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与君长别（1 / 1）
杭州，昔日杭州赵府的府邸，如今已经是一片废墟，听闻，当初那场大火整整烧了一夜，杭州赵府无一人生还。
后院一间破旧的房子中，徐瑞峥独自盘腿在一个已经烧得面目全非的榻上，正在运功疗伤，飞鹰站在门口，时时刻刻警惕着，生怕有人接近这里。
当日殷离洹登位大典上，殷离洹当着天下中英雄的面，把徐瑞峥逼上绝路，如今徐瑞峥在江湖之上，已经是人人唾骂，再没有容身之地。也只有飞鹰相陪，也只有这当初的杭州赵府还可暂时容身。
徐瑞峥已经发誓，即使自己活不成，也一定要杀了殷离洹，才能解了心头之恨！
“哈哈哈哈……”一阵笑声传到徐瑞峥和飞鹰耳中，飘荡在整个赵府废墟上。如同是死人的魂魄。让人觉得毛骨悚然。
飞鹰握紧了剑，警惕的看着四周。突然，天空中一道身影闪过，飞鹰还没反应过来，一个蓝色的身影已经稳稳落地，手中一把折扇，“唰”的一声打开。
“年轻人，像你这样的功力，你主子都不知道死了多少次了。呵呵呵呵……”文扇君子说着，就走了进去。“徐长老好兴致啊，在这地方可是清静了不少吧。”
徐瑞峥收了内力，看着文扇君子，说：“老夫已经落得今日的下场，你再来嘲笑老夫还有何意义？”
“唉……我可不是来嘲笑徐长老的，我是来帮徐长老的。”
“老夫如今在江湖之上已经是人人唾弃，文扇，别人不了解你，老夫可是知道的，你哪有那么好心来帮我？说吧，如今老夫这个样子，你还打算要老夫什么东西？”
“哈哈哈哈……”文扇收了扇子笑道：“徐长老说话就是爽快，我知道徐长老恨透了殷离洹，我可以帮助徐长老一同杀了殷离洹，并且让你重回九连山庄，条件嘛……”文扇凑到徐瑞峥面前，一字一顿的说道：“当年九连山庄庄主成南留下的钧天秘籍和毒典，我可是惦记了很久了。”
“哈哈哈哈……”徐瑞峥抬头一笑：“那可是成南一辈子的宝贝，九连山庄的镇庄之宝啊。”
“不错，只要徐长老答应事成之后给我这两样东西，我一定帮徐长老杀了殷离洹，重回九连山庄。”
徐瑞峥低头想了想，文扇君子向来城府颇深，他要这两样东西，又要杀殷离洹，明显的是要做江南之主，不过连他自己都不知道钧天秘籍和毒典在什么地方，不如先答应了他，等杀了殷离洹，回到九连山庄，先逼成昊交出这两样东西，待自己练成之时，杀了文扇，自己做这江南之主。
徐瑞峥心中有了打算，看着文扇君子笑道：“好，老夫答应你，只要能杀了殷离洹，让老夫回到九连山庄，老夫就给你钧天秘籍和毒典。还有，我的儿子殷离辉还在蜀天林，杀殷离洹之前，要先把我的儿子救出来。”
“好！咱们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
深夜，蜀天林。殷离洹坐在竹墨院大厅，轻声唤道：“嗜魂，嗜魄。”
黑色的夜空中闪过两道暗红色的身影，跪在殷离洹面前。
殷离洹吩咐道：“你们去给我找到徐瑞峥的的下落，上次他已经受伤了，想来他正躲在那个地方，以你们的能力，找到他废了他的武功或者是断了他的手筋脚筋是很容易的，然后务必给我带回来。”
“是！”嗜魂嗜魄领命离去。早已经站在大厅外面的叶寒涛，看到嗜魂、嗜魄离开了才进去，问道：“徐瑞峥如今已经是人人唾骂，再也不敢在江湖上露面了，师妹还让他们废了他的武功，把他带回来干什么？”
“当然是有用了，他一天不死，我心里就难受一天，再者，他可是我用来威胁徐丽丽最好的办法，当初我失去父亲的痛，我也要徐丽丽尝尝！”
“得饶人处且饶人吧，如今你已经在这个位置上了，何必不放过他们呢？”
殷离洹看着叶寒涛，说：“可是当初谁想过放过我父亲，谁想过要放过我？！当初在漠北，她又何曾放过我未出世的孩子！”
恨，满身满心都是恨。
叶寒涛叹了口气，坐到殷离洹身边，拉着殷离洹的手，说：“我知道你心中有仇恨，可是我不愿意让你一直活在仇恨之中。”
殷离洹抽出了自己的手，看着竹墨院空荡荡的大厅，说：“师兄，叶家人慈悲天下，我可并不是叶家人，我没办法做到慈悲天下。”
叶寒涛无奈的摇摇头，说：“以你现在的身份地位，又何必……”
“师兄不必说了，每次你要说什么话我都能猜到，咱们从小一起长大，我知道师兄都是为我好，可是，杀父夺夫丧子之仇，我一定要报的！”
“我只愿你能过的好一些，我知道咱们都回不到过去的天真烂漫了，只希望你报仇以后，能放下这些。”
“我答应师兄，等报仇以后，一定会放下这些，好好做一个江南尊主。”
叶寒涛看着殷离洹，即使是满头白发，即使脂粉未施，依旧很美，美得惊人，他比任何人都了解，殷离洹内心深处其实是很善良的，只是这江湖斗争，这些年来的变故，才使殷离洹变成这样。“师妹，其实我……”
叶寒涛刚开口，彩蝶梦蝶就端着水果走了进来，一看到叶寒涛和殷离洹同坐在上面的狐皮卧榻上，梦蝶笑着说：“小姐和叶公子可真是天生的一对。”说着就走到前面。
梦蝶忙接话说：“本来就是嘛，底下的人早都传开了，不过怕小姐生气才没人敢说的。”
殷离洹白了彩蝶一眼，说：“底下人不敢说，你们两个就敢当着我的面说了，真是把你们两个惯得不是像样子了，现在这样，以后可怎么办？”
“看看，咱们还没说什么，小姐就先一大车话的说咱们。”
“是，等明天我一定要给段师兄说说，快把彩蝶给收了，我这边是留不住了。”
听着他们主仆说话，叶寒涛低头笑着，也不插话。
几人正说着，明珠，杨断新，战嵩三人就一同回来了。后面的弟子已经提了大包小包的东西。殷离洹笑着说：“就等你们回来呢，都累了吧。我让彩蝶，梦蝶准备了水果，来吃些吧。”
明珠笑笑，对杨断新说：“杨公子也来吃些水果吧。”
杨断新点点头，也走了过去，战嵩在屁股后面跟着，抱怨道：“师姐，明天我可不陪公主姐姐玩了，累死了。”
“看看你，杨师兄都没说什么你就先抱怨。”
战嵩笑笑，问：“水果在哪，我也要吃。”说着就跑到上面，看到桌子上放着两个果盘，里面都是切好的水果。战嵩坐下拿起一块就放到嘴里，一边招呼着：“大师兄，师姐，你们也来吃吧。”
……
明珠在蜀天林住了几天，每日就是杨断新陪着出去玩，战嵩只去了一日，就真的再也不去了。殷离洹刚刚接任江南之主，江南众多事务都需要处理。几天以后，也就到了明珠回朝的日子，离去的前一天，明珠在竹离院悄悄地对殷离洹说：“咱们两个从北国相识到现在，虽然在一起的时间不长，可是也算是很好的朋友，我心里是很重殷姑娘的。”
“公主有什么就说吧。”
“这些日子在蜀天林，过得很快乐，也认识了杨公子这样的人，是我的荣幸，江南与盛都的风景习俗不同，人也比盛都的好。当初离开盛都，一是为了殷姑娘的登位大典，二是因为我拒绝了父皇的指婚，定要挑一位绝好的驸马回去。”
殷离洹听着明珠这么说，也只是笑笑，问：“那公主要的驸马，可是我的杨师兄？”
明珠也不娇羞，直接回答到：“是，正是杨公子，殷姑娘觉得怎样？”
殷离洹早就猜到这一点，说：“公主虽是这样说，可是杨师兄自小在江湖惯了，如果去宫里的话，只怕受不了宫里的拘束和勾心斗角。”
“殷姑娘说的正是，所以我也不知道杨公子是什么意思，想让殷姑娘帮我问问。”
“问问可以，如果杨师兄真的要跟公主回盛都，公主一定要答应我，别让杨师兄参与公众权益的斗争，还有，一定要给杨师兄该有的自由，当然，如果杨师兄不同意，也希望公主不要强求。”
“这是自然。”
于是殷离洹带着明珠来到竹馨院，走到杨断新的房间门口，杨断新独自坐在灯下，擦一双已经脏了的靴子。殷离洹走了进去，明珠却在门外站着。
“我给你说了多少次，这些小事交给下面的人做就好，你每次都要自己动手。让别人看见，跟一个女人一样成什么样子？”殷离洹说着，走到杨断新身边坐下。
杨断新笑着说：“空闲的时候自己做这些小事倒也不妨，我一个人惯了，不习惯指使下面的人干活。”杨断新说着，也并没有停下手中的活。
“记得当初，师兄是因为战乱，全村人都死了，被路过的父亲救起，带回蜀天林来的。”殷离洹回忆着当初初见杨断新的情景，说：“那个时候师兄又瘦又黑，看得特别丑，当时父亲也只有叶师兄和狄师兄两个弟子，叶师兄高贵，狄师兄冷漠，蜀天林都没有人和你玩，所以你才所有事情都自己做，那时候你还以为，大家是看不起你呢。”
杨断新笑笑，说：“师妹还记着这些啊，我记得当初，师妹也特别粘人，还特别喜欢捉弄我，害我没少被师父骂呢。”
门外站着的明珠心里一颤，没想到幼年的杨断新其实是这么孤苦的人。
“师兄，明日公主就要回朝了，你可知，公主回朝以后要面对的是什么吗？”
杨断新停下手中的活，急切的问道：“是什么？”
“圣上给公主指婚丞相之子，公主心中很不愿意，所以才来的江南，本是想寻一个绝好的驸马回去，只是如今都没有找到，所以回朝，只能嫁给丞相之子了。”
“怎么会？”杨断新猛地站了起来。看到杨断新的反应，殷离洹也明白了杨断新的意思，试探的问道：“杨师兄是否很在意公主？”
“当然。”坚定的回答，可是瞬间坚定地气势就下去了，说道：“只是我这身份，怎么能配得上公主呢？”
“配得上配不上是看你自己的心态，而不是别人能决定的，我问你，如果你跟公主回朝，你是否能受得了宫中的权势利益的争斗，是否能受得了因为身份被别人看不起，是否能受得了宫中的规矩和拘束？”
“我当然受不了……”
明珠听到杨断新的回答，眼神黯淡了下去，或许，身份真的是无法逾越的沟壑。可是下一刻，杨断新说：“但是为了公主，我可以去试着接受。”
“你确定？如果到了盛都，可就再也没机会回江南了，可就没在蜀天林这么自由了。”
“我确定！”杨断新坚定地回答。
“既然如此，那么，你自己的幸福，要自己去争取，趁公主还没有回朝，去找公主吧。”
杨断新听了，向外跑去，刚出了门口，就看到明珠站在外面，明珠笑着看着杨断新，她对刚刚杨断新的回答很高兴，她没想到会有人为了她肯付出这么多。杨断新也笑了，一把将明珠拥入怀中。
殷离洹慢慢站起来，走了出来，看到相拥的两人，欣慰的笑了，笑容中一丝苦涩。这两个身份差距这么远的人，可以因为爱，跨越这么多的沟壑。可是她和成昊，本可以好好在一起的，终究，成昊却不能坚持，她可以为了成昊放弃江南的一切，成昊却不能。如果当初都能留在漠北，他们的孩子，如今也就该出世了。如今两人中间有了这么多仇恨，背负了这么多，再也回不到以前了。
殷离洹慢慢走出院子，抬头，看着一望无际的夜色，除了成昊，再也没有人能让殷离洹有想要与他过一辈子的感觉了，除了成昊，再也没有了……
第二日，明珠离开蜀天林回朝，殷离洹让人收拾了杨断新的东西，送他们出了蜀天林。明珠走时，对殷离洹说，既然在无法和成昊回到从前，不如接受叶寒涛。
浩浩荡荡的队伍下了西蜀山，杨断新这一走，也许，盛都江南，从此长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