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割腕(1 / 1)
赵清嘉记得,和燕扶风初次相遇也是这样的秋日,一身侠气的青年背着一柄古剑孤身行走于大漠中。赵清嘉一眼就瞧中了他,所以后来才会千辛万苦的从黄沙里将他挖出来。
那时候他就在想,这个世上他只看中了眼前这个人,无论如何,他都不会放弃这个人,即便遭到世人的唾弃,身后背负着万千骂名,他亦不会放手。
他从来都觉得救下燕扶风是他这辈子做过的最对的决定,就算燕扶风是中原派来的探子。
在燕扶风的身份被人揭穿后,他不顾父亲和所有门人的反对保下了人,将燕扶风囚禁于黑风门的地牢中,锦衣玉食供着,日日探望,甚至甘愿奉上自己的身体与他寻欢作乐。
那时候他就在想,只要能看到燕扶风,能和他在一起,就算是关他一辈子,也在所不惜的。
赵清嘉没有想到他一心爱慕的人到头来却是如此绝情的人。
他囚禁了燕扶风半年,燕扶风却关了他三年,甚至会更久,他日日以山珍海味供着燕扶风,燕扶风却日□□他喝损坏神志的苦药,动辄非打即骂。
报应来得如此之快,赵清嘉苦笑着从被子底下摸出一把匕首,这把匕首是他方才喝药挣扎间从一名侍卫的身上顺来的。
被囚三年,燕扶风从来不许他的屋里出现利器,就算是打碎了碗也很快有丫头过来打扫干净。可是燕扶风忘记了,再温顺的人,逼急了也是会发疯的。
更何况他早就疯了。
他记得父亲说过,这个世上没有什么事能大的扯上生死,除非是迫不得已,走投无路。
他被迫喝了三年的药,实在是受够了这种无能为力的日子,他不想变成一个什么都不记得的傻子。
匕首贴近手腕发出森冷的寒意,赵清嘉的嘴角扯了扯,安安静静的躺在床上,也不管那人是否听得见,轻声道:“燕扶风,这次我好像后悔了呢。”
只是,却没有回头的机会了……
赵清嘉割腕的消息传到燕扶风耳中时,他正在宴请应长乐。
青花酒盏落地,鲜美的酒水泼了燕扶风一身,他就那样站着,满脸的不可置信。
他所见到的赵清嘉一直都是骄傲的,桀骜不驯的,即便被囚聚贤庄,他依旧如高高在上如立云端,吝啬的连眼神都不屑施舍一个。
可是他忘记了,赵清嘉终究还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他也会痛也会恨,也会有承受不住的时候。
“庄主……”丫鬟小声唤着。
燕扶风如梦初醒,沉声道:“快去请大夫!”疾风一般,瞬间消失了踪影。
应长乐自酒席中站起来,目光复杂的望着燕扶风离去的方向。他所听到的对燕扶风的评价,从来都是稳重从容之类的字眼,只是没有想到燕扶风也会有如此失态的时候。
兴许,赵清嘉在燕扶风心中占了那么一席之地,否则他不会宁愿承受盟主三掌也要保下赵清嘉的性命,也不会在听到赵清嘉自尽后大失分寸。
幸亏发现的早,血止的及时,燕扶风赶到时赵清嘉口中还残留着一丝气息,经过大夫仔细诊治后,性命终究是保了下来,只是人却昏迷不醒。
燕扶风负手立于床边,眼神阴冷的盯着床上昏睡的少年。
青年苍白着一张脸,眼睛紧紧闭合成一条线,长长的睫毛抖动着,似乎在睡梦中也在惴惴不安。
燕扶风的目光落在赵清嘉缠着白纱布的纤细手腕上,此时才惊觉赵清嘉瘦的厉害。
是了,自从被囚禁于此,他任性的像个孩子,不肯喝药,不肯吃饭,甚至,连看他一眼也不肯。
燕扶风收回目光,转身看跪在脚边的一众下属,冷声道:“他割腕的匕首呢?”
一旁的丫鬟战战兢兢,低着脑袋双手托着木盘举高,木盘中放置的正是赵清嘉用来自绝的利器。
燕扶风执起匕首,仔细观摩了片刻,眼神愈发冰冷,沉声问道:“我记得他房中并无此等利器,他又是如何得到这把匕首的?”
没有人敢应声。
燕扶风冷冷哼了一声。
立于他右边的侍卫早已两股颤抖,扑通一下,双腿发软的跪下,抖着声音道:“属下该死,属下不知公子是如何从属下身上将匕首盗走的,庄主饶命!”
“带走。”燕扶风道,将匕首甩在了地上,“日后若是再发生这样的事,便挑断你们的手筋脚筋,赶出庄去,都退下。”
众人答了一声是,恭恭敬敬的离开,片刻后,房里只剩下了燕扶风和大夫。
燕扶风问:“可有什么法子让他醒来?”
大夫摇摇头:“请庄主恕老朽无能为力,这位公子他得的是心病,心病还需心药医,若要公子醒来,庄主您才是关键,老朽言尽于此,告辞。”
燕扶风道:“我明白了,大夫慢走。”
大夫背起药箱,弓着背往外走,燕扶风忽然道:“大夫,麻烦您留下药箱。”
大夫愣了一下,转头看床上昏迷的青年,叹了一口气,留下药箱便离开了。
燕扶风坐在床榻边,伸手轻轻抚着赵清嘉苍白的面庞,柔声道:“清嘉,这次的事,我是不会这么算了的,给你一个机会,现在就睁开眼睛,或许我下手会轻一点。”
赵清嘉闭着眼睛安安静静的躺在床上,没有任何反应,燕扶风却笑了起来,轻声道:“你一向如此,敬酒不吃吃罚酒,清嘉,别怨我。”
他站起身来,慢慢朝药箱踱去,打开盖子,仔细端详了片刻,似乎在犹豫。过了一会儿,他自药箱中取出针袋,重新在床榻边坐下,握起赵清嘉裹着纱布的手腕。
似乎是牵扯到伤处,睡梦中的少年眉头微微蹙了一下。伤口不知何时又渗出血迹,将纱布都染的鲜红。
燕扶风眼神黯了黯,放下他的伤手,转而执起另一只完好的手,自针袋中取出一根细长的银针,握住赵清嘉的手指。
赵清嘉的手指又细又长,骨节根根分明,如同玉竹一般。
他的眼神落在赵清嘉的脸上,赵清嘉的皮肤很白,或许这和他三年不见天日的囚禁生活有关。燕扶风记得,在大漠的那个时候,赵清嘉看起来像敏捷的小豹子,眼中时常闪烁着狡黠的光芒。
可是现在这头小豹子病了,整日病怏怏的,没一点精神劲头,眼底闪烁的不再是狡黠的光芒,而是透彻心骨的仇恨。
他们联合在一起,彻底将这头小豹子的戾气都打磨尽了。
燕扶风握着赵清嘉的手,嘴角忽然勾出一丝笑意。果然,那些美好的往事只是适合回忆的。
回到现实中来,他依旧是辅佐武林盟的聚贤庄庄主,而他是黑风门的余孽,是不能留一丝喘息的余地的,否则他随时会反扑,将所有灭黑风门的敌人都咬死在尖利的牙齿下。
“清嘉,如果痛的话就睁开眼睛,只要你睁开眼睛我会立刻停止。”燕扶风轻声说完,手中银针毫不留情的沿着赵清嘉的无名指缓缓刺入。
这样的剧痛足够让一个人从昏睡中醒来,可是床上的赵清嘉依旧没有任何反应。
燕扶风看着赵清嘉的脸,不知怎么的就想起了他们初次交欢的那天。那个时候赵清嘉也是如今日这般,温顺的躺在他身边,睁着一双黑漆漆的眼睛,既害怕又期待的望着他。
毕竟是第一次,双方又是男子,燕扶风极尽手段的挑起他的情/欲,做了足够的准备,进/入的时候赵清嘉还是疼的掉下了眼泪。
赵清嘉不会轻易掉眼泪,只有在极痛的时候。
那时他抱着赵清嘉,又是安慰又是道歉,才渐渐哄住了他。
赵清嘉伏在他耳边,轻声道:“告诉你一个秘密,其实我是极怕痛的。可是父亲说只有女孩子才会怕痛,所以平时就算痛我也不会哭,只有到忍不住的时候才会掉几滴眼泪,你可不许笑话我。”
燕扶风的手抖了一下。
不知怎么的,赵清嘉当日在他耳边说的话竟又在脑海中一字不差的响起,他甚至记得赵清嘉说那句话时每一个狡黠的眼神。
燕扶风将银针抽出,甩在了地上,执起赵清嘉的手。
手指已有血珠溢出,燕扶风将血珠抹去,垂眸看着仍闭着眼的少年,低声道:“既然这么怕痛,割腕的时候你又是怎么下得去手的。”
赵清嘉自然不会睁眼答他的话。
“清嘉,真的不愿醒来吗?”
燕扶风的手滑进被子里,摸索着解开他的衣带,在他的胸膛上游移:“若是这样逼你呢?还是不愿醒来吗?”
他轻声说着,低下头来吻赵清嘉的眼睛,伸出舌头,轻轻舔/弄着他的眼皮。
赵清嘉极怕痒,每次他舔他的眼皮时,他都会禁不住的告饶。
可是这次赵清嘉似乎铁了心,不愿搭理他,自顾自的沉醉在自己的睡梦中。
燕扶风并不气馁,手往更深处滑去,手法并不温柔,只要是正常男人都会忍受不了这样的摆弄……
燕扶风不再吻赵清嘉的眼睛,而是低头看少年神色的变化,然而少年始终神色如常,连呼吸都不曾紊乱。
以前只要他轻轻一弄,赵清嘉整个人都会软的像摊春水,卧在他怀中面色潮红不知所措。
燕扶风松开了手,离开了赵清嘉的身体,替他掖好被子。
他背着手在房中来回的走动。
他不信!
他不信赵清嘉会这样陷入永恒的沉眠中!
他让他醒来,他就必须醒来!
燕扶风烦躁的踱到门边,扬声对门外道:“送冰块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