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 正文 第56章 取舍(1)(1 / 1)
穿着金色的凤袍,坐在刺眼夺目的凤椅上。低头望着这空荡荡的大殿,西鸿宸疲惫地笑了笑,带着一丝自嘲的意味。
在伺人的押送下,西鸿玉被捆绑着从偏殿带来正殿。隔了许久不曾见到西鸿宸,西鸿玉踩在这金碧辉煌的大殿上,倒是觉得无比讽刺。
自己的亲姐姐,今日,便要杀了自己吗?
抬头看着那个高高在上的女子,西鸿玉冷笑了一声,却引来了西鸿宸走狗的不满。
“替我的好皇妹松绑,然后你们都下去吧!”西鸿宸手一挑,指着西鸿玉道。
伺人们不情愿地给西鸿玉松了绑,三三两两地退下了。但是大典周围藏匿着的守卫,仍是不少。当然,西鸿玉自是知晓,自己万不可轻举妄动。
大殿内一片寂静,二人凝眸对视许久,无一人开口。
或许行到今日,倒也无什么话语可说了。
“玉儿。”沉默了许久,西鸿宸这才念出了她的名字。
听见西鸿宸唤自己,用着这样温柔的语气,西鸿玉竟觉得恍如隔世。
“皇姐,父君去了。”西鸿玉哑着嗓子,疲惫地道。
“他只是我的养父,我的父亲,是他的胞弟……呵,一个位分只是昭人的男人……”西鸿宸自嘲一笑,便盯着西鸿玉道:“虽是被太帝君自幼抚养,但,我们终究不是父女。他去了,我为何要难过?”
沉默了片刻,西鸿玉缓缓合上了双眸,“原来如此……”
殿内重新陷入死寂,西鸿宸怔然望着淡然合眸的西鸿玉,忽而听见了外界一些细微的声响。此时此刻一切事由,她似乎明白了不少。
“我就知道,我的皇妹绝对不会任人宰割,轻易息事宁人。可是玉儿,你可想过,如今你联合容家,任由容氏一族□□,你可对得起西鸿家的江山!”西鸿宸后退了一步,环视着四周,似乎已经可以隔着墙壁,嗅到外面那兵器上沾染的血腥气息。
西鸿玉徐徐转过身子,背对着西鸿宸,骤而张开眸子。望着头顶的藻井,西鸿玉唇畔勾起一丝无奈的笑意,“身为西鸿家的女儿,我只会让这座大殿永远属于西华……”
大殿的大门被骤然顶开,外界的强光刺得西鸿宸双眸刺痛。
赵无忧穿着一身银色铠甲,带着无数的人马将殿内环环围住。她挎着刀亲自来到了西鸿玉身边,用自己的身体挡住西鸿玉,便将凶光挪向了西鸿宸。高举起手中的刀,赵无忧高声下令道:“将在场所有乱臣贼子皆缉拿在侧,听候陛下发落!”
将士们向西鸿宸逼近,西鸿宸的手下纷纷拔刀相向。更多的人从殿外涌入殿内,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大殿四周所有西鸿宸的手下皆被拿下。
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血腥味,西鸿玉抬手擦去了赵无忧面颊上的血渍,淡淡笑了笑。便沉默着徐步向殿外走去,并未言语。赵无忧从未见过如此的西鸿玉,只好耐着性子跟了出去。
莫非这些日子在宫里,玉儿她受了什么大的苦难?
站在正殿门前,眺望着高高的台阶下,那远远一片打斗中的士兵。西鸿玉袖中的拳头紧攥,暗自叹息,双眸从未转移。
这场局,自己是赢了还是败了?
“天下间皆以陛下为奸人所害,故此首推帝君摄政,继而称帝。”站在西鸿玉的身后,赵无忧不禁感慨道:“下面与乱党争斗的人,大多皆是帝君的兵马。”
西鸿玉只是盯着那些浴血奋战的将士,依旧保持沉默。
“陛下与东方大人设下的大局,眼看就要收场,为何陛下如此闷闷不乐?”赵无忧远眺着那些人,纳闷道。
细细眯起眼,西鸿玉抬手指着脚下那一片将士,沉沉道:“是生是死,皆是我西华子民。自相残杀,血洗皇宫,不过是因为皇族争权夺利。这场局,我终是一败涂地。”
……
假意孤立无援引西鸿宸入局,暗自收买西鸿宸旧部人心。与假意投诚于西鸿宸的诸多老臣联手,再行瞒过侯府势力,自己骗了西鸿宸,骗了贤亭,也骗了天下人。
容贤亭召集的人马皆被西鸿玉利用来虚张声势,而生擒西鸿宸时却用了西鸿玉自己的人。一场皇室内斗就这样接近尾声了,然而,似乎也不是那样太平。
西鸿宸与李存翼皆被生擒去了将军府,赫连忱试图让容贤亭的称帝行为变得名不正言不顺。各方诸侯皆有意支持容贤亭称帝,甚至已然代为拟好诏书,赶制好了衣冠。
容氏千秋,酝酿已久的大计就要成功,这是每一个容氏子孙引以为傲的时刻。屈服在西鸿家一侧数百年,终有一遭可以坐拥西华江山,那是多么可喜可贺!
大战过后,容贤亭带着西鸿璧从侯府回到了皇宫,仔细地处理事宜,以及容琚的后事。安排陵寝,下葬的礼节,一概没有马虎。
而被传闻已然身故的西鸿玉,迟迟没有露面打破谣言,这让拥护容氏一族的势力更是肆无忌惮地筹划称帝事宜。
初秋时节,树叶被风吹得沙沙作响。站在老旧的桌前,她弯腰借着油灯专注地提笔练字,外界树林的声音丝毫没有影响到她。
躲在林子里的小草舍已然有一段日子了,西鸿玉心如止水,安静地过着每一天,如同每一个西华最寻常不过的山野百姓。
每一天,东方宜晓都会隔着树林远远地观察她一阵子,只要看她安好,这才放心离去。尽管赫连忱等人都焦急得不可开交,但或许天下间,只有东方宜晓明白此时此刻,西鸿玉的心境。一场大乱后,玉儿她着实累了。如今隐居在这草舍中不问世事,无非是在逃避。
那个在朝堂上就要称帝的人,是她自幼最为珍爱的人。纵然斩尽千军万马,突破重围清除乱党千万,她也绝对不会对那个人刀剑相向。
下了马车,刚回到自己的府邸。东方宜晓进了府便听闻赫连将军已然在正厅内端坐,一时间倒是有些慌乱了。如今这形势,她来找自己的缘由,那是再明了不过。可是一些事,可不是她东方宜晓可以做主的。
那是西鸿玉自己的心魔,无人可触动。
“东方大人。”见她进门,赫连忱便急忙唤道。
昔日里两个水火不容的人,如今时常在府中相会,倒是让东方府的管家感慨不已。
向赫连忱躬身见礼,东方宜晓将外袍除去交给了管家,这才走了几步上前在一侧落座。侧眸望着赫连忱,东方宜晓长长吐出了一口气。
“东方大人,陛下究竟是什么心思?”果不其然,赫连忱还是问着相同的问题,“若是再拖下去,那些人可就真的把西华的江山送给了一个男人!”
“陛下刻意回避,是因为她根本无法做出抉择。”东方宜晓接过了管家给自己递来的茶,小抿了一口,便将茶杯搁在了一旁,“在下试着催促过,可是陛下根本一言不发,丝毫没有理睬在下的意思。陛下的性子,将军您不应该清楚吗?”
狠狠拍了一下椅子把手,赫连忱又气又恼,索性别过头去,“真是的,只要陛下此时此刻站在朝堂上,他容贤亭就根本没有称帝的缘由!这几天你可听说了,那帝君可真好,每日主持军国大事,还欲大肆改革西华朝堂官制,允许男子参加科举考试。这这这……这不反了天了吗!那些人有意让帝君下月正式称帝,如此一来,这该如何收场!”
思索了片刻,东方宜晓欲言又止。可是仔细想想,她还是鼓足勇气道:“如今陛下介于二人情分不做回应,倘若……”
“对啊!当断不断,这样只会耽误大事。只要让陛下对帝君心生恨意,一切迎刃而解。本将军这就派人栽赃嫁祸……”
“将军且慢,东方某人不在此意。心病总需心药医,此事多言不宜,不若交给在下,将军且静候佳音罢。”东方宜晓拂去额角冷汗,已然被这赫连大将军折磨得哭笑不得了。
清晨,下朝之后,东方宜晓正欲离去,却被流旻拦住。得到示意容贤亭要召见,倒是在东方宜晓意料之中。倒也免去了自己的其他麻烦,有些事,总是不能而不谈。
站在御书房门前整理好衣冠,东方宜晓深深吸了一口气,却听见门内容贤亭提声示意。她鼓足勇气踏入了书房内,毕恭毕敬地向容贤亭叩首行礼,并无半丝异色。
尽管,天下尽知东方宜晓是帝党,向来与帝君的势力水火不容。但终究也算是自幼相识,二人看对方的神情一如往常,并未受如今局势的影响。
给东方宜晓看了座,容贤亭屏退了流旻,一时间,屋子里安静得让人觉得沉重异常。
一言不发整整一盏茶的时间,容贤亭盯着手里的奏折许久,抿了抿发干的唇,吃力地牵动起了沉重的嗓音,“她……最近好吗?”
本以为容贤亭会客套一番,与自己周旋半晌。没想到他竟然真的开门见山询问自己她的近况,东方宜晓有些受惊,平复了一下心境,这才不紧不慢地答道,“每日作画练字,独享清闲。”
“哦,是吗?”容贤亭放下了手中的奏折,“她定然恨本君入骨。”
“您的做法,她早有料到,故此并没有恨您。”东方宜晓平静地道。
咬着下唇低头思索了片刻,容贤亭从手边的抽屉里取出一封信,便推到了她面前,“替我交给她,这段时间朝中有太多西鸿宸的残存势力需要清楚,本君着实抽不开身。过一段时间,本君会去见她。”
收下信,东方宜晓点了点头,便起了身,“若是无事,微臣便告退了。”
“大人难道不去看看璧儿吗?她已经闹着要太傅好几天了。”容贤亭抬眸看向了东方宜晓,面色极为不佳。
“微臣才学疏浅,恐怕今后难以再行胜任太傅一职。故此,还请帝君主子准许微臣辞去此职务,微臣一介武妇……”
“本君需要时间,这些日子本君抽不开身与你们交涉。给本君一月时间,只需一个月。”察觉到自己过于激动,极为失态,容贤亭终是自嘲地作罢了,“大人,慢走。”
这些日子,那些可怕的问题也在萦绕着自己。玉儿,你知道你这一招有多么狠吗?我们联手把江山夺回,倘若你一心回来与我争夺大权,我或许还可以下决心去抢。你这样悄无声息地离开,抛弃我和你的女儿,这究竟算是什么?
你,难道连和我争的力气都没有了吗?
还是,你已经对我绝望了?
……
“主子!主子不好了!今天去给陛下送饭的小厮说,在屋子里看到一张字条,说是陛下一个人回洛阳去了!”
一口茶没吞进喉咙,赫连忱险些被呛到。
方从宫中抽身而退,踏入将军府,东方宜晓无疑听到这消息后,大惊失色。容贤亭的书信还在自己身上,若是宫里晓得西鸿玉离开了京城,这岂不是……
洛阳,又是洛阳!
那真是一个讨厌的地方!
“陛下的心当真是捉摸不透啊!”赫连忱放下茶杯,叹息道。
“碍于情分,她不愿意与帝君针锋相对,所以只能远离这处是非地。自古以来,我倒是从未见过如此不顾江山的帝王。”东方宜晓的话语中玩味却夹杂着怒气,“自幼生在在宫闱之内,也不知她何时竟然学去了民间那些所谓的情谊。她难道不晓得,得权者生的道理吗?”
细细打量着东方宜晓,赫连忱不禁拍案大喝,“好一个洛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