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 番外四　回归之支柱（1 / 1）

「检查的报告已经出来，曾经造受撞击的出血已经都被吸收，恢复良好，不过有些轻微水脑的问题，你们现在看到的片子这边的色泽泛开，腺体较常人肿大，具体反应在生活上的行为，容易出现平衡和记忆力衰退……相较之前的定期检查来看，现在的恢复已经是非常良好，毕竟是开过刀，想要再跟以前完全一样，几乎是不可能的。」

孙勤尽量将病情委婉且真实的告知，三年来看苏芳坚持不离不弃，原本一个没希望的绝境，竟然守得云开见月明的一天，他真心替这两人高兴，诊疗起来也特别起劲，不过接下来的复健和生活调整都不是容易的事情。

水脑啊……这是一个大脑术后最容易并发症，西医面对水脑并没有太好的有效手段，看来得转诊中医做长期治疗。

打从他的意识回到身体后，身体所带来的各种感受让他十分警惕，比如思考方面，常被大脑发出的阵痛不断的打断，甚至会出现茫然和无意识的空转，就连记忆都变得不能信任，曾经完整的过去就像是剥落的油漆，脱落得厉害到最后无法还原面貌，更别说基础判断力，没有良好记易来记得常识辅佐，加上不能顺利运转的思考，更容易受到身体的痛苦左右而只能依照本能情绪化。

但是他到现在为什么还能完整保留记忆，甚至能像一个正常人做出各种判断？

曾俊瑛并不能很笃定的说出为什么，不过恐怕是跟他的两次死亡有关，尤其最后一次陪伴苏芳到终了，时间经过几十年，意识不受肉体拘束几十年。等他回归时，他确实能感觉到与肉体的不契合和肉体带来的不便利性，只要关于思考的难题，他总会不由自主将肉体的影响抛之脑后，保持清醒。

所以回归三个月以来，他形成两种思考，一种是局限肉体的思考浑沌，就是常人所见的痴呆、失忆，一种是意识不受肉体局限的自由思考，就目前他这个模样。

若非有两次死亡意识脱离肉体所累积的经验，就算知道意识可以不受肉体局限，这境界也不是常人所能办到，毕竟从出生到死亡都与肉体息息相关，谁也无法想象那是什么感觉。

「帮我安排会诊中医。」曾俊瑛开口，说话还是很有难度，但是比起刚开始顺畅许多。

「中医不见得能对你的病情做有效影响。」孙勤反对中医，身为西医他更加信任科学治疗。

「还有复健，帮我安排会诊。」曾俊瑛也不跟他辩解中医一事，西医歧视中医已经不是一年两年的事情，更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说清，所以彼此只要尊重他人的选择和存在就好，谁也不用去说服谁。

「好。」孙勤点头，既然对方觉得有希望，他也不好做让挡路的恶人。「复健方面我帮你安排评估……」

经过车祸和恶性脑瘤，到现在曾俊瑛的恢复状况都远远超过一般人所预期，但是他不满足，他要努力做复健和治疗，未来还很长远，他想跟苏芳好好的走下去，拖着半残废的身体那是最坏的打算，积极的复健和治疗，是他负责任的态度。

「视力模糊检查确定你的眼球功能是正常，估计是脑伤引起，我会再改药做调整，你先吃一阵子看看。近来头痛厉害吗？有没有出现幻觉？」

曾俊瑛还是看不清楚四周，只能看出大约轮廓，有色彩，但总是模模糊糊。

「头痛的部分还是有，吹风、太阳照射、过冷过热都会引起；幻觉目前没有。」

「还很虚弱，各方面小心点照养，你也别太勉强。」孙勤看过太多病人，眼前这个男人是少有的拼三郎，做起复健估计是很要人命。

看完医生，苏芳推着曾俊瑛道：「你别急，我们慢慢来。」

曾俊瑛笑：「这哪算急，不过打铁趁热而已。都到这个时间点，你打电话问问，大弟他过来了吗？」

「好。」没一会，苏芳收起电话道：「人已经在前面餐厅等我们。」

「等等你想吃什么？」

「医生让你多吃点营养的，等等帮你点牛排，我就跟你吃一样。」

「你多吃点，都瘦成这样。」

「哪会瘦，我要胖嘟嘟的，你肯定要嫌弃。」

「谁敢嫌弃你，又不是讨打。」

两人说说笑笑来到约定中的餐厅。

「大哥！苏芳！」曾俊瑞脸上洋溢喜气，自从得知曾俊瑛苏醒后，他一直都在这个状态里面。

「让你等久了。」曾俊瑛一语双关，接过苏芳张罗过来的餐纸巾披在腿上。

也是聪明人的曾俊瑞，自然听得出来自家大哥的弦外之音，一阵热潮涌上，他摇摇头：「不会，我才刚来到，医生现在怎么说呢？」

「安排复健，好好做就没问题。」曾俊瑛轻描淡写带过去。

「真是太好，大哥就忍耐着点做，相信很快就能恢复行动。」

苏芳可听不下去，多少次他就是让曾俊瑛这个态度给唬悠的，因此忽略潜在危机。「你别听你大哥说得容易，孙医生说有并发水脑，让我们注意点。」

「水脑！？那可不能轻忽啊！」多少病人就栽在水脑上面，曾俊瑞这方面的功课可做了不少。

曾俊瑛在苏芳掌心小小捏一下，知道苏芳是记恨之前隐瞒病情的事情。「别大惊小怪的，孙医生都说是轻微，这方面我会找中医治疗。」

「恩恩，大哥要积极治疗啊。」

「唷！你瞧我这态度还不积极吗？」

「也是。」

「我今天找你来是有件事情想问问你。」曾俊瑛接过苏芳递来的叉子，上面插着一块色泽上等，肉花犹见肉汁、切得入口大小适宜的牛肉，送进嘴中品尝。

点好的主菜也上桌的曾俊瑞，一边吃一边问：「大哥想知道公司什么事情呢？」

「不是公司的，我想问你，妈呢？」

所有人的动作停下来，曾俊瑞和苏芳两人面带心虚，两人交换为难的眼神，最后曾俊瑞道：「妈最近出国玩去，她……」

「别骗我。」曾俊瑛依然吃着牛肉，那双看不清楚的眼睛落在虚空中的某一点，脸上带着微妙的表情，口气间几分严厉道：「曾俊瑞，她是我妈，我非常了解她，别跟我玩那些虚的，我只想听实话。」

曾俊瑞自然知道自家大哥不好搞，但是他没想到才苏醒过来没几天，曾俊瑛就已经查觉到不对，他吞吞吐吐困难道：「妈她……在你车祸第二年就过去了……」

意料中的答案，从他意识回来三个月以来，曾母从未出现过在他的生活里，也没听谁说过曾母的事情，那时他就在猜了。三个月来他做好迎接答案的准备，但是再多的心理准备，都比不上丧母之讯贯耳时，瞬间涌上的悲痛轻而易举冲垮薄弱的堤防，悲伤完全超乎曾俊瑛所预期，他双眼瞬间染红。

「俊瑛！」苏芳急了，他牵住男人的手。

曾俊瑞也知道这消息太打击人，但是曾俊瑛正在等他说完所有的话，他只好硬着头皮继续道：「妈她的身体不太好，在第一市医院病逝，最后走的时候没有太痛苦，离开的前几天还有去看你。」

这是曾俊瑛两世为人第一次经历丧母之痛，最后这顿饭，谁也没吃多少东西就离开。

回到家后，曾俊瑛一直闷闷不乐，他双眼没有任何神采，坐在客厅中的沙发椅上沉默。苏芳虽然很担心，但是没有去打扰曾俊瑛的情绪，他先将家里收拾干净，内内外外该做的事情弄妥当之后，再坐到客厅里面将书店的东西整理。日头余晖掠去最后一道光芒，苏芳开始准备晚餐，小心翼翼的炖煮养生汤，等到一切都弄好之后，他牵着曾俊瑛的手带到饭桌，将准备好的养生汤放在曾俊瑛的手中温暖。

「你现在的身体禁不起大喜大悲，阿姨她最希望的，是能看见你健健康康平平安安，不会希望你为她的事情那么难过，阿姨最后一次来看你的时候有交待我要跟你说，生老病死乃是人世间的常态，让你不要挂怀。」

热泪盈眶，曾俊瑛手指头磨着苏芳的手道：「我是个不孝的孩子，不懂事，让她老人家为了我的事情没少过操心，没少过伤心。」上辈子因为苏芳的事，他的自私气死曾父也让曾母一辈子抬不起头来做人，就算后来他事业再成功，过往依然是件不光彩的破事。曾母的伤心欲绝从来都是曾俊瑛心头的一根刺，上辈子他们母子都是聚少离多，他给得再多都是物质的东西。

苏芳不知道那些纠结，只当曾俊瑛说的是车祸一事。「有些事情，老天就是这么安排的，怪不了谁，你更别自责。」

或许真是老天安排的，这一生曾父确实在那个时间点离去，而他与曾母之间的缘份，也因为各种纷扰而聚少离多，两辈子都这样，多一点少一点都由不得人。

摀住脸，曾俊瑛的悲苦全落在掌心中：「但是话不是这么说，就算生死缘份都是注定好好的，功过成败也不能幸免写好结局，但是一个人想成为什么样的人是可以努力，过程中是要快乐还是悲伤完全是能选择的；是环境造就人没错，但是有没有后悔，是不是遗憾，这完全是自己的问题。」

是的，他很后悔，后悔以前的不懂事让曾母痛苦，这一世他虽然已经做到尽量不让自己后悔，却仍然无可避免的留下遗憾。

「俊瑛，那你尽力了吗？」苏芳跪在男人双腿间，拉开那双手看见哀伤的脸庞，很认真的问。

「我尽力了，但是……」

苏芳打断：「这样子就好，人力有时而穷，尽力就好，想再多就是钻牛角尖。」

曾俊瑛抬手抚过苏芳的五官，最后苦笑道：「我想钻一次牛角尖。」

苏芳反手抱住男人：「好啊，不过你得带我一起钻，不许把我一个人留下来。」

「呵。」这种事情能怎么带呀，说到底，苏芳不许他哀伤过度，转念一想，曾俊瑛缓缓道：「我曾经做过一件大错事，错得很厉害，伤害很多人。」

「有吗？」苏芳歪着头，他知道的曾俊瑛虽然会犯些小错，但是可没有做出过什么严重的大问题，就算是出柜这档事情让曾俊瑛处理起来，也是极其低调的冷处理，想迸点火花都不容易。

没理会苏芳的疑惑，上辈子的事情让他怎么说也说不清，还是别解释的好，于是曾俊瑛又继续道：「那时我妈把我教训了一顿，我以为她不会原谅我，没想到后来她却塞一大笔钱给我，让我避避风头。」

那笔钱是曾母毕生的积蓄，交给当时犯错的曾俊瑛让他离开当年充满流言蜚语充满攻击的镇上，曾俊瑛就靠这笔钱创业，最后缔造盛世辉煌的曾氏。曾俊瑛一直相信，当初如果没有曾母，他不会怀抱要荣归故里的想法，就不可能走到金字塔的顶端。

「诶，有这种事情？」苏芳的记忆中实在找不出来有类似的事件发生。

曾俊瑛拍拍苏芳的手背，笑而不语，自那之后他深刻的体悟到曾母的爱子之心，使他这次人生重来之后，做出许多旁人不能理解的选择，都是为了避其锋芒，因为他知道，不管对错，曾母都是爱着他这个儿子，用她的方式维护。

晚上，苏芳在床上紧紧抱住曾俊瑛，温暖的体温和拥抱的力道，他希望自己能成为这个男人的支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