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最后矫情一回(1 / 1)
咚咚咚~
“进。”
蝉欢把头探进房门:“有空吗?”
周柏宽躺在床上,放下手边的书:“有。”
然后夏蝉欢就大大方方地跳上了他的床,周柏宽拧了拧眉毛:“这算你的回答?会不会太快了。”
蝉欢嘿嘿嘿:“不是,只不过等会说的话可能会有点多,坐着说比较不累。”
周柏宽深吸了口气:“你不能用两个字或三个字回答吗?‘愿意’或者‘不愿意’。”或者我只给你答两个字的机会。
蝉欢低头不看他:“柏宽,我先说一下我的想法啊,你不许打断我。”
“嗯。”
“首先呢,我很气愤自己这么没出息,不过喜欢就是喜欢,没什么好否认的。小的时候不懂事太自我,所以对你也不够宽容,现在不同了,大家都是大人,会用更包容的方式处理彼此的关系。喜欢的话,自然就想和你在一起。”
“嗯。”
蝉欢自觉地软了语气冲他赔笑:“你也知道我肯定要说但是的哈。”顿了顿,她继续道:“但是柏宽,你确定你喜欢的是现在的我而不是你回忆里的我吗?”
周柏宽挑眉:“你觉得你现在什么样?”
蝉欢点点下巴:“大概就是……俗、懒、怂?”
某人轻蔑道:“你以前不也这样吗?”
蝉欢有点困惑:“所以你喜欢我俗懒怂?”
“你觉得会吗?夏蝉欢……人都是会变的,七年的时间不短,再少年热血、再一往无前,都会败给现实。熟极转淡,就像你说的,每一个人十六岁都比二十六岁勇敢和真诚,你既然知道这个道理,为什么要拿这件事为难我?”
“因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执念。”蝉欢语气出奇的平静,似乎这些话已在她心头荡漾许久。
周柏宽抬眸望向她。
“我知道我不该把七年前的事情旧事重提,甚至过分地小题大做,可是今天我决定要说,就索性一并说清楚。柏宽,高考结束你没有跟我商量就走了,我偶尔会想,是不是我们的价值观本来就不一样,你应该和我爸爸很像吧,觉得贫贱夫妻百事哀,觉得物质才是爱情的基础。那时候我以为你是为了自己,但是现在我知道错怪你了,你是为了我,希望能让我永远幸福快乐地当大小姐。可是你知道其实那些东西,对我来说并不重要吗?”
周柏宽沉默了片刻:“夏蝉欢,如果你真的觉得物质不重要,那么为什么……在你失去那些东西以后,你却变成了你口中自卑堕落的自己?”
蝉欢抿唇微笑:“对啊,我现在不能说钱不重要了,可是我始终觉得它没重要到把我们分开。”
“所以从我决定要走的那一刻,你其实已经开始怪我?”
蝉欢轻笑:“……怪的。于我,在意的就一定会留下来,但是你当初没有那么在意我这件事,我是可以接受的,毕竟每个人有自己追求的东西,爱又不是人生的全部。”
“不过我所谓自卑的来源,也不是家里破产甚至身无分文。我承认刚开始的日子是很难熬,落差当然会有,可我也明白上帝是公平的,我过早地享受了所有快乐,才会过早地失去。真正让我感到害怕的,是在这个过程中,会与现实磨合而渐渐忘掉理想的自己。”
周柏宽敛了敛神:“呵,理想……蝉欢,你知道这世界上有多少人已经羞于谈理想?”
“嗯,所以我说我有执念嘛,大概连你都觉得我幼稚可笑,可那就是我的执念。我现在总是装作很坦然的样子,说爸爸没出事之前那个被惯得像二百五的我是荒唐的,其实呢,我反而觉得那才是我最喜欢的样子,简单炽热,所有的爱只交给一个人,让他和自己主宰我全部的喜怒哀乐,我喜欢武术,所以认真去学。但是后来,不得不对人情世故俯首称臣,把自己喜欢的变成自己擅长的,用它来改善自己的生活,这一切都失去了本该有的纯粹,再也不记得自己想要什么。”
“柏宽,所有这一切,矫揉造作也好,不切实际也罢,我知道我最大的问题,在于我能承认自己的平庸,却始终无法承受。平庸的定义很宽泛,绝大多数的人都位列其中,可是……柏宽,我知道你不是,你无论在哪里,都如斯闪亮。你说我身上有你珍视的东西,可它们已经不见了。我找不到原来的自己,而我也不想找了。我不知道未来的日子,你和我会不会背道而驰,你看见了新的风景,同你一样闪亮的人,还会不会为我驻足。我知道你念旧,但我不能把你困在我和你的回忆里。”
……
“蝉欢。”
“嗯?”
“蝉欢。”
“你干嘛一直叫我名字啦。”
“你说得对,每个人都有执念,你知道我的执念是什么吗?”
周柏宽忽然翻身把蝉欢压在身下,轻轻吻她:“是你。”
蝉欢心头悸动:“柏宽……”
身上一轻,周柏宽已经下了床,走到桌子那里,打开牢牢锁住的那一个抽屉,拿出里面的东西。
一只青花瓷印章盒,打开盒子,蝉欢不由得呼吸一滞,她认得这个印章,很特别,因为是他自己刻的。周柏宽母亲去世那天,他喝了很多酒,过了些日子,她劝他以后难过的时候不要靠酒来解决问题,他苦笑着问她那靠什么。
彼时她还是那个无忧无虑的大小姐,不害臊地对他说:“靠我啊。”
他什么都没有说,她还小小地遗憾了一下他的没情调。
谁知道一个月以后,他忽然把自己的成果展示给她看。他自己刻了一枚印章,酒瓶的形状,怪可爱的。蝉欢开玩笑:“那你要一直把它带在身上,如果以后你不开心了,我还恰好不在你身边的时候,你就拿出来看看,想到我就要开心起来。”说完捧着自己脸:“哎呀我怎么这么肉麻,哈哈。”
然后周柏宽轻轻掰开她的手说了一句话,她才发现原来他也可以很肉麻的,他说:“如果你不在我身边,我岂不是要一直看着它?”
“什么意思啊?”
“因为你不在我身边,我会一直不开心。”
蝉欢第一次知晓被一个人喜欢的心情,原来这么甜。她红着脸转移话题:“你这个章有没有刻字啊?”
“有的。”
“什么字啊?”
“你自己看。”
蝉欢拿起来看,有点奇怪:“这什么,方块啊。”
“不是,是一个‘口’字。”
“为什么是口字?”
“那你觉得应该是什么?”
“夏、蝉或者欢啊。”
他轻轻把她抱在怀里:“傻瓜,‘口’呢,是周、柏、宽和夏、蝉、欢这六个字共同拥有的一部分。”
蝉欢在手上写了半天:“有吗?欢这个字里有口吗?”
周柏宽摇摇头:“小文盲,是繁体啊……”
蝉欢莫名就湿了眼眶,他为什么要留着这枚印章。
“我本来想扔掉它,可是蝉欢,我舍不得。即便我把它锁在抽屉里,还是忍不住拿出来看。就像你和我说了分手,我还是忍不住想你,因为我舍不得。”
蝉欢强颜欢笑:“可是你答应我的事情你没有做到啊,你说了你不会靠喝酒解决问题的,结果你喝到胃出血进医院……你有没有想过我会心疼。”
周柏宽沉默,许久黯然道:“百宽不得慰,酩酊以缠欢。”
夏蝉欢说不出话来。
周柏宽忽然自嘲地笑笑,手伸进抽屉拿出里面那只手机扔给她:“而且,你大概想不到保养一只七年前的手机其实是件挺麻烦的事吧?”
蝉欢打开手机,七年前的短信,最上面是最新的一条,也是最后一条:“我们分手吧。”“好。”
草稿箱里还有未发送的七条,是每年她生日那天:“蝉欢,生日快乐。”
“你……”蝉欢有点看不下去,跳下床捶他:“你真的很闷骚你知道吗?”
周柏宽笑着握住她手:“知道啊,可是没办法。”
“你那么喜欢我,干嘛要答应分手,分了手为什么不去找我?”
“蝉欢,不是只有你一个人有自尊。我没有想过你会提分手,当时我确实被气到了,觉得你为什么不理解我,再后来,以为自己想通了,也不敢去找你。你说往后的日子,也许我会厌倦你,但是蝉欢,你以为我没有见过其他风景?这么多年,停在我的心里的只有你,唐代《放妻书》里写‘一别两宽,各生欢喜’,可对我来说,一别心便灰,再难生欢喜,好聚好散,多难。那天你告诉我,你好像又喜欢上我了,对你来说是重新开始。可是我比你惨,因为我从来没有停止喜欢你。不是你的话,是谁都不可以。”
蝉欢伸手抱他:“柏宽。”
“所以蝉欢,不要再否定自己,我爱的是你,过去的,现在的,未来的,就算你对自己没信心,总该对我有信心。”
蝉欢趴在他胸口点头:“周柏宽,是你自己要我当你女朋友的,你不能再甩掉我。我好像比我之前想象得还要喜欢你,你再甩我一次,我可能就活不成了,真的。”
周柏宽摩挲着她的头发:“我也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