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正文 第22章 谋反风波(1 / 1)
暴雨连夜,辗转反侧,东方宜晓难以入眠。驿站昏暗的灯火下,尽是一片让人唏嘘的孤寂。连日来赶路,她明明很累,每一夜却都是如此不安稳。
查清这件案子后,回到京城,自己又该做什么?重新迎接使臣,微笑着看着她被迫去娶一个她素未谋面的男子。然后自己随着众臣一并下跪,向她与新的皇君行礼……
东方宜晓,你不过是个庸人。
……
“一二三 ,小!快快快,给银子!”拍着赵无忧,西鸿玉得意地又将骰子丢回了瓷碗里。大笑着坐倒在地,搜刮干净了赵无忧身上最后两个铜板,西鸿玉倒是意犹未尽。
卷开袖子,抖抖两襟,赵无忧无辜地道:“真没钱了,如果你还要赌,我只能把我身上这件衣裳押给你了……”说话间,她竟真的扯开了自己的衣带。
一手按住了她的手,西鸿玉干咳了两声,“大晚上的,孤女寡女的,当心被人瞧见。这样,反正我也玩烦了骰子,不如换个玩意我们试试。”
就在西鸿玉起身的那一刻,赵无忧终是按捺不住,轻声唤道:“玉儿!”
茫然转身,看着赵无忧,西鸿玉仍是笑着问道:“怎的了?”
扯住她的手腕,赵无忧沉着眸子,却低头一言不发。
“老大,你是不是伤口又痛了?”西鸿玉试探性地问道。
猛地抬头看向她,赵无忧终是开口,“明明现在生死关头,你却如此。被禁足在这里数日受尽委屈,每一次看你笑得这样好,我心里都很不是味。为什么你不可以哭出来,就像以前被街上的混混打得鼻青脸肿以后,你哭着来寻我,帮你□□那样……”
弯下身子,拍上她的肩,西鸿玉仍是面带笑意,“老大,如果我哭,你心情定然会更糟。倒不如现在这样,咱们玩咱们的,正好许久都不曾聚聚了。外面的事,且让外面的人做主罢。我在这里是哭是笑,都与人无尤。”
“可是玉儿……”
“陛下,方才帝君主子命人送了点心来。”随荇双手托着点心步入屋内,在后面的侍卫将门关上后,她这才暗自对西鸿玉使了眼色。
立刻明白了其中意思,西鸿玉拿起最下面的那块点心,掰成两半,果真寻到了字条。
依着贤亭的意思,是西鸿芮搬来了洛阳的不少人证物证,只要一日自己未曾记起过去的事,就一日无法说服群臣自己的身份。
看来真的是凶多吉少,若是真可以像街头话本中,可以滴血认亲便好了。
“帝君请主子您稍安勿躁,耐心等候。”随荇又言道。
将字条收好,西鸿玉自嘲地轻笑了一声,“随荇,你可信朕?”
“太帝君与帝君皆是陛下亲近之人,且小的自幼服侍您。您便是您,小的不会弄错自己的主子。或许是因为一场大病忘了些事,但小的相信,主子总有一天会想起来过往的事。”随荇躬身行礼,“时辰久了会惹人怀疑,小的告退,主子您保重。”
满朝文武,后宫皇君皆不信自己时,唯独寥寥无几的人相信自己。且其中一个,不过是自己贴身的伺人。一个皇帝的凄凉之景,倒也不过如此了。
清晨,揉着发痛的额头,西鸿玉慵懒地张开身子。赵无忧不在屋里,想来应是在院中散步罢。昨夜是喝了些小酒,夜风一吹,难免晨间身子乏了些。
看似平静的紫仪殿,殊不知外面究竟乱成了何等模样。
不过这样没有伺人叨扰的早晨,对于她也是极为珍贵的。如今,她可以想做什么便做什么,完全没有外人干预。
简单地洗漱一番,她随便披了件衣裳,大摇大摆地走出了屋子。院子门前由重兵把守,四周皆是一阵静谧。
前院没有,看来老大保准是去后院了。也难怪,前院眼线众多,她才不乐意在这里走动。被人瞧着,多不自在。
履光殿内——
束上发冠后,赫连御寻侧脸瞥上跪地的西鸿适,倒也没有急着起身。对着铜镜中那女子的倒影,沉沉一笑,他又唤来凌波取了只玉簪来。
心间尽是忐忑,可面上努力地保持着从容。西鸿适抬眼间,却见着赫连御寻并未看自己,那个男人不过一味地在打点妆容罢了。
后宫里的男人,各个都是狐狸。且先不说迷惑圣上,能够在宫里登上高位的男子,恐怕皆是满负机心,尽是谋算。容贤亭装作贤良淑德,在朝堂中耍得手段已然让人瞠目结舌了。而眼前这位皇贵君,看似只有富家少爷的脾气,可保不准,他的心思或许也不容小觑。
执着玉簪比划了一下,赫连御寻不满地摇摇头,便将玉簪递给了凌波。扶扶鬓角,赫连御寻继而一笑,“跪得不耐烦便起身罢!”
“皇贵君主子言重,微臣不敢失礼。”西鸿适尴尬地干咳了一声。
终是转过身来,低头看着西鸿适,赫连御寻示意凌波屏退伺人。屋里静得吓人,西鸿适屏息间,却听得赫连御寻一阵不屑的轻笑。
打理着下摆,赫连御寻不紧不慢地道:“本君陪你做了一出戏,你可晓得如何回报本君?”
“皇贵君主子,这可不是戏。那女子本就是洛阳街头的混混,微臣也是为了皇家尊严,这才……”
“是她或不是她,本君会不晓得吗?枕边的人,本君不会认错。”赫连御寻叠腿而坐,将身子向后靠了靠。
不免大惊,西鸿适连连叩首,“小的有眼不识,不曾想当真冒犯了陛下。”
“虽不晓得西鸿玉究竟在玩什么把戏,不过这些年我们二人逢场作戏倒也习惯了。如若她要装疯卖傻,本君且助摄政王一臂之力,又是何妨。”赫连御寻已然将袖中的拳头紧握。
虚情假意的女人,这些年不过是利用自己来为她谋福。此番,本君定要西鸿玉死无葬身之地,让容贤亭那个贱人化为灰烬!
站在窗前,见着院中树荫随风晃动,毕澜则沉眸间不由得转过身去,盯着独自饮茶的容贤亭,一言不发。
淡然地吞下苦涩的茶水,坐在昏暗处的一张椅子上,容贤亭久久不曾回过神来。倒是听见窗子被风吹得作响,他稍稍将目光投向了毕澜则。
“当心,头上的病还没好干净,你倒是把胃弄坏了。这茶,还是少喝些为好。”毕澜则转身走了几步,一把夺过了容贤亭手中的茶杯。
笑着摆摆头,容贤亭又端起了另一杯茶,“澜则,这几天,本君也不大愿意出门见人。倒不如你帮着走一趟,要韩伺君不要担心。”
“我?我的帝君主子,都到这步田地了,何必还要做戏。那位韩洛焱,已经把陛下心里都占满了。不用你挂记,紫仪殿里自有人挂记。”毕澜则又夺过了另一只茶杯,无奈地叹息着便将茶杯皆搁在了一旁。
容贤亭骤而沉默,眸中神色复杂。
毕澜则在他对面落座,随手取来一只香囊,放到鼻间轻嗅,“喜欢既是喜欢,厌恶既是厌恶,何时你才可以为自己而活一次?”
“本君对陛下有信心。”容贤亭坐直了身子。
“信心?以前她没失忆时,就待你冷淡。如今失忆了,更是天天抱着韩伺君不撒手。这一次,既然赫连二公子出面,自然是暗示赫连家与西鸿芮已经结为一气了。侯府的势力不足,总不能让小姐她一个人扛着。朝中能出面为陛下效力的人……”
“本君累了,澜则你且回寝宫罢。本君想静静。”摆摆手,容贤亭抚上了额头。
晓得容贤亭最近范头疾,毕澜则不敢多言,起身行礼便出门去了。
怡潇阅历不足,要她出面也是不妥。摄政王想要借势逼宫,赫连家倒戈,如今形势严峻。倘若玉儿她当真被当成假皇帝处死,任由摄政王夺取朝政。一旦赫连家上位,最后落得凄凉晚景的,也只有容家了。
如果玉儿她出生在平凡人家该有多好,自己就不用肩负这么多压力,不用一面担忧着江山基业,一面又担心着自己妻主的安危与家族兴衰。
这个帝君,当得他心力交瘁。
“流旻,修书一封。”容贤亭忽然唤道。
“主子,这是送去何处?”从珠帘外走进来,流旻躬身问道。
重新将茶拨到自己身前,容贤亭沉默了片刻,缓缓而道:“大楚。”
深夜,四下寂静无语。往日里略显喧闹的紫仪殿内,竟是一片冷清。
整整一日,西鸿玉都不曾寻到赵无忧的踪迹。她独自坐在台阶上,呆呆地望着空荡荡的院落,心里越发得没底了。
总觉得这次似乎不止是真假皇帝那么简单,一个皇帝只不过是被怀疑,西鸿芮竟就急着痛下杀手。想来也觉得古怪,可是这也是明显的。当年西鸿芮和自己的母皇争皇位,母皇胜了,然后西鸿芮屈居人下,一忍便是二十余年。
自己登基,因为势单力薄,故此才引出了西鸿芮想要大展拳脚的欲望。这几年没了先帝的压制,她的势力膨胀迅速。好不容易寻到一个良机,若是她不造反,简直天理难容。
正好,倒也不急着去跟大臣们解释了。
“主子,赵姑娘回来了。”随荇引着赵无忧从院外走入,掌心握着的灯笼,瞬时点亮了西鸿玉眼前的一片黑暗。
看赵无忧周身并无伤痕,西鸿玉这才松了口气。
行到台阶前,赵无忧见西鸿玉双眼红肿,想必定然是哭过了一场。叹息间,她侧身坐在了台阶上,紧紧靠着西鸿玉的身子,便沉默了下来。
随荇回屋放灯笼,不敢打扰二人。
“今天太帝君找我问话,他很关心你。”赵无忧轻轻握上了她的手,“就像亲生女儿一样,他问我,你在洛阳平日里吃什么穿什么用什么,交到了什么样的朋友,还有……”
猛地扑在了赵无忧的怀里,西鸿玉哭个不止,再也难以压抑自己的情绪。
怔然被她抱着,赵无忧愣了愣,半信半疑地伸手环住了她的后背。
每次她受了欺负,都会像孩子一样抱着自己痛哭,然后喊着要自己帮她报仇。本以为这场景不会再发生,可是今日奇迹却降临了。
只可惜,这一次,欺负她的人手握西华的大部分兵权,自己再也不能帮她出气了。
无端卷入皇家的争斗,是上天在跟她和自己开玩笑吗?
挂在她脖颈间,西鸿玉抿了抿嘴,哑着嗓子,“老大,如果我当真是太帝君的亲女儿,你会怎么办?”
“继续保护你,跟在你身后,帮你收一辈子的烂摊子呗。”努力抿着笑,赵无忧不想让西鸿玉心里难受。
坐起身来,西鸿玉拖着下颚眨了眨眼,便又道:“那如果……回到洛阳……我们重新来过一次,你还会选择当我的老大吗?”
“傻丫头,那么多如果。”
“如果呢?要晓得,我可是喜欢男人的……”
“切!”
“快说快说。”
“管你喜欢男的或是女的,你都是我的好妹子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