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 你看不见的眼泪(1 / 1)
赵芃心一身血地坐在地上,没有半分力气,走廊上来来回回的人忙着处理急救病人,根本就没人注意到她。刚才那一幕,着实吓坏了她。她上完课像往常一样坐公车回家,路程没有点远,她便小憩了一下。闭上眼睛没几分钟,就被巨大的碰撞声惊醒了,接着就是哭喊声,救护车的声音。坐在她旁边靠窗位置的人被挤在两车之间,已经完全变形了,溅出的血喷洒到了她的身上,她害怕地“啊”了一声。接着就是一团混乱,她已经完全忘记了自己,双腿抖得使不上力气,被人搀扶着下了车。差一点,她就要去阴间了。
她在地上坐了一会,缓了缓神,才扶着墙站起来,慢慢向外走。灯光阴暗处,她看不清那人的面容,却记得他的身形。她定住脚步,呆愣着,是错觉吗?那人徐徐向她走来,在她面前站定。不是错觉。她仰着头看他,不说话。
“还好吗?”
赵芃心颤抖着嘴唇,说不出一句话来。她将已经要流出来的眼泪硬生生地憋回去,许久才发出一个“嗯”字。然后与他擦肩而过。
西门安平站在那里,很长时间都没有动。真正体会到生死离别的人,是他才对。他连夜飞过来,先是到她住的地方去找她,没有人;又跑到学校,依旧没有人;再回到家里,才被helene告知出了事情。他根本就没空去想赵芃心到底有没有怀孕,他只想知道她好不好。当看到那个满身是血的人向外走的时候,时间凝固了,西门安平只听得到自己的心跳声。万一她出了什么事,自己怎么办。被惊恐与无助占满的眼睛,始终不肯妥协。
赵芃心缩进被窝里才想起来,自己忘记吃安眠药了。与西门安平的相遇就像是一场梦,显得那么虚幻,仿佛来的人是他,又不是他。或许是太累的,这一次她在没有吃药的情况下也睡着了,还做了一个梦。梦中的人抚摸着她的脸,一直询问:“你为什么不喜欢我,为什么……”她努力想要辨别对方是谁,但是身体一点都动不了。接着她看到一对男女站在教堂里,正在举行婚礼,她仿佛坐在下面,盯着神父面前的两个人。等新郎回过头来,露出幸福微笑的时候,赫然出现了西门安平的脸。
“不要……”赵芃心大喊一声,睁开了眼睛,是一片黑暗。她喘息着,回想刚才梦中的场景。那本该是与她无关事情,却让她无法接受。
赵芃心再次起床的时候,helene已经做好早饭出去了。她吃了两口实在是没胃口,便坐在椅子上发呆。
门铃响起,她赤着脚跑过去。
“你出门没有带钥匙吗?”她打开门,不是自己预料中的人,而是昨晚那个意外之人。
西门安平站在门外,头发上粘了几片雪花,他笑着说:“我给helene送点东西。”
“哦。”赵芃心让开,让他进来。
西门安平将手中提的东西放在桌子上,看到只喝了半碗的粥。
“我走了。”他走到门口,对赵芃心说。
“嗯。”
赵芃心关上门,因为突如其来的寒冷而打了寒颤。她不想多想,也不愿多想。
她下午有两节课,因为下雪的原因及早出了门。刚走两步,就听见西门安平在后面喊:“芃心你要出去啊?”
赵芃心回头看了一下,没有吭声,打着伞往前走。却听见他在后面喊:“你等我一下,我把东西给helene,我送你。”她自顾自地往前走,不理他。为了防止西门安平真的追过来,她到旁边的咖啡店里躲了一会,看到他身影过去之后,她才从里面出来,朝公车站走去。
上完课出来,她一眼就看到了他。西门安平冲她招招手,她扭过头去,和一群学生出了校门。她在前面走,他在后面跟着,不声不响。公车上人不是很多,她坐在靠窗位置,西门安平拉着扶手站在她旁边。她扭头对着窗外,假装看风景。当初纠缠不休的人是他,提出分手的人也是他,如今又故伎重演,会不会是一样的结果。赵芃心想了一路,始终没有想明白。
不过她还真是猜对了,西门安平真的又开始了新一轮的你追我赶,与此前不同的事,他话没那么多了,只是默默地跟着她,不再“芃心,芃心”地叫。
第二天,西门安平依然重复着前一天的行为,送东西,接她下课,送她回家。第四天的时候,赵芃心终于受不了了,对跟在自己后面的西门安平说:“你明天别来了。”西门安平先是愣了一下,最后勉强点了一下头。
赵芃心再打开门的时候,果然没有看到西门安平的身影,她摇摇头,向学校走去。她不想有牵挂的人,但是一整天下来,总是感到心神不宁,讲课过程中出错了好几次。下课后学生都在讨论什么飞机失事的事情,她坐在一边,默默听着。当听到是从德国到中国的时候,她想要沉下来的心再也按捺不住了。会不会西门安平昨天听了她的话之后已经回了中国?而他会不会坐那班飞机?他不会出事了吧?赵芃心越想约觉得不对劲,第二节课随便讲了一下就出来了。她一路小跑地拦了辆出租车,直奔机场。机场的客服中心已经被人群团团围住了,她在中间挤来挤去,好不容易挤到了前面。只听客服人员说遇难者名单还没有出来。赵芃心被后面的人推搡着,左摇右晃,难以站稳。
怎么办,该怎么办……她这下是真的没了分寸,想不出一点办法。她掏出手机,拨通那个自己已经删除的号码,传来的是已关机的声音。她挤出人群,跌跌撞撞地走到座椅旁,一下子坐了下来,连站立的力气都没有。都怪她,呕什么气,让他乖乖跟着就好了,何必要赶她走。赵芃心越想越自责,最后哭了起来。她等了两个小时,遇难者名单暂时无法出来,她只好又往家赶。
眼圈红肿的她拿出钥匙打开门,站在玄关处听到helene的笑声,她又哭了起来。抽泣的声音无比大,压抑着,哽咽着。Helene走出来一看,顿时吓了一跳,赵芃心哪里还有平时的样子。赵芃心扶着墙刚要瘫坐在地上,就看到从里面走出来一个人,不是西门安平是谁。哭声戛然而止,没有声音,只剩眼泪。西门安平看到她的样子,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心却疼的厉害。他不敢上前,怕她拒绝。
“怎么了?”helene问,看着有些异样的两人。
赵芃心用袖子擦了一把眼泪,摇摇头,穿过两人,回了卧室。西门安平呆呆地坐在客厅,这是他第一次见赵芃心这样,看似坚硬的盔甲,也着实有些柔软,她并不是刀枪不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