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三(1 / 1)
近来,气温稍有回升,积雪消融。
初晴,带着暖意的阳光透过窗落了一地,窝在沙发上的我也被泼了一身刺眼的光。带着些春困,我斜靠着背垫,睡意朦胧的眼不自觉地看向空空的窗台。斑斑好像很久没有来过了,在2月开始以后。
莫名就有了些落寞。
最近多颖在我书店附近租了房子,每天不定时来骚扰两下。明明他上班的地方离我这很远,他还坚持每天起大早敲我店门,把我吵醒,等我不耐烦开门准备骂他时,他就把热腾腾的早餐往我怀里一塞,转身一溜烟跑了,留下我瞪大了眼看着他离开的背影。
“嘉言,难得的好天气,和我出去走走怎么样?”明明是他不可多得的假期,他愣是要厚着脸来找我,把时间浪费在我身上。
他倒也无所顾忌,大刺刺地进了我屋子,特不要脸地凑过来像只大狗一样粘着我坐下。
我裹紧被子,嫌弃地看了他一眼:“不要。”
他挑了挑眉,唇线随着笑容拉长一一我突然有了种不好的预感。我下意识一脚踢开他准备开逃,他伸出修长的手丢开厚重的烤火被,扯住我往他背上一甩,像是行李一样驮走。我顿时懵住了,只看见墙上镜子里倒映的我一副错愕的蠢样。
被迫呆在门口,我皱起脸,看着他用我店里的钥匙关门,而后嘚瑟地笑着,从身后变出一条厚厚的围巾套在我脖子上。一只手甩着钥匙圈,一只手牵着我的手,踩在半融的雪地上慢慢朝街心走去。
他的手心从来都是热乎乎的。
“姓林的,你知道我窗台上的那只肥猫跑哪去了吗?”突然想起斑斑,不知道天天来我这的多颖知不知道。
听我这样喊他,他也没生气,反而咧开嘴笑,不明所以的开心:“那只臭猫啊?最近有在垃圾收集站看到它觅食,不过昨天也有只猫被汽车碾死了,看上去好像是……”
“呸!不可能!”我生气地用力拧他腰上的肉。
“好好好,不是就不是,快松手!疼死我了!”他龇牙咧嘴,一只手抓住我,想扯开我的手又不敢用力,“又不是你家的猫,这么关心干嘛,还不如在意我!真让人伤心,我在你心里的位置比野猫还低!”
推开他,撇头快步向前走,不理会他装可怜的道歉。
没有人懂那每天到我窗前报道的流浪猫对于我的意义。
抵不住多颖的求饶攻势,最终我大人有大量地放过了他。他嘿嘿一笑,握住我冰凉的手,把我带去了一个我怎么也想不到的地方——我和他一起读过的幼儿园。
趁我没反应过来,他一把将我推进大门,由于是小孩们的娱乐时间,我们马上被一大群小萝卜头围住了,我不知所措地回头看他,他朝我眨眨眼,塞给我不知从哪来的糖果,然后乐呵呵地摸摸这个小孩的头,捏捏那个小孩的脸。我怒瞪他一眼,转向渴望地看着我手上糖果的小孩,不自在地扯着笑脸,蹲下来摸摸他们的头,然后分发小零食。
小孩的心总是最纯真的,他们却也最能敏锐地感觉到其他人是否友善。因此—一我尴尬地躲着一个又一个凑上来亲我的小朋友,多颖也在后边孩子气地跳脚:“嘿!我都没亲过怎么可以便宜你们这些小鬼头!嘉言,这不公平!”
“你个这么大的人了凑什么热闹!”我回头瞪他一眼。
“哈哈,大哥哥被嫌弃啦!”
……
可惜,热闹只是一时。
上课铃响起,小孩们纷纷跑进了教室,有几个淘气的在窗口朝我们挥了挥小手,被老师发现,又赶紧收回了手端正坐好。小院瞬间安静了下来。
“哎,电灯泡终于都走了。”多颖屁颠颠地蹭过来,“我带你去个地方。”
绕过如今改建得像小城堡的教室,我们溜进后边的灌木从里,爬过一个隐秘的狗洞,多颖在前边扶我出来,等我站好后帮我拍干净身上粘上的泥土和杂草。
抬头,不高的常绿树后隐隐闪过一些光亮,多颖神经兮兮地拉我走向光源——原来是一片粼粼的湖水,在不小的风中泛起一个又一个的水晕,然后变成大圆,被其他扩张的水圈打的零碎,循环往复。
吸引我注意力的还是那搁浅在湖岸的木船,木船靠在大石头上,经过风雨的腐蚀,一侧的木板已经脱落,摊平在杂草丛生的地上。
原来是这里。我反应过来了,这里是我和多颖曾经的秘密基地。小时候,我们渴望能亲手划船,便趁老师不注意偷偷跑这里,费力松开绳索,互相拉两下上了船,胡乱晃了晃桨,结果后来两人都在船上睡着了,还好被附近钓鱼的大叔发现带回学校。回家后我挨了狠骂,委屈极了,哭了很久。第二天顶着红肿的眼上学,看到多颖肿起来的脸瞬间乐了,我戳着他的脸大笑,他也跟着我傻乎乎地笑了。
就这样,我们靠着湖边的树静坐了一下午,直到昏黄的光荡漾在水面。
起身,多颖理了理我脖子上的围巾,微寒的风只能偶尔刮到耳尖。他把我的手捂在一起搓热,细心地将我左手塞进我棉衣的口袋,而后用他温热的大手包着我的右手。
一步一步往回走,两个倾斜的影子拉得老长。
“喵~”到了店门口,我缩着脑袋等多颖开门,突然就听见了一声柔软的猫叫。下意识往窗台上看去,惊喜的发现斑斑回来了。它瘦了很多,不过依然那么傲娇地半立着,脊背呈现出优美的弧线,而且----它背后钻出两只花色很浅的小猫仔,晃晃悠悠地在斑斑周围蹒跚地爬着,一旦爬远了,斑斑就会叼着幼猫的脖子放回身边。
不知道为什么,我的眼泪蓦地就刷刷往下掉。双手捂着脸擦泪,看着余辉下的斑斑一家,心里被某种我陌生的东西填满了。
真好,活着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