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正文 二十章 容华帝君(1 / 1)
见莫明空忽然间对自己故作生分,李乾月嘴里很不是味道。她忍着怒气,点点头,便由莫明空带着刘泠然离开了暖阁。
直至将刘泠然送出容华殿,莫明空转身进了外堂,便见着李乾月也出了暖阁来到此处。他连忙再次行礼,却被李乾月制止。
“许久不见,你的礼数倒多了起来。”李乾月不满地坐在外堂的椅子上,一言不发。
莫明空俯身便道:“容华殿的炭火不旺,还请陛下移驾至御书房罢。若是冻坏了身子,即是臣伺的错处。”
“未曾想到,你竟然会生朕的气。这些年朕把你宠得上了天不成!”李乾月起身怒喝道,却见着面前莫明空只是俯身听着,很是恭谨。
一时间,李乾月竟也生不出莫明空的气,只得坐在了椅子上,“册封你为帝君的旨意,已经拟好了。朕打算在明日除夕宴席上便昭告天下,晋你为帝君。”
“陛下错爱了。”莫明空沉着地道。
“朕晓得你气朕,冷落你如此久,所以朕想要好好补偿你。你越是这样作践自己,朕越是心痛。罢了罢了,明日朕再行寻你。”说完,李乾月便转身离去了。
明明多年来处心积虑想要得到的东西已然到手,莫明空心中竟无半分喜色。
……
冬日里的夜,竟是那样冷彻骨。府中红梅的冷香阵阵而来,萦绕在云平的鼻息间。如此的夜里,她只身一人坐在湖边的亭中,倒很是自得其乐。
暖了一壶酒,听着夜风扫过枝桠的声音,她竟觉得如此惬意。
旧日里她与刘泠然做诗词皆不曾按着韵脚来,随性而发,只求心中有感罢了。只如今她只身在异乡,已然到了年关,她想要吟诗竟也无了知音。一杯苦酒下肚,暖了肠胃,心里却仍充斥着寒意。
隐隐耳畔传来一阵箫声,如丝如缕般扣上云平的心弦。一时间客居之愁皆被那凄婉的箫声牵出,云平四下张望,茫茫夜色中,虽有不甚明亮的烛火,倒也瞅不见周围有何人。
这样的寒夜里,有谁会发出如此的感慨。
听着箫声入了神,云平不知不觉地竟喝下了两壶酒。
她的双眼开始模糊,不知是酒性发作,还是泪水将视线模糊。桌上的酒壶都空了,云平无奈只好起身,颤颤巍巍地走下台阶。
借着微弱的烛火,面前忽然间出现了一张脸。
云平揉揉额头,笑着便指着来人道:“明空,明空你回来了……”
来人不禁皱眉,随后转身便要离去。云平一时心急,便扑上那人的身子,将那人紧紧拥入怀中。嘴里不住地央求道:“不要走,明空不要再离开我了……”
沉默了片刻,来人悠然地道:“如果你可以让我亲手杀了你,我就不走。”
一听这话,云平突然跪倒在地,死死扯着来人的衣袖道:“若是你喜欢,杀了我便是。你不要走,不要进宫去伺候那个人。我不会再让你走……”
“云御司,这可是你说的!”来人忽然拔出一把匕首,将刀尖对准云平的胸膛。
寒光闪过云平的双眸,云平却不曾退缩,反倒抱上来人便道:“是我对不起你,求求你不要进宫,不要做什么贵君……”
不知怎的,来人心中一软,竟缓缓放下了匕首。他怔然地看着跪倒在地无助的云平,一时间也不知怎的,竟鬼使神差地将云平打横抱入怀中。
第一次这样贴近云平的脸,那人见云平虽酒醉却满脸泪痕,甚是可怜模样。
双手环着来人的脖颈,云平忽然间傻笑道:“明空好暖……”
“笨女人,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你竟然还牵挂着自己的夫君。明明在意,当初何必摆出一副不在乎的表情,惹得所有人都觉得你是卖夫求荣的小人。”来人口中碎碎念着,脑海中却又忽然想起了当初自己在地牢中受的重刑。
再次瞅上云平的脸时,那人立即心生厌恶之意。
直接将云平搁在了冰冷的石桌上,来人暗自咒骂几句便转身离去,倒也不再理已然昏睡过去的云平,且由着她在寒风里吹着。
除夕的清晨,被府里的鞭炮声惊醒,云平睁开眼时便见着天已经亮了。她吃力地坐起身子,才发觉自己竟睡在了亭内的石桌上。
似乎是受了一夜寒风的缘故,她只觉得头痛欲裂,嗓子亦是很痛。
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院里,云平正正地撞见了站在屋门前的高灵。
见云平发丝凌乱且衣衫不整,高灵连忙走了过来,却又被云平一身的酒气熏得够呛。掩着鼻子,高灵别过脑袋抱怨道:“如此一去不归,也不知姨娘去了……”
“昨天夜里贪杯,就在亭子里睡了一夜。”乍一开口言语,云平听到这沙哑的嗓音,自己倒是也吓得不轻。“我去差人煮些姜汤,劳你一夜担心,是姨娘的错。”
“平娘亲总说灵儿不懂事,怎么如今姨娘也不懂事起来了?”高灵掩着鼻子抬头看向云平的双眸,“瞧姨娘一身酒气,快些进屋梳洗一番吧。中午四姨要设宴待客,灵儿可不想跟一个大大的‘酒鬼’在一起。”
被高灵的言语逗得不禁一笑,云平便道:“想不到灵儿真的长大了,竟说出这番话。”
“姨娘!姨娘你莫要拿我取笑了,快去换衣裳罢!”高灵气得直跺脚,随后转身便跑出了院子。
因为身子不适,云平倒在床上小憩,不知不觉便过了一个多时辰。
婆子按着吩咐煮了姜汤送来,云平恰好醒来,便大口喝下姜汤,发了发汗。觉得不妥,她还是让婆子煎了药送来,喝下只后她便开始洗漱。
要见外客,她便选了件深紫纹银外袍,以白色并蒂莲襦裙做内衬。乍一看去,倒很是喜庆,也不失体面。但为了不盖过高香木的风头,她只挽了个简单的发髻,且只簪了一只普通的莲首纹云铜钗。
一直坐在香炉旁,因身上仍有些许酒气,云平便焚香熏衣,恰好也让自己醒醒脑。只因脑子里都是夜里梦到莫明空的事,她也不敢合眼,端直这么坐着,盯着地面一言不发,面色极为凝重。间隙有婆子进来,见着云平的模样都只觉得害怕。
今日的宴会设在高宅的正厅,赴宴皆是名士与高官,使得高香木赚足了颜面。
云平入场后先行与高香木言语了片刻,见着高灵进屋,云平便迎上高灵一同落了座。今日高灵面上并无往年过年时的喜色,她虽坐在云平身边,却也不知心跑去了何处。
或许不止是高灵魂不守舍,云平亦是如此。二人各想着各自的心事,周遭一片沉寂,倒是衬着对面众人有些吵闹了。
“难得高小姐如此盛情,若是袭倾不来赴宴,只怕是……”
“你们看到了吗?是天下第一公子!”
“高小姐竟然将天下第一公子请来赴宴了,你有没有认错啊?”
“是他,我曾有缘见过一次,此生难忘啊!”
一男子刚入了正厅,才一开口,就引得众人议论纷纷。
高香木得意地扫了一眼众人,便起身缓缓来到了那男子面前,抱拳道:“多年不见,袭倾公子赏脸,便是高某万幸了。请入座吧!”
因为大厅里忽然吵闹了起来,云平回过神时,只见着一个男子正缓缓向自己走来。他身头束纹云铜冠,身着一袭深紫织锦外袍,内衬白色云锦棉衾,且周身散着阵阵幽香引人遐想。
那张如上天精雕细琢般的面庞,已然让云平恨得咬牙切齿。
司空袭倾安然地坐在了云平的邻桌,他先是冲高香木笑了笑,随后便无意间看了眼云平。
因高灵坐在云平另一侧,云平与司空袭倾只隔了几尺远。她尴尬地看着二人穿着如此相似,且熏香亦是同样的味道,便也不大好说些什么,只得又喝起了闷酒。
这家伙,莫非是成心模仿自己?可是他如何得知今日自己穿什么,熏什么香呢?
“久闻袭倾公子大名,今日得见,果真像是天人下凡。哈哈哈哈,赵某敬公子一杯!”对面列坐的赵大人举起酒杯便饮下,随后不住地笑着,倒是令高香木很不悦。
高香木便也举杯道:“袭倾公子……”
“咳咳咳……”觉得喉咙发痛,云平不禁咳嗽了起来。她连忙掩面起身道:“因夜里受了风寒,我不便打扰诸位雅兴,先行告辞了。”说完云平转身离席,径直去了内厅。
没有太在意,高香木继续道:“袭倾公子,高某敬你一杯。”
缓缓起身,捏起杯脚,司空袭倾不经意间的一笑,惹得全场在座之人皆是倾倒。
他环视一圈众人,便道:“是诸位太过抬爱袭倾了,如此将袭倾捧上了天,这今后可……咳咳咳咳咳,因急着赶来灵州,袭倾身子受了寒。抱歉,袭倾想要先行离席,夜里再与诸位把酒言欢,如何?”
“既是公子不适,便要好生休养,切莫迁就我们。来人,快扶公子回房!”高香木露出了几分心疼的意思,连忙唤人来伺候,又命人煎药给司空袭倾。
在座众人皆连叹气,待到袭倾入离席入了内厅,过了半晌,方才那热闹的气氛才回到宴席间。大家谈天论地,无所不言,只是难不免总要提及高暖玉。高香木坐在此处,心里很不是滋味。
独自走在花园的小径上,云平因咳得不止,只好从怀里掏出了昔日里自己自制的丸药。服下药,她稍稍吸了口气,便觉得好了些许。抬头瞧那天阴沉沉的,仿佛不久又要下大雪了似的。
恍惚间,她径直撞上了一个人的胸膛。抬头瞧见那人是司空袭倾,云平险些岔气。
再次不住地咳嗽了起来,云平拍着胸口,像是要将肺给吐出来。
“你……阴魂不散!”云平指着司空袭倾的脸,大喝道。
一把抓上云平的手,司空袭倾弯下腰,死死盯着云平道:“云御司别来无恙。要说阴魂不散,我司空家百口人的阴魂,倒是终日都跟在御司身侧呢!”
“人是李乾月下令,弑神骑杀的,与我无关!”云平缓了口气,将手从司空袭倾的手里抽了回来。
一听这话,他不免自嘲地笑了笑,“你拿了把刀刺进别人的心,那人死了,你却说是刀杀的人,而不是你杀的,多么可笑!”
云平不由得抚上自己的额头,她昏昏沉沉地听着他说了许多话,可视野中一切都是模糊的。忽然间,云平一个不稳,便昏厥倒地。
……
指尖微微动了动,云平缓缓张开了眼。
在旁守候已久的高灵连忙凑了过来,扶起云平的瞬间,高灵眼眶竟忽然涌出了泪水。她紧咬着嘴唇,紧紧抱住云平失声痛哭道:“姨娘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乍时间竟有些不知所措,云平正欲开口,却见着屋里竟还有别人。
高香木笑着凑了过来,亲手给云平递来了药,“灵儿乖,先让平儿喝药吧!”
闻声便松开云平,高灵夺过高香木手中的药碗,亲自舀了一勺药汁递到了云平的唇边,“姨娘,张嘴。”
被高灵的一个举动所震撼,云平愣了半晌,紧闭着双唇只觉得鼻尖发酸。
她自幼孤苦,除了花钱雇来的下人,根本没有人会照顾她。且她旧日里生病只是习惯自己照料自己,如今只怕是生平第一次有人喂她喝药。
见云平发呆,高灵不禁又慌张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