺。
“你再这样，我们走了。”许诺喝了口茶，说着真要站起来走人。
“许诺！”黎穆白陡然一变神色，把许诺吓了一跳。
黎穆白很少对他发怒，在他的记忆中，只有父母追悼会上他曾这样吼过一个不懂礼数的亲友。但现在……许诺还没反应过来，黎穆白又扔过来一张纸。
“你以为你身边多了个这样的人，我不会去调查底细吗？这人根本不叫沈枫，他的过去根本查不到，不是黑中黑就是白中白！你要我怎么放心你跟他在一起？”黎穆白几句话说完，空气里充满了火药味，没人敢发出一点声音。
调整了呼吸，许诺捡起那张纸，望着沈枫：“我爱的就是这个人，不管他是谁，有怎样的过去。哥，我先走了。”
“许诺！”黎穆白一步挡在前面。
沈枫按住许诺肩头，淡然道：“我只求平安度日，与过去毫无瓜葛。”
这话对黎穆白毫无用处，他不能因为一句话，就让自己最心爱的弟弟冒险跟这样一个身份不明的人在一起。他沉声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话音刚落地，十多个黑衣人就从各个角落冒了出来。
“黎穆白！”许诺紧紧咬牙，攥着拳头。
“我杀过人。”沈枫轻轻说了一句。他的目光从许诺脸上滑过，然后转到脚尖，墨黑如夜。短短几个字就勾起他最不堪回首的过往。
像是一块巨大的石头沉入水中，激起千层浪花，许诺的心突然变得很重很闷。他有些不知所措，只是出于本能靠近沈枫，然后抱住他。不管他是谁，不管他有怎样的过去，他都爱他，不想他离开自己……
10
“你走，他留下。”
黎穆白还是坚持不肯放沈枫走，在查清楚沈枫的底细之前，他都不能再让许诺跟他单独见面。因为一旦说破这件事，他很难保证许诺不会冲动，到时候跟沈枫躲到他找不到的地方去，永远不回来。
十多名黑衣保镖围着他们，许诺一脚飞踢向离他们最近的一个。脚踝骨一痛，许诺半条腿已经麻了。他这一脚就像踢在铁墙上，对方却纹丝不动。
许诺还要出手，但不知什么时候已被沈枫捏住手腕，动弹不得。
沈枫轻轻摇了摇头。这些人都受过专业训练，是黎穆白最得力的保镖，一般人根本不是对手。沈枫虽然有把握全身而退，但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他终究还是要面对，何况这里也不是动手的地方。
“好身手。”黎穆白目光在他手上一扫便知沈枫身手极好，反应敏捷，位置精准，力度也拿捏得刚刚好。
“这是我跟他的事……”许诺一直挡在沈枫身前，“你不要插手！”
黎穆白眉间松动，黯然道：“小诺。”
“哥，你不是希望我开心吗？现在我和他在一起就很开心很幸福，我才觉得自己活着……我已经不开心二十几年了，为什么你又来破坏？”许诺的眼泪适时掉了下来，眼中满是倔强和质问。半是演技半是真心。
这几句话像一把重锤敲在黎穆白心口，许诺的眼泪更是瓦解了他的武装。
黎穆白脸上完全没了刚才的严厉之色，像是受伤的公狮般低下了头。他指向门口，声音微微颤抖：“你们……走吧。”
出了黎家大门，许诺的眼泪立即收了，他牵着沈枫，笑嘻嘻冲他眨眼睛。
“我哥就是对我好，其他人落在他手上……”许诺神色暗了下来，他深切地望着沈枫，“总之，你和我在一起，他不敢动你。”
沈枫从始至终都很镇定，甚至有些漠然。茫茫夜色中，许诺身后是五光十色的灯火，眼睛很美很美。他笑了下，在他唇边亲吻了下，轻声问：“你不想了解我的过去吗？”
这句话跟在意料不到的吻之后，许诺没来得及反应，定定地望着他，然后才上前抓着他的手臂，“如果知道之后的代价是失去你，那我宁愿永远不知道，我只想要你的现在跟未来，我不在乎你过去是谁做过什么！”
他说完耳朵就红了，难道是台词说多了？他居然会说出这么肉麻的话！
“你不怕吗？”有一缕风吹过沈枫的面颊，话语随风飘去。
许诺迟疑了下，接着问：“怕什么？”
路旁传来飘渺的车子路过的声响，他们只是静静对望，解读彼此眼中的深意。沈枫抬头，缓缓舒展出笑容，眼眸里却有些微星光，云流过，一瞬间又恢复如常。
“我什么都不怕，就怕……”许诺停顿了下，“就怕你不喜欢男人。”
沈枫笑着去摸他头。
“你，你到底喜不喜欢男人？”许诺攥住他的手，盯着沈枫，不肯错过他一点的表情变化。他想来想去还是不太确定沈枫对自己是什么感情，三番两次主动示意都不成功，他想可能沈枫压根就不是同志。
看许诺这么非要得到答案不可的神情，沈枫也只好开口：“我不知道。”
不知道？！许诺有些生气，这种事怎么会不知道？摆明敷衍他！
“你以前……”话刚出口，许诺就后悔了，他自己才说不在意沈枫的过去，现在自己却又提。
沈枫牵着他慢慢顺着无人的步行街走，“跟我说说你的过去吧。”
相爱的基础是相互坦诚，相互了解，这样才能真心相爱，长久相伴。他一直不理解为什么许诺对他如此迷恋，也就在于许诺根本还不清楚他是怎样的人，有怎样的过去。
过去的一幕幕，他连梦中都不敢去回忆，他怕牵累许诺和他的家人，可他却又期盼有个可以全心全意信赖的人去倾诉，在他面前没有秘密，喜怒哀乐不必掩藏。许诺的手掌心有一层薄茧，真实而有力。他会是那个人吗？
许诺的心像被人揪着，说不出的闷痛，“我……”这话如果是其他人来问，他不会说一个字，但沈枫不同。
“十二岁那年……”许诺叹出一口气，“我父亲在蓝角大楼被人暗杀，母亲得了重病，没多久也去世了。哥哥比我大十岁，他跟父亲姓，我跟母亲姓。一个人担起了所有重任，他是我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也是从那时起，除了我，他再也不信任何人。”
“蓝角大楼”四个字让沈枫神情一滞，他平静地问：“你父亲是？”
许诺心中酸涩，没注意到他的变化，略去头衔和地位，只说了父亲的名字：“黎崇明。”
沈枫松开手，所有的希望都被顷刻打碎，他停下脚步，不知该说什么。难道这就是命运，他还是逃不过以往的罪罚，连爱都不能拥有……
“你怎么了？”许诺很少见到沈枫流露出这么明显的哀伤神色，他心中一动，沈枫是为了自己不幸的过去才这样难过吗？
他勉强笑了笑，捧住他的脸：“没关系，都是以前的事了，你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但是沈枫又有怎样的过去，他为什么会杀人，杀的是谁，许诺想知道但又不敢知道。
回去的路上沈枫没有再说半句话，沉默得像是天边最冷的星子，他低垂着眼睫心思沉重。
许诺望着窗外，遥远的记忆纷纷扰扰而来。十二岁父母双亡后，有三年的时光他都在抑郁自闭的状态下度过。他尝试过很多自杀方法，以至于最后黎穆白要将他绑在轮椅上。于是他每天都对着窗外的天和满院的花草发呆，时间成片的流失，不知不觉他习惯了哀痛，麻木，然后忘却。
“因为失去过爱，所以更懂得如何珍惜。”黎穆白二十几岁时就花白了头发，凭着叔叔伯伯的相助，支撑起整个集团。那时许诺见到的他，总是满面沧桑疲倦，眼神里都是隐隐的仇恨烈火。
许诺对着春意明艳的春天，一点一点在脑海里勾画“爱”这个字。
爱是什么？
演戏可以让他沉陷于角色的人生中，喜也好悲也好，都与他无关。只要不是他自己的人生，在怎么美好或坎坷都无所谓。但这一切却因为一个人而改变。
虽然这份感情来得突然，但他直觉沈枫就是最适合他的人，给他们时间，一切都会水到渠成。
“沈枫……”回到酒店，许诺洗好澡之后钻进被窝，懒懒抱着沈枫。他喜欢沈枫身上的味道，虽然现在和他住，用的都是一样的沐浴露和洗发水，但他就是觉得沈枫更好闻。他亲了亲他的头发。
黑暗里，沈枫的声音有些冷：“你和我在一起是为了什么？”
“嘿嘿。”许诺在他怀里蹭蹭，“你说呢？当然是为了……”他的手又开始不老实了。
“原来是这样。”沈枫闭上眼睛，一束光渐渐黯淡下去。他从来没有爱过一个人，也没有人像许诺这样对他，如果只是这样，只是这样以后许诺就可以放手，他愿意。
“你，嗯？”
“慢，慢点，你知道怎么……对，往下，嘶。”
“为，为什么我在下面，唔……”
一夜缠绵，许诺醒来时还不敢相信昨晚的一切都是真的。
他光溜溜的裹在被子里，回想一下就满面通红，心跳加速。与痛相比较，更多的是满足。他终于得偿所愿，跟沈枫羞羞了！
“沈……”嗓子干哑，许诺忍不住咳嗽了几声。他靠在床头，心想沈枫这个时候肯定是去买早餐了，等他回来再让他亲手帮自己穿衣服。想到这，许诺美滋滋地又笑了，心里像抹了蜜一样甜。
等着等着他就睡着了，再睁眼已经过去了两个小时。许诺越想越不对，该不会趁这时候他哥派人把沈枫劫走……他挣扎起来穿衣裤，幸好昨晚沈枫已经抱着他洗过澡，他穿上就去找鞋，顺手拨沈枫的电话。
“对不起，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许诺叹气，沈枫总是不带手机在身上，他只好再打给黎穆白。
“哥，沈枫是不是在你那，咳咳……”
“你嗓子怎么了？”
“没什么，他是不是在你那！”许诺脸红了下，扶着电梯门慢慢出来，身体一阵一阵抽痛。酒店大堂里有很多人。他忽然想起今天他没去拍戏，艾薇儿和导演却都没有来找他。
“不在我这里。”黎穆白对他从不说谎。
“真的？”许诺决心还是再问一遍。
“许诺……”黎穆白带着怒气重复说了一次：“他不在我这！”
那他会在哪儿？许诺挂断电话才发现手机里有几条短信没查看，其中就有一条是沈枫早上五点发来的，他急忙点开查看，竟只有三个字：“对不起。”
为什么说对不起……许诺忽然有种强烈的预感，一定有原因，一定有，他早该发现，但沈枫掩饰的那么好。
方旭岩在医院见到许诺时吓了一跳，跑去扶他：“你这，昨晚太激烈了吧！要去肛肠科看看，不对，就你一个人来？沈枫呢？”
“他不见了……”许诺额头上都是汗，一路过来他都不敢坐着，胃里也翻江倒海的难受。
“不见了是什么意思？吃光抹净就走人，这，胆子也太大了！等着，我找人把他绑来，好好揍一顿！”方旭岩立即安排下去，凭他的关系，在这个市里找个人轻而易举。
11
“你要不要上点药？”方旭岩挑起眉毛，一脸坏笑。
许诺扶着墙，不耐烦地说：“不用！”他才不甘心被方旭岩看笑话，只是一路过来腿发抖，坐下来也不方便。幸好方旭岩还算有良心，把自己的陪护病床让给他躺。
“怎么回事？”方旭岩坐在沙发上，翘起二郎腿，声音放得很低。
病床上的柏青还没醒。
“别烦我……”许诺趴在床上，头疼欲裂，拿枕头压着脑袋。
方旭岩摇摇头，出去一会儿端了碗热粥来，脚尖踢踢许诺的床：“起来吃点东西，瞧你这样。导演那边说了没？”
枕头动了动，许诺闷声说：“不吃，没胃口。”
“哟，我这好心被你拿当驴肝肺。说，是不是你昨晚霸王硬上弓把人家气走了？”方旭岩把粥搁在一边的台子上，声音大了些。
“放屁！明明是他主动的！”许诺说着就要跳起来，但一扯到痛处立马又趴回了床上，脸上一片泪光。见方旭岩盯着他，扭头擦了擦脸，“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
“你昨天不是跟他去见你哥吗？”方旭岩皱起眉毛。
许诺把昨天的事简单告诉了他。
“这事……”方旭岩听完神色凝重起来，他摸着下巴，观察许诺的脸色，“你不觉得这里面有点联系吗？”
沉默片刻，许诺冷着脸问：“你什么意思？”
方旭岩立即哈哈大笑，“跟你开玩笑，别生气。那我也不瞎猜了，先找到人再说吧！”他眯了下眼睛，迟疑道：“只是，他是个杀人犯……”
“我不在乎。”许诺的眼神异常坚定。
“真是疯魔了……”方旭岩边说边摇头。
下午方旭岩派出去的那批人回复根本找不到人，沈枫就像是凭空消失了般。他暂时没把这事说给许诺听，只是让他们换方式更紧张的去找。
“方爷，能不能动武？”
“行，但不能伤筋动骨，这是我的人，明白吗？”
“是。”
抽完一支烟，方旭岩回到特护病房，给柏青量了体温。
“三十七度二，还行。饿吗？”方旭岩的手在被子底下多摸了会儿，直到柏青睁开眼略带怒意的望着他。
“青青生气的样子最可爱了，来，亲一个。”说着他就低头去亲柏青的脸颊。今天许诺这个男一号不去片场，他就更不用去了。
到了晚上，许诺还是趴在陪护病床上，一动不动，谁也不理。
“都一整天了，你真打算就这么耗着自己？”方旭岩特地又买了热乎的小米粥放在他面前，眉宇间都是关心和担忧。
“有消息吗？”许诺有些虚弱的抬起头。
方旭岩闪躲了下目光，笑了笑：“别急，今晚应该就有……”
突然，许诺站起来，攥紧拳头，他深深呼出一口气，“我去找他。”如果在这个市里还有方旭岩找不到的人，那么只有一个可能。
“别冲动！”方旭岩拉住他，“你哥从来都是说一不二，现在你过去问他要人，不就代表你根本不信任他吗？”
许诺咬咬牙，“为了达到目地，他什么都做得出来！”他直直看向方旭岩，“他以为他是为了我好……”
这样的眼神和话语，让方旭岩明白他已经拦不住许诺，许诺不再是从前那个只懂得演戏的少年，他的一切因为沈枫的到来而改变了。
方旭岩回头望了眼躺在病床上看新闻的柏青，柏青的脸在灯光和白色的床单映衬下显得更苍白。他挥挥手让两个保镖送“行动不便”的许诺去黎宅。
折腾了一天，滴水未进的许诺在车上没一会儿就开始吐酸水，如果这时沈枫在旁边，一定会从后来轻轻搂住他，然后再递过来一杯温开水。想到这，许诺的眼神又黯了几分。
沈枫到底去哪儿了？他为什么要不告而别？
接到电话后，黎穆白立即从公司赶回了家。一进门就见到许诺捂着胃部，唇无血色几乎要晕过去的模样。他急急命人找了自己的私人医生过来。
“你就这样眼睁睁看着！”黎穆白很少对林菱说重话，但这次确实是动了怒。
林菱也不争辩，眼中含泪，“我也着急，可他什么也不说，也不准人碰他，我……还好你及时回来了。”
黎穆白消了些气，许诺的性格他了解，不能全怪自己老婆。
医生检查过后，说：“没什么大碍，就是昨晚激烈运动，今天又什么也没吃，血压低，胃酸多，煮点容易消化的白米粥喂下去，休息休息就没事了。这有点消炎化瘀的药，涂在患处，一天一次，几天就好。”
听完医生的话，黎穆白脸色顿时黑了下来。林菱绯红了脸，咳嗽一声，“我去煮粥。”顺便使眼色让其他下人都走开，就留下他们兄弟们在屋里。
黎穆白背着手，来回走了几圈，平复下自己的情绪，沉声问：“那小子还没找到？”
屋子很静。许诺慢慢看向黎穆白，从他的脸上他的眼神里，许诺可以看出黎穆白没有一丝心虚和掩饰。但他还是不能确定，毕竟黎穆白在商场上摸爬滚打这么多年，演技应该比他想象中的更好。
然而他还没有开口，黎穆白就已经说出他的心思，“你怀疑我？”他的语气里透着浓浓的失望和伤感。
“如果不是你，怎么可能找不到。”许诺的嗓子十分沙哑，嘴唇上都是破皮。
走近几步，坐在许诺身旁，黎穆白低低叹息：“你还不明白吗？沈枫这个人根本找不到！”
许诺瞪大眼睛，诧异的盯着他。
“不止我们在找他……这个人太危险了，他是受过极严密残酷训练的杀手，最擅长的就是暗杀与躲藏。不可能找得到。”黎穆白双手交叉，神情异常严肃。
这些话像一枚枚重磅炸弹在许诺耳边爆炸，但他并不惊讶，就像他早就察觉但从来不愿去细究。他木然地问：“你之前明明说查不到。”
黎穆白苦笑着摇头，叹气：“为了你，还有什么查不到，况且我确实什么都没有查到，只是推测。也许这个人比我说的还要可怕。”
“他走了也好……”
此时林菱见气氛缓和，亲自端了托盘过来，上面摆着几样清淡小菜和一碗浓稠适宜的米粥。她笑了笑：“尝尝看，不合口的话，厨房还有燕窝……”她还没说完就被许诺的一声冷笑打断，脸色一时有些尴尬。
“哥，说这么多就是为了让我死心，是吗？不管你说的是真是假，十天之内我见不到他，那以后……你也永远见不到我这个弟弟了！”许诺说完就夺门而去。
黎穆白追到门口，看有两个保镖跟着许诺上了车才放下心来。
“老白。”林菱把托盘交给身后的佣人，柔声道：“那人真不是你抓的？”
端起茶几上的瓷杯，抿了口茶，黎穆白摇头：“要真是就好了！”
“那，那许诺……”林菱蹙起秀眉，欲言又止。
“会有办法的。”他捏捏鼻梁，神色疲倦，“这孩子脾气倔，到时候真能干出傻事来，也怪我太纵容他了。”
12
这一夜不光许诺无眠，方旭岩和黎穆白两边都没怎么合眼。
“酒店附近所有的监视器都查过了，没有发现这个人的身影。”
与方旭岩不同的是，黎穆白可以调动的势力要多得多，很多人没有的资源他都有。他卷起袖子，沉吟片刻：“把出现过的所有人的身份都核实一遍，不论男女。”
“是。”手下的几个人退出去。
第二天艾薇儿跟方旭岩到酒店接许诺去片场，敲门敲了半天没动静。方旭岩把门撞开，却见许诺好好的站在窗前，他们进来，他连动都不动一下。
许诺就这样望着窗外，站了一夜。
“你怎么满眼都是血丝，没睡觉啊？昨天沈枫跟我说你生病，请一天病假……”艾薇儿的手忽然被攥住。
“他……”提到沈枫，许诺如梦初醒。
艾薇儿一吃痛，挣开手，“你怎么啦？中了魔一样。”她说着发现方旭岩的神色也不太对，清了清喉咙：“你们是不是有事瞒我？”
知道瞒不过去，但方旭岩只说沈枫睡了许诺后就玩起了失踪，其他的事只字不提。
艾薇儿气得跺脚，她在房间里扫视一圈，问：“钱和卡有没有少？这个渣男！我早就说过，要你小心，小心，再小心，真是没想到那么斯斯文文的大帅哥，呸，什么帅哥，渣男！居然做出这种事，真的人不可貌相！”
方旭岩挠挠耳朵，他这样说确实容易让人误解沈枫，但眼下找到人最重要：“薇姐，你看你能不能把沈枫找出来？毕竟你在圈子里人脉这么广。”
“这种人找他干嘛！眼不见心不烦。”艾薇儿摆摆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教训一下也好，虽然只是几百万……”
方旭岩一说到钱，艾薇儿就激动了。她重重一拍桌子，“好啊，不光骗色还要骗财，这种人渣，真的要好好教训，我马上就通知发哥他们，让这人渣怎么吞进去的怎么吐出来！”
她一扭头，目光温柔，“许诺你也不要难过了，听说你昨天一点东西都没吃，我们先下楼吃点早餐，休息一下再去拍戏，好不好？”
许诺被方旭岩按倒坐在沙发上，面无表情。
但是最终他们还是说服许诺去了片场，吃饭喝水拍戏背剧本，似乎和平时没什么两样。就因为方旭岩说已经有了些线索，很快就能找到沈枫。他还说：“你要是就这么消沉颓废下去，到时候变丑了，他回来也还是会走，被其他小帅哥勾走！”
电影《仙凡之别》也即将杀青，作为男主角的许诺每天都在忙碌中度过。
转眼就过了七天，在这七天中，许诺平均两三天只睡三四个小时，累到自然昏睡，刚恢复些精神就爬起来继续拍。眼看着他和黎穆白的十天期限就快到了，可一点沈枫的消息都没有。为了这事，黎穆白的头发又白了不少。
男二号方旭岩这边比许诺杀青要早，有更多时间去照顾自己的经纪人柏青，还有追查沈枫下落的事。柏青身上的伤都好得差不多了，只是左手骨折还需要几个月调养。方旭岩在附近租了套房子，把柏青接了回去。
回去当晚他就把人上了，虽然脑袋被石膏打了几下，但心里美得很。
“躺着别动，以前都是你伺候爷，爷现在也来伺候伺候你。”方旭岩给柏青上了药，替他一件件穿好衣服。然后抱到洗手间里，挤牙膏帮他刷牙，拧毛巾为他洗脸，无微不至。
柏青挣扎一下，他就上去抱着人亲一口，反复几次，柏青就干脆由着他了。
因为童星的关系，方旭岩一直比同龄人要独立得多，炒菜煮饭洗衣拖地样样在行。他不喜欢家里有陌生人，所以很多家务都是柏青在做。
他让柏青坐在躺椅上晒太阳，自己去厨房做午饭。他们起来的时候，就已经日上三竿，要不是为了柏青这个病人，他还不一定什么时候起来。
阳台上都是方旭岩才买回来的花花草草，还有一缸金鱼和小乌龟。方旭岩常年拍戏最怕吵，所以只能养些安静的宠物。柏青在太阳底下晒了一会儿，脸色渐渐红润了些，眉眼间更秀气温柔。
如果当年的方旭岩能像今天这样对他，他们也不会僵持这么多年……柏青出身传统家庭，根本不理解同性恋这回事。当时他还有未婚妻，虽然他心里对方旭岩有许多说不出的感觉，但还是决定压抑舍弃。
只是他没料到，方旭岩竟然拿未婚妻一家的安危来威胁他和他在一起。
当年的未婚妻陈瑶娜，如今也嫁为人妇，生儿育女。但方旭岩还是不肯放过他们，只要柏青敢离开他或者伤害自己，陈瑶娜全家随时都可能家破人亡。
他不是不爱方旭岩，但他更恨他使出的卑鄙手段。
“饭好了，青青饿没？来，爷喂你吃，张嘴。”方旭岩端着一碗蛋炒饭，拿着勺子弯腰喂他吃饭。
柏青刚张开嘴，方旭岩就把脸凑上来，狠狠亲了一口，再喂饭。
喂了半碗，柏青就转过头不肯再吃，方旭岩什么也没说，把他吃剩下的都刨进了肚里。午后阳光充足，他拉起帘子，把柏青抱到沙发上，问：“还疼吗？”
“不……”柏青身上一重，方旭岩又压了上来……
到了第八天上午，许诺终于杀青。
全剧组都在庆祝收工，唯有他一个人戴着墨镜在角落里一言不发。卸妆、归还衣物后他就回到了酒店，期间任何人跟他说话他都像听不见。
艾薇儿给导演和出品人敬酒，笑着圆场：“许诺演戏就是太投入，他现在陷在角色里还没出来。来来来，喝一杯！”
王导一口气喝干，点头：“是，最近许诺真的是拼了命在拍戏，我看着都觉得心疼，拼命三郎，前途不可限量！来，我也敬你一杯，薇姐，辛苦！”
在酒店静静呆了一中午，许诺就觉得快要发疯，满脑子都是沈枫。
他开车回了别墅，到时已经是下午三点左右。他站在沈枫房前，望着他第一次见到沈枫时他站过的阳台。他慢慢走近，好像离这个屋子越近，就离沈枫越近。
如果当初他不强求沈枫陪他去拍戏，不带他去见黎穆白，只是这样每个月回来见他两三次，是不是他就不会离开自己……沈枫透过落地窗往里望，家具都一尘不染，桌上还有一杯冒着热气的咖啡。
“沈枫……”许诺的心像是突然被攥紧，他几乎要以为自己在梦里。
顺着水管，他爬到阳台，破坏了玻璃门，钻进屋里。二楼是沈枫的卧室。他一步一步迈出去，心跳难以抑制的加快。
屋子里没有人。
许诺端起那杯还在冒着热气的咖啡，捂在掌心，还是滚烫的温度。他出神的盯着大门，放下杯子，拧了拧大门的把手，门开了。
他跑到门卫室那里，问他们有没有见到沈枫。
“没有。不过怎么说你也是个明星，你这一回来就翻人家阳台，影响不好……”卫门后面的话，许诺已经听不见，他的心一直往下沉，往下沉。
也许现在这个屋子里住的不是沈枫。
“谁住在里面？”他的力气一点点散去。
“没有人啊！”门卫指着监视器，“你们俩这么久没回来，都一直空着，哪有什么人！”
许诺眼里又燃起亮光，他知道有人，但住在里面又不愿被人发觉的却只有一个。他没有再回去，晚上让人来打扫了自己的别墅，就住了下来。他相信自己能等到他出现。
到了夜里，他实在忍不住，终于又去了隔壁。
躺在沈枫的床上，抱着他的枕头，许诺渐渐放松，想象着自己还像之前一样每晚在沈枫怀里睡去。然而他到底还是不能睡着，周围一点细微的响动都能惊醒他。
第九天了。
许诺醒来时，窗帘已经被拉上。昨天被他弄坏的玻璃门也被换成了新的。许诺知道，他来过了，沈枫来过了。他睡得这样浅都没有发现。沈枫果然不是一般人。可是他却宁愿沈枫再普通一些，再平凡一些，好好陪在他身边，柴米油盐的生活。
他起身洗澡，换上沈枫的棉质衬衫和长裤，外面已经是春天了。
楼下的餐桌上摆着一份早餐，洁白的瓷盘里有两块刚烤好的吐司面包，上面涂着一层花生酱，旁边还有金黄的荷包蛋和三个小番茄。许诺眼里含着热泪，一口一口慢慢吃下去。除了沈枫，还会有谁这样神出鬼没的关心照顾他？
这是他吃得最仔细最干净的一次早餐，他看着盘子上花生酱的痕迹和油渍，牵起嘴角，端起盘子准备去厨房。沈枫最喜欢干净。他刚站起来，发现盘子底下竟然有一张字条。
“早安。”短短两个字，却让许诺再也忍不住泪水……
13
“沈枫，你出来！我知道你在这。”
屋子里很安静，没有人回应。
“为什么要走？”许诺的声音有些哽咽，如果不是手里还握着餐盘，他几乎要以为自己产生了幻觉。既然沈枫存心要躲起来，为什么又要关心他，让他知道他在自己身边呢？就因为他撞进了他的家吗？
这一天，他一步都没有离开沈枫的屋子。
但到了饭点，餐桌上却会莫名其妙的出现热气腾腾的饭菜。许诺对着空气苦笑，这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转瞬心底一凉，他也曾这样无声无息的杀过人吗？
傍晚来临，许诺面前的饭菜都已冷透。他在等，等着沈枫出现。墙上的挂钟，分针一点点移动。天色完全黑下来，冷风从窗子外吹进来。
今晚他不会来了……许诺垂下眼睫，起身上楼。
黎穆白暗中一直派人找寻沈枫，同时安排了人监视许诺的一举一动，一有异常立即采取行动。他实在再也经不起一次失去亲人的痛苦！
“少爷回了住处，但整天都呆在隔壁的房子里，吃喝正常。”
“隔壁？”
“是，之前沈枫住过。”
默然片刻，黎穆白缓了语气，问：“就他一个人？”
“是。”
“继续盯着，下去吧。”
明天就是许诺说的十日期限，黎穆白担心他冲动之下做出不可挽回的事，可偏偏沈枫这个人就像消失了一样，一点蛛丝马迹都寻不到。
终于到了第十天。
许诺站在国际酒店的楼顶，嘴角噙着一丝笑。
“许诺，你在哪儿？”黎穆白尽量使自己冷静下来，他已经命令手下全都不许靠近。国际酒店八十多层的高度，一旦跳下来，绝无生还可能。
“哥。”他往前慢慢走，跨上水泥台，迎立风中。他抬眼望着初春的天空，声音像寒冬里的冰块：“我跟你打个赌好不好？”
黎穆白压着怒火，冷汗从后背冒出来，问：“赌什么？”
“赌他会不会来。”许诺笑着，眼睛却无半分笑意。
“你疯了！现在就给我回来，听见没有？”黎穆白一拳砸在实木办公桌上。林菱推门进来，见台灯和烟灰缸碎了满地。
手机掉落在地上，许诺只说了三个字：“我会赢。”
他展开双臂，闭上眼，身体笔直向前倾斜……
短短的一刹那，脑海里闪过无数片断。他不是不畏惧死亡，而是更相信沈枫，他不信他能这样眼睁睁看着他跳下去，他敢赌，他根本不信自己会输！
时间像是凝固，许诺吊在半空中，脚底是车来车往的城市马路，一条手臂被人牢牢拽住。他抬起头，凄迷的微笑，眼里浮起一层水雾。
身体失重，整个人被向上拽起，稳稳落入熟悉的怀抱。
黎穆白握着手机，听不到任何声音，心突然被掏空般痛苦，直到许诺的声音再次出现。
“我赢了。”许诺紧紧抱着沈枫，仿佛要用尽全身的力气。他不能自控的颤抖着，眼泪顺着睫毛泅湿了沈枫的毛衣。
“傻瓜……”沈枫的手抚上他的头发，触摸到他的耳朵，他的脸颊，他的眼睛。小鹿般清澈的眼神，泛着泪光，在他心底激起一层又一层浪潮。原来他已思念他这么深。
烈火般热情的吻，目眩神迷，沈枫无力抵抗，也不愿抵抗。
沈枫肩膀一痛，睁开眼。许诺脸上一片潮红，像只发狠的小狼，用力咬在他肩头上。常年残酷的锻炼，沈枫早已是铁皮铜骨。他轻轻捏住许诺小巧的下巴，拉开距离，如他所料，许诺嘴里已经出血。
许诺吐出一口血，又上前狠狠箍住他的脖子，生怕再被遗弃。
他在沈枫怀里呜咽：“为什么要走？”
“我杀过人，在蓝角大楼。”沈枫的神色平静而镇定，但他能感受到怀里的许诺渐渐松开自己，用一种难以形容的目光凝视着他。
蓝角大楼的枪杀案中，死的不光是许诺的父亲，还有其他三人。
“谁？”
沈枫没有回答。
“……是你杀了他？”像是突然沉入水底，许诺四肢冰冷，脑海一片空白。他早该猜到，却一直自欺欺人。
为什么是沈枫，为什么是他？
心在滴血，许诺冲上前，挥起拳头，却在和沈枫对视的一瞬间失去所有力气。他不能，他没有办法接受，他全身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不相信……
“你何必要骗他呢？”低沉的男声传来。
许诺诧异的回头，却没有见到半个人影。楼顶的空间有限，一目了然，很难想象这个男人是躲在哪里，声音还离他们那么近。
“黎崇明是我杀的。”男人笑了下，如一道黑色闪电骤然落在许诺面前。他的头发极其黑，像是乌鸦的羽毛，琥珀色的眼睛，笑起来有一种嗜血的残忍。他就是沈枫的秘密搭档路易斯。
心口的大石头被挪开了些，许诺抬头看着这个男人还有沈枫。
他该相信谁？
路易斯伸出食指，勾起许诺的下巴。许诺皱眉，没有出手，而是望向一边的沈枫。
“想不到这个世上还有这么漂亮的男人，难怪他舍不得！”路易斯挑起眉毛，对沈枫说：“这么诱人的小可爱……我亲一下，你没意见吧？”
超越常人的速度。许诺还没来得及看清，刚才在他面前的路易斯已经被沈枫压在两百米外的水泥台上。从他们身上散发出来的都是死亡和搏杀的气息。
“嘿，小可爱，不想知道你父亲到底是怎么死的吗？”路易斯灵活得如同水蛇，轻快滑离沈枫的束缚，整理衣服，走到许诺身边。
“当年我和沈枫一起接到任务，暗杀包括你父亲在内的四个人。”路易斯加深了笑意，“他杀了三个，而我只杀了一个。”
“那个人跟你哥哥长得很像……”他眯起眼睛，“所以，黎崇明是我杀的，不是他。”
许诺眼里迸发出杀意，他的杀父仇人，就在这里。不，无论是他还是沈枫，他们只是按照命令去执行任务而已，真正的幕后主使人才是凶手！
“谁指使你们的？”这一天许诺经历太多情绪起伏，他几乎要站不稳，扶着一旁的铁栏杆，轻轻摇了摇头。
一双手从身后拥住他，沈枫知道许诺容易血糖低，往他嘴里塞了一颗方糖。糖在舌尖慢慢融化，味道却像是苦的。许诺背上一痛，眼前漆黑，倒在沈枫怀里。
沈枫收回手，他不能再让许诺知道更多。
“你把他捏晕干嘛？我还有好多秘密没告诉他呢……”路易斯笑起来，潜藏的杀机一分分展露，“就算他不听，也已经该死了。”
“放心，我会很温柔，很温柔，让他死得很舒服。”话还很清晰的留在空气中，人却像闪电般划出视野。
沈枫抱起许诺，第一次尝到了恐惧的滋味。他怕失去他。
掉落在水泥台下的手机终于显示通话结束……黎穆白屏着呼吸，面色如同桌上的白纸，多年前的真相竟然在此刻浮出水面。
到底是谁？到底是谁在背后操纵，暗杀了他的父亲，害得他们家破人亡！
“沈枫……”黎穆白的手越攥越紧，轻薄的手机“咔嗤咔嗤”碎裂，嵌入他的皮肉里，鲜血从掌心蜿蜒直下。
林菱冲进来，惊叫：“老白你这是干嘛！快，快处理伤口。”
“没事。”黎穆白很快又恢复了平静。现在他还不能打草惊蛇，尤其许诺还在他们手里。一切都要慢慢来，等待时机。他已经等了这么多年，再忍一忍就可以报仇雪恨，斩草除根，欠他们家的都要统统百倍偿还，血债血偿！
醒过来时，许诺忽然意识到自己躺在沈枫的床上。
“是噩梦吗……”
早上那一切会不会只是一个噩梦？
打开门，沈枫就站在楼下，香甜的味道从厨房弥漫而来。许诺靠在门边，静静地望着他，沈枫身上穿着浅蓝色围裙，让人有从背后拥抱的冲动。
他扶着墙在白色木楼梯的台阶上坐下，内心一片茫然。
为什么偏偏是这个他最深爱的男人……为什么他要和自己父亲的死有关系……他好不容易拥有的一点幸福，为什么都要被剥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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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脆的薄饼上撒着一层苹果丁和奶酪丝，手边放着一杯温牛奶，沈枫坐在他对面，温柔的看着他，有一瞬间许诺以为自己真的在梦中。
“你不走了吗？”许诺发现自己问出这句话就已很艰难，他甚至不敢看他。
沈枫镇定如常，好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不走了。”
“为什么？”许诺的声音开始有些冷。
因为许诺知道了他不该知道的事，路易斯随时都可能来暗杀他……这些话沈枫不能说，骄傲如许诺，怎么会允许沈枫只是出于内疚想保护他才留下来？
虽然沈枫不是直接杀害黎崇明的人，但他至少是一个帮凶。许诺一想到他就是杀死自己父亲的帮凶，就再也无法面对他。
他的心一寸寸变冷变硬，语气冷漠：“是谁要杀我父亲？”
“我不能说。”沈枫深深的望着他，眼神中带有悲悯和歉疚。
怒极反笑，许诺忽然笑了，他笑他自己。再无话可说，站起身，许诺捡起桌上的餐刀，一刀戳进还散发着余热的薄饼，像戳在一颗不肯冷透的心脏上，然后摔门而去。
几天之后，电影《仙凡之别》到了宣传期，艾薇儿一天给许诺打十几个电话，许诺一个也不接。她带着方旭岩开车亲自上门找人。
“许诺！”艾薇儿按了几下门铃都没人来应。方旭岩在旁边等了半天，往门上一倚，差点跌倒。原来门是虚掩着的，没关。
客厅很安静，两人刚进来就听楼上传来一声巨响。“一定出事了！”艾薇儿穿着高跟鞋健步如飞的跑上去，方旭岩紧紧跟在后头。
结果，一上楼，他们就愣住了。
卧室门开着，地毯上一床大被里裹着两个人。沈枫姿势暧昧的骑在许诺身上，抓着他两手压在地上，许诺满脸通红越挣扎被压得越紧。
“哎！”艾薇儿话刚落音，房间里又一声巨响。等她睁开眼，刚才沈枫和许诺躺着的地方烧成了一片，羊皮地毯发出焦臭的气味。
而沈枫和许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倒在了门外。
艾薇儿腿一软，慌慌忙忙退到一边，“怎，怎么回事……”方旭岩扶起她，眉头紧锁，他们千辛万苦追查下落的沈枫，竟然就这样出现在许诺家里。
“放开！”许诺吼完，沈枫才松开手，从他身上起来。
“许诺你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还有，这个……沈枫怎么会在你这？”艾薇儿想说人渣，但看他们俩这样，还是临时改口了。
没有人回答她，气氛一时有些尴尬。方旭岩笑了两声：“还闹别扭哪？人回来了最重要！是不是？”他冲艾薇儿挤眼。
艾薇儿撇嘴，嘀咕：“好什么好，几百万……”然而方旭岩的面子还是要给，她笑着说：“是啊！有什么话好好商量，慢慢解决。”
“你们来干嘛？”许诺走下楼，接了一杯凉水，刚送到唇边，手腕就被沈枫捏住。沈枫倒掉凉水，换成温开水给他。许诺仰头喝下，坐在沙发上，彼此不说一句。
艾薇儿和方旭岩相互看看，没再问他们两人之间的事，直接谈工作。
“多余的我都帮你推掉了，但是最近这个综艺节目你一定要去，就是悦悦嘛。多少人花钱都上不了的节目，不过他们要求……”艾薇儿停顿了下，瞟了眼沈枫，“要求演药师的沈枫也必须到场，最近网上那个预告一出来，好多人喜欢你和他的这个cp，搞不明白这些小女生在想什么！”
方旭岩在一边笑：“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
沈枫轻轻说：“我去。”
当晚艾薇儿就订了飞机票，提前一天到达悦悦节目组为他们准备的酒店。随行的不光有方旭岩这个男二号，还有女主角杨璐。因为杨璐在拍戏期间就已经怀孕结婚，所以媒体方面就没有拿她和男主角许诺炒绯闻。
微博和论坛上更多的是关于许诺和沈枫或者许诺和方旭岩组西皮，麦麸来炒作。
许诺这边刚放下行李，沈枫就推门进来，站在屋里，像是他二十四小时不离身的保镖一样。冷着脸，许诺脱下外套，坐在床上，看都不看他一眼。
夜越来越深，在飞机上没吃飞机餐的许诺，开始有些胃疼。躺进被里，许诺捂着胃部，蜷成一团。忽然身上一暖，沈枫从背后把他抱起来。
“别动。”沈枫贴在他耳边说。温热的气息落在皮肤上，酥酥麻麻，腰间被按了下，许诺顿时浑身无力，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
沈枫抱着许诺喂了一杯蜂蜜水，放到床上。过了一会儿，酒店服务员从外面送来一碗菠菜面条，沈枫一进酒店就叫了餐。早在飞机上他看许诺一点胃口都没有，飞机餐完全没动，就开始留意。扶起许诺，沈枫一点点吹凉，送到他嘴边。
许诺偏头：“我不吃……”
将碗放在一边，筷子的方向一转，沈枫吃了一口面条，然后捏住许诺的下巴，吻了上去……许诺始料未及，他越抵抗，沈枫就吻得越深越浓烈。
“唔……咳咳……”许诺刚喘了一口气，沈枫的筷子又到了嘴边，他又气又羞又恨，咬着牙不肯张口。
果然，眼前一暗，沈枫又吻了上来……
早上醒来，许诺没动，身后贴着沈枫的怀抱，温暖坚实，让人舍不得离开。
昨晚喂完面条，许诺就恢复了力气，他爬起来洗完澡出来，沈枫就在他床上睡着了。许诺站在床边，头发还湿答答的滴水，不能否认他还爱着沈枫，但同时他也不能原谅他。望着沈枫的睡颜，许诺心底生出恨意，他恨自己既不能爱也不能恨，只能眼睁睁被他玩弄于股掌之间。
“头发吹干了再睡。”沈枫从床上起来，拿了干毛巾和吹风机，让许诺坐在他腿上。
“出去。”许诺腰上一软，整个人落入他怀里。沈枫的动作温柔而娴熟，擦干了头发，用吹风机轻轻的吹，修长而有力的手指在发间抚弄。
许诺闭上眼睛，想抗拒，想抓紧，想逃离，想放弃……矛盾挣扎，理智和感情相互撕扯，不休不止。为什么偏偏是他？
吹完头发，沈枫抱着他躺下。夜里醒来几次，观察周围情况，发现许诺眼角都是泪水，沈枫心里发痛，一一吻干。
出发前，艾薇儿来接许诺，开门的却是沈枫。
“哟，你们俩……在外面就不知道注意点！”她看了看身后，关上门。“许诺要来录节目的消息我已经放出去了，现在有不少记者等着偷拍。许诺人呢？”
等许诺收拾好，方旭岩他们已经在车上等候多时。
“昨晚你们又没好好睡？”他嘴里没遮没拦，吓得艾薇儿去捂他嘴。幸好杨璐和她的经纪人坐另一辆车，车上的司机都是熟人，没人细想他的话。
节目录制现场。
“大家好，欢迎收看悦悦，我是主持人李毅。”居中的男主持说。右边女主持：“我是刘雨。”左边男主持：“我是魏欧。”
“很开心呢，今天我们请来了最近一个非常非常火的阵容，里面的每一个都超级养眼！”男主持李毅瞟了眼右边。
女主持刘雨赶紧接话，一脸陶醉：“男神女神。”
魏欧伸出手，在肚子上比划了一下，“还有我们的杨璐……”现场观众一片尖叫。
“对的！掌声有情我们的《仙凡之别》主演们！”男主持李毅喊完，三个主持人都退到一边。
舞台上放干冰，音乐响起。桃花树一排排移出，大屏幕上刀光剑影，播放预告。方旭岩和沈枫一出场，现场尖叫声就不断。许诺和杨璐出场，顿时尖叫声和掌声震天，盖过了背景音乐。
女主持刘雨小跑步出来，惊叹：“哇，真的，现场你们有福了，许诺真人居然比电视上还要帅还要好看！简直没有天理！”
底下都是掌声和笑声。
男主持李毅接话：“冷静，小雨。来，从杨璐开始，自我介绍一下。”
“大家好，我是杨璐，在《仙凡之别》里饰演温柔善良的方若涵。”杨璐的肚子微微凸起，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微笑。
观众鼓掌，同时喊杨璐老公的名字。
“你们够了，人家今天是来宣传新戏的，你们这样让许诺怎么办？”主持人魏欧故意作出生气的表情。
底下一片笑声。
“好，下一位。”李毅笑着说。
“我是许诺，在《仙凡之别》中饰演雪狼。”许诺显得比较冷酷。
底下一片尖叫，无数相机手机在拍。
“真的好酷！有没有？”女主持刘雨一脸花痴。
底下观众异口同声喊：“有！”
然后方旭岩和沈枫分别做了介绍，新面孔的沈枫获得的掌声和尖叫声却并不比方旭岩少。主持人跟每个人聊了一会儿角色，播放片花，就进入了游戏环节。因为杨璐怀孕，所以不参与，台上就他们三个男演员。
“接下来这个游戏考验智力和体力，这样，我们派出欧欧跟……跟谁一组呢？”李毅把话筒对准观众。
观众喊：“方旭岩！”
刘雨很困惑的样子，问：“为什么呢？”
底下都是笑声。
魏欧神秘兮兮的跟刘雨咬耳朵，对话筒说：“因为他们希望许诺和沈枫一组！”
底下观众喊：“对！”
游戏是一人抱着另一人答脑筋急转弯，答错就要做三个深蹲。方旭岩和主持人魏欧代表蓝队，许诺和沈枫代表红队，答错多的一方为输，要接受惩罚。
“许诺跟沈枫，你们两个哪个力气比较大？”女主持刘雨笑着问。
底下都喊：“许诺！”
“那让许诺抱着沈枫来答题？”刘雨话还没说完，沈枫就站出来了，举手说：“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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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看起来这么文质彬彬，真的可以吗？”魏欧很惊讶的表情。
沈枫点头，很淡然，手搭在许诺腰上，一把抱起。他浑身都是肌肉，实际体重比看起来要重得多，许诺要抱他大概会比较吃力。
现场一阵惊呼，随后有人喊：“在一起，在一起……”
几个主持人笑了笑都装作没听见，开始游戏。
主持人刘雨：“请问：用哪三个字可以回答一切疑问题 ”
脑筋急转弯并不是沈枫所擅长的，他只好说：“不知道。”
“正确！答案就是不知道！好，下一题，羊不呼吸叫什么？”
沈枫答不出来，按他的逻辑，羊不呼吸就是死羊，但这显然不是脑筋急转弯的答案。许诺手搭在他肩上，面无表情，身子一低，沈枫抱着他深蹲了三次。一起一落，沈枫的气息落在他颈间，许诺的耳朵渐渐变红。为了维持平衡，他的另一只手也搭了上来，像是圈住了沈枫的脖子。
底下粉丝疯狂尖叫，拍个不停。
“哇哦~”刘雨感慨一声，继续提问：“有一样东西不管你喜欢与否，它却每年一定要增加一点，这是什么东西？”
许诺心里咯噔一下，不管沈枫是否和当年的事有关，他对他的爱却每天每秒都要增加一点，越陷越深……他怕沈枫又要深蹲，于是在他耳边低低说了两字：“年龄。”
沈枫有些诧异，但随即答道：“年龄。”然后深深望了许诺一眼。
女主持眼尖，立即指着许诺，笑道：“刚才是不是有人作弊了？”她面向观众，问：“许诺是不是作弊了？”
观众大多喊：“是！”也有少数喊：“不是！”
“我们问一下蓝队，方旭岩，刚才你一直在旁边，你有没有听见许诺对沈枫说的是什么？”主持人李毅把话筒递上。
方旭岩露出标志性笑容，“听见了，许诺他……他问沈枫累不累？”说完摆摆手，表示自己在开玩笑。
底下一片笑声。
主持人刘雨顺势问沈枫：“你累不累？”
沈枫轻轻摇了下头，微笑不语。
“为什么？听说你们在片场拍摄间隙很亲密，是不是经常这样抱他？”刘雨拼命朝他使眼色，有时为了节目效果，需要艺人配合主持人说一些话。
“是。”沈枫明白她的意图，但他刚说出这句话，许诺就从他怀里跳了下来。
他皱起眉头，冷脸扫视了一圈三个主持人。
“哇，许诺的气势好强，他的眼神可以杀人了真的！”魏欧为了缓解气氛，故意作出被惊吓的样子，拍着心口，镜头就切换到了他身上。
于是很快就结束这个话题，轮到方旭岩上场。方旭岩抱着主持人魏欧，就像抱着一具死尸，毫无感情，好像随时都准备丢开。他平时就老不正经，脑筋急转弯根本难不倒他，一连五道题全答对，轻松获胜。
“输的那组要喝辣椒汁！”主持人李毅端上两杯绿色的辣椒汁。
沈枫把许诺的那杯也接过来。刘雨拦住他，“哎，怎么个意思，你要替他喝？”沈枫颔首，轻声说：“他胃不好。”刘雨和其他人立即意味深长的“哦……”
现场一片尖叫。
录完节目，艾薇儿派车送他们去机场，今晚不走的话，明天酒店就会被堵得水泄不通。
方旭岩坐在车中间一排，从后视镜里瞄着许诺和沈枫。他们俩从上车到现在一句话都不说，许诺甚至把包隔在他和沈枫之间，脸对着窗外，冷若寒霜。沈枫虽然表面镇定，但隐隐透出高度的紧张感，似乎在防范着什么。
那天他和艾薇儿在许诺家，见到沈枫带着许诺以远远超出常人的速度和计算力躲过了一次袭击。许诺竟然提也不提，对方是什么人，为什么要袭击他以及沈枫怎么会出现在他家，为什么会拥有这样的能力……
这些谜团在方旭岩心里挥之不去，令他好奇，更让他困惑的是许诺态度的转变，这中间到底都发生了什么？有什么秘密是他所不能知道的吗？
下飞机，方旭岩坐上了另一辆车，跟他们挥手告别：“我还要去医院看青青，先走了！”拉上车门，他随即拨通电话，“喂，老五，给我查查前几天许诺都在哪儿，跟谁在一块，做什么，越详细越好……”
许诺到家时，天已经快亮了，助理和司机帮他们搬好行李后都已离开，只有沈枫还坐在客厅沙发上。楼上的卧室还是他们走之前的样子，窗前都是玻璃碎片，地毯上都是烧焦的洞。
“你这里不安全。”沈枫不知什么时候握住了他的手臂，也不管许诺答不答应，拦腰往肩上一扛就走下楼，顺手提走他装着随身物品的行李箱。
“沈枫，你……”许诺忽然住口。
沈枫却淡淡道：“嗯。”这是许诺知道真相后，第一次喊他的名字。
被放下来，许诺站在自己曾经，千辛万苦偷偷半夜钻进来梦寐以求想住进来的卧室里。就因为这个卧室的主人是沈枫，是他的心上人。如今，沈枫亲自将他扛起来，他反而想逃出去。
他冷笑了下，“难道你这就安全？”
沈枫把他行李箱的东西一件件拿出来，洗漱用品摆在卫生间，衣服挂在衣柜里，鞋子搁在鞋架上。他们俩的所有物品都放在一起，好像两个人原本就生活在一起，十分相配。沈枫坐在床上，细心地为他叠好每一件衣服，温柔又耐心，对于许诺的冷言冷语，没有一丝不悦。
他轻轻说：“去洗澡吧。”
方旭岩到达医院，特护病房里前一秒还亮着灯，等他开门，立马就漆黑一片。他笑了笑，开灯，把自己微凉的手贴在柏青脸上，“不愿意见到我就装睡！”
柏青睁开眼，没理他，由他摸脸。
“想不想我？”方旭岩的唇印在他额头，鼻梁，脸颊，最后深深一吻。这样循序渐进的吻是柏青最能接受的。
虽然之前就已出院，但方旭岩因为担心他走后，柏青一个人在家没人照顾，可能会让伤口沾水或者崩裂，让他又回医院住了两天，一回来就接他走。
柏青依然没看他，只是刚刚被深吻过有些微喘。方旭岩反锁上门，脱下外套，扯开领口的纽扣，压在他身上……
“不要。”柏青眼前一闪，他奋力推开方旭岩，心口多了一只白玫瑰。他的脸瞬间惨白如纸，白玫瑰渐渐变粉。
方旭岩扶住他双肩，紧紧攥住他的手，大喊：“柏青！”
这只从天而降的白玫瑰刺入柏青的胸口，与心脏仅有一小段距离。如果柏青没有推开方旭岩替他挡住，那么这只白玫瑰就会恰好穿过方旭岩的心脏，令其当场死亡。可柏青挡下了，只是皮肉之伤。
“对方为什么用白玫瑰杀人？他想暗示什么？”方旭岩握着还在昏迷中的柏青的手，心里既感动又愤怒。
也许这只是一个警告，有人不希望他调查沈枫的过去。
睡了四五个小时，许诺就起来洗漱，下午他还有一个杂志专访。放在以前他一般不会接这种专访，但现在只要不是单独和沈枫在一起，什么活动他都愿意接。
杂志社同时约了他拍片，地点离许诺住的地方不远。艾薇儿因为电影后续有些事要处理，只派了助理和保镖来。沈枫背着包，安安静静跟在他后面，一进摄影棚，大家都以为是许诺的经纪人，对他十分殷勤，端茶请坐。
“之前一直听闻许诺的经纪人是薇姐，怎么，现在是您？”杂志社的女员工妆容明艳，衣着时尚，对沈枫说话的时候一直都在微笑。
沈枫淡淡笑了下，摇头否认，站在一边视线始终不离许诺。
“哦，这样啊。”女员工的笑意顿时消散，转身走开。
化妆做造型，换好服装，许诺准备拍摄照片。但一圈人围着他，他眼里却只看到边上站着的沈枫，整个人站在那，一点拍片的心思都没有。摄影师有些为难，但不好意思直说，只是拜托一遍遍引导许诺摆pose注意神情。
“停。”许诺直直望向沈枫，“让他出去！”
摄影师和杂志编辑自然都不想得罪许诺，何况只是请个无关的人出去。他们还没走过去，沈枫就已经先一步走到门边，回头望了眼许诺，就关上了门。
拍摄工作这才真正开始，许诺连着拍了一小时，两个摄影师轮流拍。
“您看，要不要休息会儿？”杂志编辑礼貌的问了一句，其实她们自然是希望早完成早收工，但许诺毕竟是当红明星。
“不用。”
就这样又接受了两小时的访问。
访问期间艾薇儿打电话进来问候情况，“拍得怎么样？叫他们修片修好点，最好为我们宣传一下电影，你说了没？”许诺只回了“没事。”就挂了电话。
结束之后，员工们都争着要他合影签名。
“许诺，可以给我签名吗？”
“可以合影吗？”
因为这些人中有不少编辑和记者，许诺如果就这样拒绝，很可能会被写耍大牌，于是又耗了将近半小时。
得到签名合影，完成工作的员工纷纷离去，谈论着晚上去哪里聚会逛街。许诺手边只有一杯加冰的咖啡。助理站在一边低头玩手机。
“饿吗？冷不冷？”沈枫一步步走到他身边，把外套披在他身上，从包里拿出暖壶，打开壶盖，送进他手里。
温热的牛奶，许诺喝了一口，就觉得心口滚烫，眼里像是蒙上了一层水雾……
16
拍完杂志没两天就是黎穆白的生日。
“你也要进去？”沈枫一直跟在许诺身后，如影随形。
沈枫点了下头，眼神温柔如水。黑沉沉的夜色中，他穿着黑风衣，长身玉立在路灯下，美好似梦中人。许诺一再克制自己想扑到他怀里的冲动，一次又一次提醒自己。
他买了一篮黎穆白最喜欢的紫色绣球花。以前父母还在时，家门口一路都是黎崇明亲手栽培的绣球花，小猫经常在花间穿行，抖落一地花瓣。他们放学回家，最先迎接的就是这些花。
开门的是黎穆白，他笑着抱了下许诺，接下花篮，“这么多年，每次都送这个！来，进来，外面冷。”一边的仆人递上拖鞋。沈枫跟着进屋。
圆形的实木梨花桌上铺着碎花台布，中间一小盆红色玫瑰盛放如火，点缀着满天星和白色蜡烛，气氛浪漫而温馨。林菱一身白色镂空长裙，笑容甜美的为他们斟上红酒。四个人坐下，还是黎穆白最先开口。
“尝尝，都是你爱吃的菜。”他夹了一块牛小排放进许诺碗里。
林菱在一旁微笑，“我还是第一次看见老白给人夹菜呢。”她跟黎穆白已有几年，却是头一次作为家人和许诺他们吃饭。
“吃醋啊？来来，你爱吃什么，我给你夹。”黎穆白嘴角勾起，眼神却含有一丝冰凉的警告。林菱心头一跳，“不，不用，我哪会吃醋，开个玩笑。”说完低下头整理裙摆，没再说话。
黎穆白抬手，“光这么吃饭，太安静了，来点音乐。”
舒缓的钢琴曲流水般浸盈了整个房间，空气都是愉悦的音符。许诺不经意的看了眼沈枫，目光恰好相碰，他微微偏头，若无其事的放下筷子。
“哥，最近没胃口，有没有清淡点的？”许诺见桌上都是荤菜，微微皱眉。
“怎么，哪里不舒服？当然有，你想吃什么都有。”黎穆白对一边的佣人挥手，“让厨房端一碗芦笋汤来！”
许诺望着自己碗里的牛小排，敷衍道：“拍戏有点累。”等汤和其他几道素菜送上来，他才提起筷子，象征性的尝了两口，就开始攻略火腿鹅肝羊排等等一点都不清淡的菜。
在他身边坐着的沈枫却始终没动筷子。
许诺瞟了他好几眼，心里直郁闷，跟都跟来了，坐下来又不吃饭，这不是故意给他添堵吗！他想起之前自己胃疼不肯吃面条，沈枫就吻着喂他的画面，耳朵瞬间红得滴血。为了掩饰，他连着喝下两杯红酒，再要喝第三杯，手腕就被捏住了。
手腕经常被沈枫这么一捏，不知不觉就有些习惯，有些依恋。有时许诺很想让沈枫就这样捏着自己的手腕不要松开，然后把他揽入怀中，听他的心跳声。
“不能再喝了，现在关心的人可不止我一个。这小子比我厉害，能管住你。”黎穆白将目光投向沈枫的身上，笑意温和。
许诺挣开手，倒了第三杯，一口气喝干，放下杯子，“他也管不住！”
黎穆白笑着摇头，“前几天还没命一样的要我满世界去找人家，怎么，现在找到又要闹？”他叹了叹气，“本来我是不同意你们在一块，但既然你这么喜欢他，他也真的关心你，我这做哥哥的，也就没什么好说的。在一起就在一起吧。”
许诺暗暗咬着后槽牙，心底压着许多话不能说出口。如果黎穆白知道沈枫是当年害死他们父亲，让他们家破人亡的帮凶，还会觉得他是在关心自己吗？
“沈枫，你跟来一下。”黎穆白站起来，眼角湿润。
许诺警觉，按住沈枫，“哥？”
“臭小子，离开你男人一会儿都不行吗？我这有件妈留下来给儿媳妇的东西要交给他，你凑什么热闹！”黎穆白笑着走到沈枫跟前，拍了拍他的肩膀。
“没有……”许诺嘴上不承认，脸却渐渐红了，也就不再拦着。怕被沈枫看到，转过身背对着他。
从饭厅出来，穿过阴凉的走廊，木地板发出细微的闷响。沈枫与黎穆白稍稍错开，余光掠过四周房间的门，天花板，墙壁。黎穆白嘴角含笑，手却一直藏在身后。
终于在走廊尽头，黎穆白推开一扇门。仿佛回到了上个世纪，房间里都是古老而高级的家具和摆设，散发出一阵阵檀香。黎穆白走到窗前，拉开白纱窗帘，让风从外面吹进来。他并不急着拿出什么东西，而是点着一支雪茄，坐在复古奢华的沙发上，眯起双眼细细打量沈枫。
这边许诺独自对着林菱，相互无言。没了沈枫在旁边，许诺忽然觉得没了胃口，同时还是有些担心他哥会不会为难沈枫。
就在他准备出去看一看的时候，房子里突然一声爆响！
“枪……”林菱只说了一个字，许诺就已冲了出去。
一定是沈枫出事了！
他跟着其他人一起冲到走廊尽头，踢开门，眼前的一幕却让他血液倒流：黎穆白倒在沙发上，胸口鲜血直流，而沈枫站在他对面，手里举着枪！
沈枫慢慢转过头，向许诺轻轻笑了下，笑容疲倦而无奈。
“是你？”许诺的心冷成冰，扶住黎穆白，像是从来不认识沈枫一样的盯着他。
沈枫像是被他的眼神刺伤，说不出话，摇了摇头，他实在没有资格要求许诺在这种情况下再毫无条件的相信他。十多支枪口对准他，他却淡然的把手中唯一的武器放下，放在许诺手里。
“你不信，就杀了我。”他的语气还是淡淡的，像晴朗天空里的一朵流云。他的目光沉静如水，没有狠，也没有怨。
许诺紧紧攥着枪，心里像是被火烙过般的痛，他的手被黎穆白握住。
“我，我死之后，你要，要好好活下去……”黎穆白唇色惨白，伤口的血染红了一片，流到地板上，“替我报仇！”他嘴角溢出血丝，眼瞳收缩，握着许诺的手不住颤抖。
“哥！哥，医生！”
随后进来的人将黎穆白搬上担架，送了出去。
许诺抬头，眼前这个害死他父亲母亲，又对他哥哥开枪，这个他深爱到此刻还不能完全放弃的男人，沈枫。拉开保险，子弹上膛，对准沈枫的心口。他咬着牙，咬出血，眼泪不受控制的夺眶而出。
“为什么？”他的心还是不肯死。
沈枫上前一步，手下人立即挡住。许诺冷声令他们退下。
“杀我或者信我。”沈枫离枪口越来越近，他伸出手，抚摸许诺的头发，然后抱住了他。
他的怀抱温暖如初，许诺的脸贴着他的脸，身上还沾染着他哥哥的血。只要把枪对准沈枫的心脏，一切就可以结束了。这把穿透力极强的枪，穿过沈枫的心脏之后还可以穿过许诺的胸口，至少这样，他们可以死在对方怀里。
扣动扳机，“砰！”
许诺睁开眼，墙上多了个洞，窗户掉落在地板上，风猛烈的刮疼他的眼……
沈枫走了。
……
因为是枪伤，会惊动警方，所以黎穆白并没有去医院治疗，但他私人拥有比医院更优良的医疗条件。手术后，许诺寸步不离的在病床守候，直到他清醒过来。
“他到底是什么人？”黎穆白醒来第一句话就是质问沈枫的下落，他料到许诺下不了手，但没料到沈枫竟然会在他里外安排了三百多人的情形下还能顺利逃走。
许诺沉默片刻，终于将所有实情都说了出来。
“如果不是因为他对我开枪，你是不是还打算跟他在一起？”
黎穆白的语气里透着绝望和冰冷，“难道在你眼里，即使他杀了爸！妈！还有我！所有人！你都还是会爱他，会原谅他，要跟他在一起，对吗？”
他不能理解许诺竟然会爱一个男人爱到这种地步，简直失去了人性和理智！
“……不是他。”许诺嘴唇干裂，满眼血丝，倔强的抬起头：“当年杀爸的人不是他，有人指使他们。他没有杀死爸，也不是他想杀爸！”
黎穆白凄惨一笑：“那我呢？他有没有想杀我？”
许诺咽下喉咙里的血，不说话。
“你亲眼看见了还是不相信，那没有看见的为什么你就相信了？他说的你都信，为什么我说的你都不信？”黎穆白还在逼问他，不肯放过他。
“哥……”
“不要叫我哥！除非你去杀了他，杀了他明白吗？”黎穆白看着他，眼神像一颗钉子，一寸寸钉进许诺心里。
……
方旭岩再次见到许诺时，吓了一跳。
他整个人仿佛灵魂被抽空了般，躺在病床上，一动不动的望着窗外。送他来的是黎穆白手下的人，他们说许诺已经接连四五天不吃不喝，被注射了镇定剂，醒了就这样望着外面。
“许诺……”方旭岩看着他这样，顿时眼圈发红，心里发酸。
黎穆白为他安排的是特级病房，外面还有两个保镖日夜看守。除了医护人员，能进来看望的只有方旭岩一个人。
“怎么你又出事了？”方旭岩坐在病床前，拿了个苹果削皮，“青青也受伤了，就在我要调查你跟沈枫去录节目前的行踪的那晚。一支白玫瑰，差点就刺进心脏……”
他苦笑了下，“除了沈枫，我想不到还会有谁。”
听到沈枫的名字，许诺终于闭上了眼睛，手指动了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