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眉峰碧之再见九安(1 / 1)
带了离俢、桃竹、水傲、春来,我们一行人便火速赶往东都,国库已然空虚,想要筹粮,便只能另想它法,“借之于民,用之于民”这是一个好法子,元风是东定太子,这事本应由他来做,然而这样,到底折损了他的面子,折了他身为未来天子的威严,故这事让与之亲密地位尊贵的女人来做也未尝不可,我便是最好的人选,一路上,除了我,一行五个人有四个都对离俢那一张整天为人哭丧的死人脸抱怨不已,我见惯了,便也习惯了,只是,进了东都城门,还没来得及赶赴皇宫,我却先去了刑场,城门口的通缉令上明目昭然的画了一个人的头像,旁边大字赫然醒目“洛州九安”,私通敌国,现连带全家斩首,午时三刻行刑,现在已是午时二刻,眼前是九安带笑的眉眼,我心突突直跳,立即吩咐一行人赶往刑场。
已是春日,午时三刻的太阳映刻在那缓缓举起的大刀上,分外刺目,电光火石间,:“水傲”,他自是明白我的意思,两只暗器射出,刽子手的大刀被打落,同时,水傲已把我从马上带入了刑场正中,用轻功飞跃的那一霎那,我分外看到场外一些便衣打扮的人缓缓收起那在太阳下反光的兵器,洛州九氏,我环视邢台四周,九安,小孩,连带着一大家子女眷仆从,两百多号人,全都跪在台上,黑压压一片,没见九家家主九华,可两个刽子手首当其冲要斩的便是九安与一个漂亮的小男孩,所以情急之下才出手打掉了他们的刀,上座的高官显然早料到有人会出来搅局,才打掉暗器的同时,四周便被团团的官兵围住,抬头所见刑场四周的城墙壁垒上排排的弓箭手,我忍不住冷笑,果然,除了九安,他们还想杀谁,或是诱捕谁,看向座在监斩台上的人,我不由冷了脸,新太尉,陈最,新太尉乃一届老臣,而陈最则是这届刚晋升的官员,我主动请缨为元帅时,不乏他们俩的反对之声。
“太尉好大的架子,看到本太子妃来了,竟不行礼参拜,公然藐视皇上,莫不是有不臣之心”,我缓缓出声,力保在场的人都听得到,他怀疑的盯着我的白发看了好半晌,然后看了看我身边的春来,终于快步走了过来。
“微臣参见太子妃,有失远迎,还望太子妃不怪”。
“太子妃千岁”。
“太子妃千岁”。终于一拨挨一拨的人缓缓跪下,我笑,如今回来借粮,依仗最大的便是做为全国首富的九家,以前,不管是不想得罪皇室还是看在九安的面子上,我想他们一定会鼎力相助,如今,有人竟要杀了他们,那么九家和朝廷的梁子算是结下了,借粮草的事便高高悬在了空中,我想国库空虚,而军中粮草缺乏,此人定是很清楚,以此来挑拨九家和朝廷,先不说,九家握着全国三分之一的经济大权,国内经济一旦混乱,会导致全国混乱,便是军中粮草缺乏,这战也没法打,内忧外患,到时东余对北余,便如以卵击石,想到这,我心下一沉,朝内定是出事了,这么多天,我忙着养伤,见元风回来,便也没太在意,现在想来,到底是我疏忽了,只怕元风也未曾得到丁点消息,只怕要么是传递出的消息被人劫了,要么便是何相也出事了,我心顿时一沉,朝中定是出了事,前面抗敌,后面自家后院起火乃是大忌。
“新太尉别来无恙,不知这洛州九氏它是泛了何罪?”说这话时,我不动声色的盯着他。
“太子妃刚回都,有所不知,这洛州九氏与北余勾结,叛——”
“不,阿浅,我们没有勾结北余,更不会叛国,你信我,阿浅,你信我”新太尉的话还没说完,便被一阵急促的声音打断了,我转过头,看着刑台上挣扎的九安,凌乱的头发,满身鞭痕,那张本时时蕴含着快乐的眼,现在满是惊慌与恐惧,他在怕,怕我不信他,我轻轻对着他笑了一下,虽然那笑微不可查,但我知道,九安一定看得懂,为了我,连天容的婚礼场子都敢去砸的人,我怎么可能会认为你叛国呢,现在,我还不能放了你,若现在你了,为了所谓的避嫌原则,我便没机会插手这件事,那时更救不了你,九安,你在忍忍,在忍忍,就好。
面上不动声色,“叛国?可是好大的罪名呢,太尉可否把罪证给我看看,、毕竟,这兹事体大,若太子问起来,我也好应答不是”,我笑的客气,这都过了好大一会了,春喜这暗卫首领也早该得到消息赶到了吧,再说,我这一闹,朝中在观望此事的各个朝臣也该得到消息了,我讨厌蛀虫,这虫是被元风除了,没想到还有虫卵,这次,不彻底除了你们,我和元风又怎能安心在前方抗敌,我当初留下春喜在京城,便是为了保护这些朝臣的安全,以防他们被人暗杀,却不防他们会从东余首富下手,如今,战幕已拉开快一年了,举国抗战,国库空虚,他们必是知道,我们想筹措粮草,不从他国借,借粮于国内各大商贾乃是不得已时的上上策,他们却拉了东余首富来祭刀,唇亡齿寒,不论他们敢不敢不借,但大都不会心甘情愿的借,这种不甘不愿会汇聚成各种阻力,难以轻易消除,,前方战争一触即发,后方倒好,还来给我玩把戏,越看那所谓的罪证我越是愤怒,最后气不过,狠狠摔在地上,“查,给我彻底的查,陈最,你是新晋的吏部侍郎,给我查清楚了,到底是谁通了,与谁通了,漏一个,你便是办事不力,当然不排除你有共犯之嫌”,‘元年365年八月份,九氏九安与东余要员在洛州密谈,谈话内容不详………’,别的都不需要看,就这一条,纯粹是诬赖,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去年那时,九安不是在中越为了我踢了天容的场子吗?何来密谈一说,看来,朝中真是出了大蛀虫,春喜也到了我的身旁,“新太尉有疑”,他轻轻伏在我耳边说了一句,有疑?看来,他们也没找出什么有力的证据,但,以前没有,不代表现在没有,我朝春喜笑了笑。
“春喜,你也去,助陈大人一臂之力,当然先去何相府中请何相前来亲自监审此案”,说完,我便走到了旁边准备好的凳子上座了下来,顶着烈日,我便这样座了下来,旁边的新太尉也不动声色的陪坐着,我知道,自己今天将会走出怎样的一步棋,但我别无选择,王者路,注定要白骨累累,我也想要趁此机会,杀鸡儆猴,或是收买人心,得民心者得天下,这是我才接触王道时记住的第一句话,刑场因我的存在,周围围观的百姓越来也多,随后朝中大臣也陆续赶了来,只是,何相却一直没有出现,已是过了三四个时辰,看着两旁陪坐的朝堂大臣,看着下面围观的人山人海的百姓,我笑了,要唱戏,总得有观众不是,有了观众,还得有人来唱黑脸,有人来唱白脸不是,否则这戏又怎能唱得下去,就在我兀自笑得欢快的时候,围观的人群自动从两边散开了,正是姗姗来迟的何相以及陈最,春来,只是何相是穿着囚衣来的,脖子上有枷锁,我更是笑得欢了。
“罪臣前来领罪,罪臣与新太尉一起密会北余公主德尔,辜负了太子妃的信任,故万死不足以谢罪”,何相边说边跪了下来,我心抽了抽。
“这是罪证”,春来从后面捧上了一叠厚厚的纸,瞟了那叠厚厚的罪证一眼,在看着地上跪着的何相,我的呼吸更加沉重了,后面陆陆续续来了一群士兵,最开始的两个押着一个女人,一个很漂亮的女人,曾被逼着跳过崖,人往往对要死前的事物记忆都异常深刻,没有小家碧玉的娇羞,反而有一丝草原的空旷,这种气息,每次见到德鲁,我都看得到,不愧是兄妹,连气息都像。
“我记得北余德鲁汗王有一个妹妹叫德尔,不巧,我只见过画像,如今见了真人,倒是更美些,是不是呢,新太尉?”我似笑非笑,一把扯开面前女子的衣领,肩胛处一青色狼头,正狠狠瞪着我,发出冷冷的光,狼头向来只有北余皇室之人才能刻在身上,而其他北余的人却只能根据身份地位的高低来映刻上其他的事物,狼在北余人的眼里,从来都是高贵圣神的动物,就如德鲁这样能耐的人,也才被其族人称为“草原苍狼”,两百年来,北余有此称呼的不过他一位,听着底下因我的话语而躁动起来的人群,唇角带笑。
德尔后面的人,都是些家眷,若我没记错,他们中有一半是新太尉家的,另一半是何相家的,听了我的话,新太尉家的已经开始哭了起来,只有何相家的一声不吭,低垂着头,我心沉重,赶紧调转头,不想在看。
“太子妃,冤枉啊,冤枉啊,是何相这老匹夫冤枉我,太子妃一定要为我做主”,看着旁边喊冤的新太尉,我牙痒痒,你还好意思说冤枉,要不是没时间来彻底找出你的罪证,要不是你在朝中势力太过庞大,各方面的关系太过错综复杂,要不是为了人证物证具有,为了除掉你,我曾倾国于托的何相又何需为拉你下水而赔上自己,背上这通敌叛国的罪名。
“新太尉,倒是说说看,你那里冤枉了,是与德尔公主密谈冤枉你了,还是陷害九家我冤枉你了”,我边说边在他眼前晃着一叠罪证,那些都是信纸,全是德鲁与他的信,见此,他顿时面如死灰,元风与我太过亲密的关系,我一直以为是桃红泄露,故德鲁才会想到杀我以损元风,她与乌月勾结,泄露秘密,才迫我跳崖,我原想元风那一掌本也是她提前告知了乌月我会去,故乌月才会联系德鲁,如今看来,他新太尉也在里面搀了一脚,心里不是滋味,把一沓证据狠狠甩向地上,一把抓起桌上的令箭,狠狠掷在地上:“除德尔公主小心关押,何氏家眷另行关押外,其他人,斩立决”,说完,我又重新坐回了监斩席,看了一眼除了指证新太尉时便一直沉默着的何相,我的心一下一下,扯得生疼。
“太子妃,我是一朝元老,便是要杀我,也理应由皇上亲自下旨,你是宫廷后妃,没权杀我,我冤枉啊,冤枉啊”,新太尉在地上哭喊了起来,闻言,我却是笑了,指着下面骚动的百姓便大骂了起来:“一朝元老?你看看下面那些百姓,他们的父兄或丈夫,或儿子,正在上前线,他们正盼着他们归来,却因为你们的叛变,送出去的情报生生害死了他们,他们尚且知道报国,你却生生把他们亲人的头推上去让敌人砍,你有什么资格跟他们说冤枉”,听了我的话,本来就躁动的人群霎时如一锅煮沸了的热水,跃疼起来,纷纷欲涌上刑台,‘杀了他们’,那是他们最单纯的心思,最初始的想法,却是让新家人吓破了胆。
新家众人被推上了刑台,连带着何相,他看我的目光,从一开始就很慈祥,犹如长辈看着自家的小辈般慈爱,若换以前,我一定会高兴的跳起来,他疼爱我,不在讨厌我了,而如今,我宁愿他讨厌我,没有什么不甘,他就那样淡淡的看着我,眼神中满是欣慰,何家众人早被我让人代理了刑场,如今他就一个人,跪在新家众人中间,颇有几分风骨,我含笑看着刽子手举起大刀,然后落下,我含笑看着上一刻还对我笑得慈爱的人,下一刻在我面前没了脑袋,木木的笑着,双眼涩痛,因我的吩咐,新太尉被我放在了最后,看着他的家人一个个离他而去,看着他逐渐木然的双眼,我连悲伤都不曾感觉到,失去至亲至爱,痛彻心扉,然而他开始求饶时,却只为自己求,丝毫不理会那些被他拖下水的无辜亲人,何其可恨,而我,若不是有目的,若不是恨极,我想,我愿意给他们一个活下来的机会,生死交由他们自己,去求得那些百姓的宽恕,希望虽然不大,但总归不是没有。
人一个个在我面前倒下,还未来得及换上囚衣,各色鲜艳的华服就被染上了刺目的鲜红,仿佛又亲临那惨如修罗炼狱的战场,那扑鼻而来的血腥味闻起来竟是如此熟悉,让人冷静,杀鸡儆猴之后,便只剩笼络人心了,缓缓来到台前,对着下面的百姓缓缓跪下:“因为我们的失误,竟让这种人来残害大家,我们对不起大家”,话未完,我便重重磕了一个头,霎时全场鸦雀无声,“咚”,我又重重磕了一个头,银白的发丝在阳光下发出同样刺眼的光,那一声颇为响亮,我想,他们很多人都听到了,“咚”,我又很响亮的磕了一个头,这个,感谢你们的父兄、丈夫、儿子,感谢他们的大义,在战场上奋勇杀敌,“唰”,在我磕了第三个响头之后,他们全部跪下,他们知道他们受得起我的三个头,我想,三个响头,收买了全国百姓的心,还是太便宜了我,自此刻开始,当今太子妃贤惠明德,当今天子英勇智慧便会在全国迅速传开,我和元风会得到所有人的拥戴,组成一个凝聚力超强的团队,这样的团队,没有什么战胜不了,我在后方善待他们的母亲妻子,她们会对我感恩戴德,前方的战士也因了她们更会对我们效忠,士气倍增,北余不灭都难。
只是,这番天下闻名的太子妃,我却是牺牲了何相,残忍的舍弃了他,就像舍弃了一棵无关紧要的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