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正文 第41章 金蝉脱壳(1)(1 / 1)
听见门外有脚步声,西鸿玉连忙将纸条趁着烛火烧得干净。吹走灰烬,她连忙转过身来,见着花雕已然换上了卫府下人的衣裳。
“富贵人家就是富贵人家,就连下人都可以有缎子穿。”整理着衣袖,笑着来到了西鸿玉面前,见她一脸愁容,花雕稍稍收起了笑意,“怎的了?”
“可能是天一冷,旧伤就开始胀痛。其实来卫家做事,我还是有些害怕的。”装作愁容满面,西鸿玉将身侧之人的神情尽收眼底。
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二人闻声纷纷转身看去,见来人是一面生的中年女子,二人不再作声。花雕打量着那女子的神情,总觉得来者不善。
随后又进来了几个小厮,强壮的女子几乎将西鸿玉团团围住。
“我是卫府邸管家,十常月,别来无恙,李小姐。”明明在笑,可是那中年女子面上却尽是凶色。她一把扯上西鸿玉的前襟,略一侧眸,便示意下人将花雕带出去。
觉得情况不对,花雕想要阻拦,却被几个女子连推带攘地拱出了屋子。
狠狠将花雕丢出屋子,将门一甩。女子们齐齐围上了西鸿玉,目光皆是不善。
惊慌地看着四周的女子,西鸿玉茫然地问道:“你们要做什么!”
“真是个没脑子的家伙,上次的教训不够,这一次,竟然耍无赖又缠上了公子。不要以为你是李家的人,我们卫府就不敢取你性命。明天,你别想站着走出这个屋子。你们几个,给我好好伺候下李小姐!”十常月说着不禁诡笑了一下,松开了西鸿玉。
不断地后退,面对着这些女子,西鸿玉心里自是清楚。倘若此番自己还手,明日一早见到花雕,西鸿宸与李存翼一定不会善罢甘休。自己如今处境尚算安全,只担心若是自己不吃些苦头让他们二人解恨,贤亭一人留在京中,只怕……凶多吉少!
然而,倘若今日任人鱼肉,这往后的日子难保太平。
西鸿玉,这些年你所造下的孽,竟在今时得以汇报!
想到此处,西鸿玉咬咬牙,只道:“若是当真出了人命,恐怕贵府也难以交待。李某自知旧日里得罪了贵府殷华公子,可是一场伤病痊愈后忘了过去自己是为何人。倘若李某当真待公子不敬,还请引见李某与公子当面赔罪。”
一听李松一改往日的痞子模样,这样文邹邹地与自己交谈,且不急不躁,十常月甚是诧异。念道公子引她入府定是有目的,她倒也不敢贸然出手教训,故此,便寻了人与卫殷华报信,道是李松要向他赔罪。
等候了半晌,西鸿玉心里仍忐忑着,唯恐这些粗鲁的女子对自己拳脚相加。大过年的,谁想要触霉头,让自己整整一年都不快活。那些下人们都也在等候着,不晓得主子是何用意。
轻叩着墙壁,百无聊赖地侧过脑袋又扫了西鸿玉一眼,十常月闷哼一声,清了清嗓子。直起身子哈了口白气,她展展胳膊,转而向西鸿玉走来。
正欲开口,只闻门外一声通报,她便停了下来。
“管家,公子说不必道歉,只要……只要李松搬去马棚住,半年之内不得踏入卫府内任何房间。”家丁前来上报,面上尽是讥笑之意。
这样的大雪天里,住在外面无非是死路一条。
西鸿玉闻言,虽心里有气,但只能一忍。一日不能解决掉花雕这个眼线,一日不能完全除掉周遭在暗中监视自己的人马,她也一日不能得以解脱。
默然点头,西鸿玉面上并无异样。
……
新年的到来,让人喜忧参半。容贤亭迟迟没有回宫,朝中上下纷纷揣测他的病情。李存翼搏得专宠,夜夜与西鸿宸共度,更是让民间不少言语诟病西鸿玉。
上元节后,宫中一切都步入了正轨。尽管表面平静得不剩一丝波澜,但暗中掀起的波浪,还是被一些有心人收入眼中。
翻阅着一本词集,赫连御寻正看得入神,却听闻门外有伺人通传,说是有客到访。那客倒也不巧,正是李存翼。
一袭银色水纹华丽长袍闪入,银狐裘的领边衬得他举止雍容华贵。再也不是当初那个看似单纯的少年,他如今回眸俯首间尽是威慑之感。
在宫里待得久了,似乎已然厌烦这些人这些事。赫连御寻简单地命人给李存翼上茶,便轻轻合上词集,迈着步子不紧不慢地来到了他身侧。
也不知何时,赫连御寻极少再穿着当初那些过分华贵的衣物。也是不知何时他行事不再风风火火,成为宫中人之瞩目。淡然的生活,随着他的失宠,渐渐充斥了他的生活。
自他来到京城后,见到闻名西华的赫连御寻,李存翼一次次被他的沉着从容而震惊。西鸿玉对他的三年专宠若是说在做戏,那么那三年他的为人处世莫非也是在做戏吗?
轻轻端起茶盏,李存翼微微一笑,沉下了眸子,“得皇贵君款待,臣伺荣幸至极。”
“翼贵君言重。你尽心侍奉陛下,自是劳苦功高。一盏清茶而已,不必道谢。”平静的调子,赫连御寻面上无一丝表情,像是在自言自语。
将他的神情尽收眼底,李存翼思索片刻,抿唇道:“闲谈之余,臣伺倒也极为痛心呢。近来随荇总管贪污私逃一案,当真让陛下百感交集。臣伺努力开导,奈何陛下总是不得安心处理政务。”顿了顿,李存翼渐渐收起了几分笑意,眸光变得锐利无比,“依着陛下的意思,若是再寻不到随荇总管,便只能先将其在乡间的亲属捉拿归案了。”
“除过帝君,后宫男子不得干政。既然陛下肯向你提及,你便好生劝劝也罢。本君这里,便不宜多言了。”端起茶盏小抿一口,赫连御寻依旧平静地道。
从他身上寻不出一丝痕迹,李存翼有些怀疑自己的直觉。只是想想,这赫连御寻自韩洛焱入宫后便虎落平阳已久,过往那傲气早被深宫给耗干净了,且他绝非善类,也不可能会收留一个会让他惹祸上身的女子。也罢,看来要去试试其他处所了。
起了身,李存翼微微俯身道:“今日多加打扰,方才想起还有要事,臣伺先行告辞。”
“也罢。”赫连御寻依旧面无表情,“凌波,送客。”
李存翼匆然离去后,足足过了半个时辰,赫连御寻皆在原处静坐着,一言不发。
凌波只担心赫连御寻会做出什么吓人的事,毕竟他最清楚自己主子的个性。自幼好强,从不会委曲求全。李存翼如今处处威逼,惹得主子淡出宫廷,这份苦,主子一个人含着,是何等凄凉。
趁着四下无人,凌波一面收拾着桌子,一边俯身低声问道:“主子,是否要将总管移出宫中……”
“不必。”赫连御寻吐出了一口气,回过神来,眸子里尽是愁意,“这么多日了,可有陛下的消息?”
摇了摇头,凌波将杯子皆收回了盘中,“将军府的人寻觅不到,侯府也是如此。还听说,这些天帝君为了寻觅陛下一事头风病闹得更重了,几次昏倒在屋里,不省人事,惊得侯府上下日日皆提心吊胆。”
“的确,本君始终及不上他待玉儿的那份心思。”苦笑着,赫连御寻缓缓起了身。
……
“银装楚楚,宛如画中人。”端起一只夜光杯,杯内洋溢着阵阵葡萄果香,她醉眼迷离,只将杯口抵到他的唇侧,“明日就要登基了,敬西华最动人的一位王君。”
“既然如此,贤亭且敬西华最让人头痛的一位太女殿下!”他大笑着吞下她喂的酒,又转而斟了杯酒与她。
将他手中的酒吞尽,她的一双眸子,完全定在了他的身上。如果时光当真可以止步,就止步于此,那该有多么好。
她喜欢平静的日子,娶了他后,这段日子却仍不平静。西鸿宸残余党羽处处暗算,她心力憔悴之时,他却有了她的女儿。这样的大喜,让满心疲惫的她燃起了斗志。
为了保护自己的夫君与女儿,她可以做出任何事情。再大的风浪,她都不再惧怕。
“贤亭,登基后,我想要给赫连公子皇贵君的位子。不晓得你如何看?”西鸿玉忽然收起了一些笑容,因为有些事情,二人终究是要面对的。
“的确,赫连家是一把利器。其实你的心意我明白就好,日后无论你宠着何人,只要对你有利,我自是不会干预。因为我晓得,我总是占据着天下间独一份的东西……你的心,不是人人可得到的。”如同孩子般地得意一笑,他俯身吻上了她的唇,“玉儿,我们面前的路还很长,很苦。不过不必担心,我会陪着你走下去。”
听了他温柔的话语,惹得她鼻子发酸。
将酒杯搁下,她与他紧紧相拥,环上他身子的那一刹那,她紧紧闭上了眼。努力贴近他的身体,西鸿玉将面颊枕在他的温热而带着清香的胸膛上,“贤亭,委屈你了。我会拼尽一切去扫清阻碍我们的势力,保护你和璧儿,一家人,一辈子平安如意地生活下去……”
“嗯,一家人。”他轻轻在她耳畔唤道,唇畔泛起了温暖的笑意。
……
睁开眼时,才发现自己抱着一堆冰凉干枯的稻草。也不知是第几个夜晚,她在马棚里辗转反侧,梦到二人的往事。
嗅着马粪的气味,西鸿玉借着月色,独自在心内感慨。
说好二人相伴一路,可是路上似乎处处都委屈了他。自己是一个女人,却连最起码的东西都给不了自己的夫君。还笑谈什么江山,什么天下!痴心妄想,自己根本一无是处!
自己可以慢慢耗着时间,去一点点寻到转机。可是,贤亭他仍留在京城,生活在那样多的威胁之下……不,不止是他,还有父君,还有璧儿,还有诸君,还有这朝堂!一个月内,自己必须要想办法避开所有身边的眼线与暗卫,回到京城!
“嗯~咦?李松,你怎么醒了?”花雕伸了个懒腰,挪了挪身子。
为了随时监视西鸿玉,花雕宁愿陪着她一起睡马棚。在外人看来,是姐妹情深,在西鸿玉看来,只是觉得更加焦急。
现今最大的心患,无非此女。
“有些内急,你先歇息,我去去就来。”西鸿玉装作焦急的模样,匆然起了身。
小行几步,身子闪入拐角。西鸿玉松了口气,贴着墙壁向前行去。如何才能让此女远离自己!她附近定然有其他同党,就算除掉一个,只会又来一个。
西鸿宸会不断派人接近自己,监视自己直到自己死掉……死?!
天蒙蒙亮,下人们又开始了一天的工作。
西鸿玉照旧打扫着院落,可是时不时,她总要留意一番这周遭的事宜。拖得太久,必然不妥。究竟如何,才可以寻到一个契机。
身后传来一阵衣角摩擦的声音,她握着扫帚迟疑地侧眸望去,见卫殷华带着一众随从台阶上走下,急匆匆地也不知赶往何处。
正欲避开那危险的男子,西鸿玉略一侧眸,却发觉他竟在百忙中瞥了自己一眼。那样的一眼,其中意味,并不简单。
他,其实对李松,还是有情谊的。
一个男子,对一个女子爱之入骨,也恨之入骨,那是多么大的痛楚。李松纵有千般不是,他们二人的过去,定然让他百般牵念。
想要逃离这些眼线的包围,看来只有借助卫殷华了。
要让他更加恨自己,要让他起杀意。
金蝉脱壳,在此一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