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 -89-成事有足(1 / 1)
月色如水,明透的犹如薄纱。
随着‘身不缚影’的愈发熟练,我飞速的向木瑶山赶过去。红鸟时不时的出现在周围,在浓如墨的夜里突兀至极,仿佛是跳动的一粒豆蔻,分外神奇。我被这货的精彩表演给怔住了,伸手把它拨到一边去。
“你外祖母的,竟敢这么对本鸟君!”林间传来一身尖叫。
谁让它没事在赶路的时候跳来跳去,这不是明目张胆的影响我心情嘛,好不容易做了回好事,坚决不能让这货破坏了气氛。我加快速度,不再理会这闲得没事的傻鸟。
木瑶山在尚城的西边,四周都是荒郊野岭,因山上长年开有木槿花和瑶花,所以被人称为‘木瑶山’。离州叛乱后,连年来一直同傩教有争端。相传原先王侯被山徒所杀,其子幸得高人相救,逃出了离州。然而傩教爪牙众多,一直将此子悬赏捉拿着。刚才负伤那人口中的‘少主’,想来应该是这原离州王侯之子。
赶了半夜,终于听到些响动。
眼前的一片空地上,百十个身穿黑衣红裳的傩教教徒正围攻着几人。到处是刀光剑影血花四溅,分不清是傩教教徒的惨叫声,还是离州乱党的厮杀声。这样现实而又鲜血淋淋的场面,让驻扎在我心口的离虫母虫也按捺不住起来,叫嚣着就要从昏睡中苏醒。我一边用真气压制,一边加入搏杀,想尽快了解此事。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没事别瞎掺合。
我深刻的明白了这个道理。这下好了,估计和傩教的梁子越结越大,势必要生死对立了。虽然原先也能打算和平共处,可为了这些个毫无渊源的离州乱党而活生生的把自己搭进去,实在有违我机智的头脑。
傩教教众见形势不利,为首的教徒让众人暂时撤退,等候域主到来。
这时我才歇了口气。
“多谢姑娘的仗义相救,不知姑娘尊姓大名。”一个男子手持一柄硕大的宽剑,藏色的武者装将伟岸的身姿体现的淋漓尽致,剑眉朗目,英姿严正。像是最高傲的松柏,任世风催皱,也不能让他折腰。
不远处走来一个女子。
我还从未见过这样的女子。一袭水蓝开襟绸裙裹住玲珑的身子,发间仅仅别着一根剔透的玉簪,明明刚刚经过了厮杀,却显得清冽柔美,有如阳春白雪,在轻灵的外表下,又像是藏着一株妖娆美丽的藏蓝花,唇边的似笑非笑蛊惑人心。当真是倾国倾城的美人。
她走到男子的身旁,用真气稍作治疗。见我仍在看着她,笑道:“姑娘在看什么?”
“当然是在看美人。”
林间又传来一些脚步声。
见离州乱党都没有惊慌的样子,恐怕来的是前来支援他们的人。我想起嘱托的正事,于是将手中的物什递给这二人,又将负伤那人的前因后果简略的说了下。
“劳烦姑娘了。”女子说道:“还不知姑娘的姓名,以后必会报答姑娘。”
“西方太坏。”我得意的道。
一声轻笑从林间传出。这声音太过熟悉,让我顿时呆愣住。
夜正浓,月满轮,清风拂过山林,流萤似昨非昨,那一袭蓝色缓缓的从模糊的林间走出。公子世无双,陌上人似玉,哪怕是他走来的每一步,都像有一双不知名的手在心弦上狠命的波动,一刻也不肯停。他抬起骨节修长的手,袖口一尘不变的六棱雪花状的花脚,晶亮如初,轻飘飘的带我回到往昔:
“自此以后,你的一身皮毛距属于我,生死不论,祸福不提,只要还未脱皮去骨,身心到哪都是有主之物。你可记住?”“在下姓白,单名端字。时隔多日,姑娘芳名?”“那我唤你猫儿可好?”……
这些字字句句,在脑海中交错上演。本以为,此生怕是再也见不到他了。
我握紧了手中的木剑,强忍着笑颜,说道:“还好……你还活着……”还好……见到了你。
白端。
他悠悠的走来,似要抚上我的头。“猫儿……”
我步步退后,“在下滕叶,兑州人士。今夜只是举手之劳,不足挂齿。若无别的事,在下还要去寻找师姐。青山常在,绿水长流。端的就是‘后会有期’之说了。”后会有期吗?还是后会无期来得好些。
哪知,这边刚想潇洒的转身,那边手就被拉个正着。我愠怒回头,却看见拉住我的,不是白端,是那女子。她摇了摇头,“你这孩子还想去哪?这么大个师姐在你面前,你还要瞎摸到哪去?”
“师姐?”
“正是。”
这真是太让人惊悚了!半路救的离州乱党,竟会是我简山的师姐!
“你是叫滕如?”
“正是。”
“滕古的徒弟?”
“正是。”
“我的师姐?”
“约摸是……”这怎么还迟疑了?
“我怎么就不信呢。”。
她笑容邪魅,一双葱指扒着我的眼睛,说道:“我倒要瞧瞧自家师姐是长了什么样的眼珠子,连师姐都不认。真是要师姐动手将你这眼珠子挖出来擦拭干净吗?”
这诚然卓然确然是我家师姐没错了。
就冲这状若仙子心若妖魔的德性,真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的最佳体现。想来我那师父和师兄,都是如出一辙的相似。
我不停的点头,“师姐美貌无双,只此一家,别无分号。”
“今后你留下可以。但师姐不喜欢多嘴的姑娘,以后若是管不好你的嘴,再乱说什么话,别怪师姐……”
“我光吃总可以了吧。”我讨好,“绝对让师姐大人看得舒服。”
忽然,师姐伸手抚过我的头,语气是不同刚才的温和,“叶儿,辛苦你了……你将师父从大沟寨救出,又跟师父回了简山拜师。不管之前是何人,有何身份,以后都只是我滕如的小师妹。师姐不能让你安宁享乐,不能让你衣食无忧,唯有一路的颠簸和逃亡留给你。即便这样,师姐都会拼命的保护你,让你不会轻易的死去……对不起,原谅我……”
——对不起,原谅她。
从没有人这么跟我说过。
我轻轻的抱住她,任眼里的水汽翻腾。从简山惊慌逃走,看到了花开,又看到了花落,说是不忐忑,那是不可能的。我没有见过这位师姐,生怕她和师兄一样古怪,毕竟身为滕古的徒弟,总会有些不同寻常之处。方才本想一走了之。可再也没有人能像她这般说道,再也没有人会像她这样答应我。
流离倾回,四处天涯。我所要的,就是不死。
一直都只是这样。
可就这么简单的一个答应,任何人都给不了。白端、尽瞳、师父都给不了,他们明明可以护我一时周全,却还是选择利用了我。此时此刻,我几乎热泪盈眶,“师姐,只要能喂饱我就好。今夜来的匆忙,我饿了……”
“你真的是我师妹吗?”轮到她怀疑起来。
“绝对正品。”
“……”
我跟随师姐一行人来到木瑶山的别院。
方才知道,刚才见到的男子叫肖错。就是他把原离州王侯的少主给带了出来,这才在州域动乱仙山崩坏中免于一死。
一路上,我看着白端的背影,近在咫尺,心若天涯,只想找个地方,踏踏实实吃个饱。其他的再也不敢多想半分。来到别院后,师姐吩咐人端来饭食。正当我胡吃海塞来转移注意力时,一个华服俊美的少年走了过来,昔日尚有稚嫩的脸上,如今生出了好看的棱角。短短不到两年的时间里,已然出落成翩翩美少年。
他张大嘴巴,“本以为如姐姐的师妹,怎么说也是神功绝世、深不可测、温婉秀美、知书达理。即便不是个小家碧玉大家闺秀,也该是女中豪杰巾帼人物。为何是丑叶子你!就你这品性德性,根本比不上如姐姐的一根脚指头,怎么会是她师妹?”
这话问的。
比起疑问句,更像肯定句。
我将口中的鸡骨头吐出,得意道:“没想到你叶姐姐又杀回来了吧。”
“丑叶子,你赶紧走开。你把如姐姐正牌师妹藏到哪了!”
“少年你太执迷不悟了。”我走了过去,不顾他的反抗,捧起他细滑的小脸,“看清楚喽。如此机智酷炫的我,正是你那绝美的如姐姐的师妹是也。你可以喊我叶姐姐、叶姑娘、叶女侠、叶千金、叶美人等等,或是喊我‘西方太坏’也行。就是不能再喊我‘丑叶子’。”
“我……我为什么要听你的!”
“能动手就绝不动口。以后能用武力解决的事,我一定不会用商量的。少年,你确定要这么问吗?”我挑了挑眉。以前没有功夫傍身,脸上又有伤痕,一个劲的被这小子欺负。现在捏着他的小脸,大有‘翻身农奴把歌唱’的快感。
“我堂堂七尺男儿,怎么会怕了你个丑叶子!”
“哦呀?”
现在的少年都这么调皮吗?我步步逼近他。
“你敢!”“别……别过来……”“哎呦!你还真打啊!”
半个时辰后,我放下随手从盆栽里折的枝条,摸了摸少年的头,满意道:“景却少爷,这才乖。”
“……”
笑闹间,屋里不知何时多了个人。
白端倚着屋门,蓝衣澈澈,目光悠远。见我终于发觉到他的到来,方才眯着眼道:“猫儿,过来。”
“我为什么要过去的?”
“不知刚才何人说的‘能动手不动口’。”他这样说道:“好巧的是,我也不建议动手。”
“……”
机智如我,怎么又当着大狐狸的面,给自己下了圈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