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第七章(1 / 1)
“她是谁?她在哪儿?”萧可对这个故事半信半疑,他不顾安危从安州赶回来,就是为了她吗?
“朕也不太清楚,好像叫什么璀璨的,说是跟着千里、曦彦他们一起流放岭南了,她在永徽三年就生了一个男孩,现在肚子里的孩子怕是都……。”原以萧可会沉不住气,远远没有达到预期的效果,她一如淡淡的,只淌着两行泪,“就算不为自己,也要为千里他们想想,好自为之吧!”
刚出来紫云阁,萧云襄盛妆华服,袅袅挪挪而来,其母萧夫人紧随其后,两人还真有耐性,一等就是一下午,且看她们又有什么花样。二人各施了一礼,均面带笑颜,萧淑妃假作嗔怪道:“陛下也真是的,为何不让云襄探望姐姐?一再阻挠。”
一听这话怪别扭,这时候倒成了姐姐,以前不是以贱婢相称的吗?随口应付一句道:“她身子不大好,还是别见了。”
“那有什么关系,毕竟叫了十几年的母亲,情分总是在的。”萧夫人唉声叹气,“臣妇也曾把宣儿当作亲生女儿相待,出入相伴,远在山东道的齐州也去了一趟,现今她无依无靠,实在于心不忍,当初也不是非要告发她,事情出来,我们也不知所措。”
萧家人翻脸比翻书还快,一会儿一个样,若不是看在天峰的情面上,直接打发了。“你们到底是什么意思?”
萧夫人与女儿对视一眼,“恳请陛下允许臣妇把宣儿接回萧府,以后定会好生相待于她。”
这不是送羊入虎口,一去不回,索性把话挑明了说:“那就不必了,朕打算立她为妃的。”
“您不能这样,她的孩子根本不是您的。”萧云襄原形毕露,任凭母亲怎样使眼色都不能制止。
“朕要怎么做,不用你教。”李治再不想多说,直接拿脚走了。
萧云襄怒火中烧,这才是陛下的真实想法,今日是听了母亲的劝,来此与之重归于好,现在弄得恨上加恨。随母亲来到立政殿,对着皇后王氏大发牢骚,把陛下的话一字不漏倒了出来,皇后的母亲魏国夫人柳氏也在坐,女儿与云襄渐渐不得宠,眼看着武昭仪就要一家独大,偏偏又来了个假王妃,真是诸事不如意。
萧云襄气急败坏道:“都是母亲失算,那贱婢算什么东西?不过是个人尽可夫的淫、妇,与她重修旧好简直辱没了我们兰陵萧氏的名声。”
“看来陛下是铁了心要留下那贱婢。”女儿老实木讷,柳氏作为母亲不能不替她打算,“云襄说得对,先收拾那贱婢,再收拾武昭仪那贱人不迟。”
“怎么收拾?王伏胜将那里围得如铜墙铁壁一般,再说她腹中的孩子是陛下的骨血,等她生下孩子再动手不迟呀!”皇后一派的雍容华贵,但城府不深,还颇为萧可腹中的孩子担心,“到时候咱们再劝劝陛下,只把那孩子留下。”
“什么孩子,她的孩子明明来历不明,您倒好,现在就一口咬定那是陛下的孩子。”萧云襄虽是满腹怨尤,又嫌皇后愚笨,但拿不出半点主意,皇后说得不错,王伏胜将那里围得如铜墙铁壁一般,外头又由表哥的禁军把守,可以说是滴水不漏,“表哥也不知存了什么心,处处护着那贱婢,倒把正经的表妹撂在一旁。”
“好了,不要再怨天怨地了,一步错,步步错,悔不该让武媚娘那小贱人回到宫里,现在多说无宜,唯有靠国舅了。”最后,还是柳氏拿定了主意,向皇后道:“母亲这就去见你舅舅,把其中原委陈述一遍,陛下最听国舅的话,不敢不照办。”
魏国夫人雷厉风行,随后便找了柳奭相商,柳奭又搬出国舅,果然非同凡响,直直把大唐天子气了个倒仰,一路怒气冲冲来到紫云阁。适才国舅与褚遂良是你一句我一句的针对萧可,一口一个罪妇相称,称其居心险恶,用心不良,直指其腹中孩子来历不明,非要将她抓起来审问,两位辅臣的‘风采’,今日算是又领教了一番。
王伏胜紧随其后,故作一脸忧心状,“陛下,不是老奴多嘴,定是柳氏在背后唆使的。”
李治何尝不知道,她已经很可怜了,他们还想怎样?“反正朕看上的女人就入不了他们的眼,这些人的嘴脸朕算是看清楚了,一个个以托孤重臣自居,一个个都把朕当作小孩子玩弄,何况姐姐从来没有要求过什么,何苦把她说得这么难听,咱们就等着瞧,有一天把朕逼急了,大不了拼个鱼死网破。”
王伏胜叹了一声,陛下这回是真的生气了,虽然他脾气好,但泥人还有土性呢!刚掀起珠帘,恰逢眉儿端着一小碗鸡汤出来,看样子又是一口没动,“夫人醒了?又不想吃东西。”
“是啊!刚才梦到曦彦,给惊醒了,就用了半小碗鸭花汤饼。”眉儿也是愁眉不展,不管怎么样,也要爱惜自己才行呀!“用了崔太医的方子之后,夫人好了很多,就是没什么胃口。”
心病最难医,这一点李治懂得,默默坐在榻边看着她,整个人又似个蚕茧的裹在毯子里,大夏天也不嫌热,脸色的确比先前稍稍好了些,但双目浮肿,犹带泪痕,悔不该拿什么璀璨的事儿来刺激她,“曦彦好好的,不要总是胡思乱想。”
“你怎么知道曦彦好好的?”萧可反问,她根本不相信有个延福坊的女人,若是他们真的存在,为何连个影子都没有,以三郎的性子,不可能让他们流落在外。
没听到坏消息,当然是好好的,承诺道:“你放心,总有一天,朕会把曦彦、千里和婵娟送回到你身边。”
“总有一天是哪天?”萧可问道:“三年?五年?十年?”
“不会那么久的,你再耐心等等。”三省全是国舅的人,就算想替她出头,也是有心无力。
“不过是在骗我罢了,你根本做不了主。”萧可幽幽道:“除非,除非你把长孙无忌杀了。”
“说什么呢!杀他,这怎么可能。”李治吓了一跳,国舅现在虽是气焰熏天,可从来没有想过杀他,能坐上太极殿的宝座,国舅功不可没。
“有什么不可能,武昭仪能对付他。”萧可怔怔看着李治,“你根本不想杀他,对你来说,他是功臣,而对我来说,他却是仇人,三郎死得太惨了,报不了仇,我活着也没意思。”
“你当然要好好活着。”李治以为她又犯病了,连忙劝慰,“好,好,你说杀便杀,报仇也随你,但杀一个人,总需要时间吧!给朕一点儿时间,朕一定把他杀了。”说着,摸了摸她的脑袋,不烧也能说胡话,还说崔太医的药管用,明明是越来越严重,媚娘一个弱质女流如何能对付国舅?
“你以后就知道,我说得都是真话。”静默良久,萧可似才回过神儿来,“你记着,许敬宗、李义府也能对付他。”
“朕记着呢!”李治赶紧点头,这两个人竟让她点名了,许敬宗虽是昔日的秦王府的十八学士之一,但人品有问题,年少时曾向杀父仇人乞命,为了多拿些彩礼钱,竟把女儿嫁给蛮夷,更可恶的是在母后的葬礼上嘲笑长得像猴子一样的欧阳询,之后被贬为洪州司马,此后一直不得志,此时正在弘文馆编修那永远写不完的国史。另一个李义府现任中书舍人,文采斐然,与来济并称‘来、李’,对人笑里藏刀,以柔害物,人送绰号‘笑中刀’,又称‘李猫儿’,风评最恶,是彻头彻尾的卑鄙小人。
“我想见媚娘一面。”萧可刚刚想起来,自打入宫,从未与她谋面。
“她不大舒服。”李治一口拒绝,她疯疯癫癫的,一准儿对媚娘乱讲话,别在给吓着了。
“天峰也行。”
李治无奈,示意王伏胜去请慕容天峰,转而又握了萧可的手,“你好好也回答一句,孩子是朕的,天峰说得明明白白,那几个月,你只见过朕。”
半响,萧可摇了摇头,“等天峰来了再说,你先走。”
李治拿她没办法,这话能当着臣子问吗?他前脚刚走,慕容天峰大踏步而来,一袭千牛卫公服,威风凛凛,气宇轩昂,对着病人说话毫不客气,“听说你病得要死,正在担心呢!你死了,千里会伤心死的,他还是我的女婿,你想让我的女儿做望门寡?”
萧可无视他怨妇似的口气,问道:“你不用千里、女婿叫得亲,我也不会把你的秘密说出来。今日,我只想问你一句话,雉奴所说的是真是假?千里、曦彦是不是安然无恙?”
慕容天峰斩钉截铁道:“他说得不假,我已经把千里、曦彦交托给冯盎的后人冯子游照顾了。”
萧可当然听过冯盎的威名,当年振臂一呼,岭南各部归顺,冯家正是巾帼女杰、岭南圣母冼夫人之后,世代雄居于岭南。“多谢了,既然如此,你还打算做仁儿岳父?”
“我曾与仁儿的父亲击掌为誓,誓言岂能更改,淑儿到了及笄之年,我自会将她送到南海县与千里成亲。”慕容天峰一如的坦荡荡,“是,我是有‘把柄’在你的手里,但我不是为了‘把柄’才把女儿嫁给千里的,而且我也不怕你把‘把柄’抖出去。”
萧可讽刺道:“是啊!你现下正风光呢!”
“风光也好,好心当成驴肝肺也好,只当为了千里,我慕容天峰活该自作自受。”说着,将一婚婚书拿了出来,“表妹,这是冯子游正式寄来的婚书,在下不才,又多管了闲事,做了个讨人嫌的大媒,对方是他的两个小女儿,一个六岁,一个四岁,将来一个嫁彦英,一个嫁曦彦。”
“开什么玩笑,曦彦才几岁。”萧可不敢答应,世代称霸岭南的冯家,也会选择曦彦、彦英这样流徒的‘罪人’为婿,难道不可疑吗?
“元夫人已经签了,你真的不签?”慕容天峰倒是不强求,又把婚书收了起来。
“等等。”萧可叫住了他,费了好一番功夫才支撑起身子,抱病已久,整个人颤巍巍的,“你见过元如娴?我的婵娟呢?袁箴儿那个贱人有没有难为她?”
“元夫人一直在照顾婵娟。”慕容天峰面无表情。
“是吗?”萧可复又坐下,“看来我是非签不可了,因为曦彦还要靠着冯子游,岭南,冯家说了算,是这样吗?”
她阴阳怪气的,慕容天峰实在不敢把曦彦被毒虫咬伤一事说出来,且已在长安寻问了许多有名的大夫,均不懂得什么十二时虫,那孩子能不能过这一关,只能听天由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