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愿生死同谋（1 / 1）
未晞醒来的时候，已经到了傍晚。
她眨了眨眼，直直的望着前方，眼前的一切都没有变，粉色的帷帐，雕花的木床，清漆的窗框还有照着那个人脸庞的铜镜，多希望一切都是一场梦而已。醒来，一切安好。可她却没有勇气开口去问，这种自我安慰，害怕被戳破。未晞觉得自己的老毛病又犯了，习惯性的逃避，习惯性的自欺欺人。
朝歌已经在一旁坐了好几个时辰，看到未晞醒来，刚刚松一口气却又立刻忐忑起来。
“未晞…你感觉如何？要不要吃点东西？”
她摇摇头，她哪里有胃口。静止了片刻，掀起被子起身。
“你身子虚，不要乱走动。”
看她要下床，朝歌忙坐到她身边，阻止道。
未晞面无表情的松开手，向朝歌靠过去，头轻轻倚在他的肩上，找到最舒服的位置。
“锦儿怎么样了？”
朝歌抚上她的背，安慰着“都过去了，我已经安排人好好安葬她。你不要太过悲伤了，这样梁府上下的情绪都不会好。乖，你可是一家之主。”
扯了个狼狈又仓惶的笑脸，这个时候他还不忘记逗她开心。可她没法沉静自己的心，这种撕开伤口的感觉已经很久没有过了，还以为将自己保护的足够好，原来不过是还没有触碰到。
“朝歌，不要瞒着我，你从来都不会骗我的。府上死了人，怎么可能就这么算了。而且锦儿她死的这么蹊跷…我还没那么傻，告诉哦我吧，我想知道。”
靠在身边的人，语气里尽是心痛。朝歌只好轻轻点点头，他的确没法骗她。
“未晞，这件事有些复杂，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恩。”她握紧朝歌的手，不关真相如何，她都不想再逃避了，这溃烂的伤口，只有狠心的剜下，才有愈合的可能，装作视而不见，他永远都在隐隐作痛。
朝歌叹了口气，无奈的开口。突然为自己的曾经的决定，感到仓促，何时他变得这么急躁、不理智。
“几个月前，我回到九天得知…母后为我指了一门亲事。我拒绝了，而且我还说了你的事，父王很生气罚我遁入六道轮回重新修炼，不过众仙家为我求情，所以才免于惩罚。不过父王禁足我不能再私自下凡，可我怎么放得下，所以就私自逃出来了。不成想，会和你走到这一步。若是以前，惩罚什么的我都不怕，因为你的心里没有我。可现在，我贪恋你给我的一切，我开始怕会受到的惩罚。所以我一直没有说，一直在等一个好的时机，可越等我就越不舍得了。昨天我们成亲了，梅邪告诉我，他见到一个人，就是在九天上那个要与我成亲的仙人。”
“是她杀了锦儿？”未晞忽然开口，听不出是什么情绪。
朝歌心里有点紧张，这样的未晞他看不懂。
“未晞，我并不确定，但的确怀疑。我私自下凡的这件事她已经知道了，那么距离天条的惩罚也就不远了。我本来不想让你去承担这些的！”
猛地吼出口，靠在肩膀上的人都被吓到。
他的确没有想过今天的这一切。这份情感早就偏离了他曾预计的轨道。
“我没想过你会接受我，更没想过…能拥有你。”朝歌的语气变得有些沮丧，却又包含着说不出的兴奋。
“未晞…对不起…我这么自私…”
一阵芳香扑鼻而来，纤细的手指落在他正言语的唇上，堵住了下面的话。
“我说过你这样的自私，挺好的。那天在雪啸崖你不是已经说过这些了吗？朝歌，我不是一时兴起才和你在一起的，所以不管怎样，我都不怕。即使…那一天来得这样让人措手不及。”
眼里的疼痛参杂这柔情愈演愈烈，只是轻轻的笑了一声，伸手抱紧身边的人。
朝歌深吸一口气，下了很大的决心似得。
“未晞，跟我回九天吧。”
未晞整个人一愣，随即展露笑颜“看在你御仙云的技术还不错的份上，就勉为其难的答应你了吧！不过…要等之洲岛的事情都处理好了，再走。”
毕竟这一走，很可能就再也回不来了。不是不相信朝歌，只是这一次，未晞有一种感觉，所以要好好道别之后，再离开。
朝歌拍拍她的背，声音低沉。
“好，听你的。”
处理好东锦的事，未晞交代好在梁府的大事小情，准备同朝歌一起回九天。
她心里是有自己的打算的，东锦的这件事，朝歌并没有告诉她全部的实情。看梁府上下在她面前全部三缄其口，未晞心里就明白，这件事一定和她有脱不开的关系。朝歌的行事作风未晞再清楚不过，多半是怕自己太在意，所以才不说清楚的。
她不自觉的叹了口气，惊动了躺在一边的人。
明天就要去九天了，朝歌心里比未晞还要紧张，两个人都默契的没有开口，就是怕把不安的情绪传给对方。
未晞这一声叹息，引得朝歌的注意，手在被子下握住未晞的。她的手冰凉，朝歌惊了一下，立刻整个人都贴了过去。
“怎么这么凉？”心疼的话问出口。
未晞侧过头就这着月光看向他，淡淡一笑。
“可能因为心里太热了吧。”
朝歌也生硬的笑了下，他又何尝不知未晞的心情。
“朝歌，我好开心。”
轻轻转头，对上未晞的眼睛，一片清亮。
“哦？乐从何来？”
轻轻将手从朝歌温暖的手掌挣脱出来，调整角度，又重新十指紧扣。
“爹娘死后，我以为这一生都只能是我一个人了。没想到…还有个你。”
朝歌难掩笑意“我也好开心，你还有个我。”
“干嘛说得跟施舍一样。”未晞撅起嘴。
朝歌依旧笑着，眼角藏着爱意“那里是施舍，明明是庆幸。庆幸你还有个我。”
“什么意思？”未晞不解的问。
朝歌向前凑了凑，额头相抵。
“以前我很嫉妒，你身边每一个人。包括梅邪、洛涯甚至梁府的仆人。我觉得你拥有的太多了，却唯独不包括我。不是我不给，而是你不要，所以我嫉妒。但是现在我庆幸，庆幸你愿意把我也变成你所拥有的，”
“呵呵。”未晞轻笑出声“叔父，我哪敢对您动歪心思啊！”
“现在听起来，感觉也不错。”朝歌厚脸皮的说。
未晞娇嗔的瞪了一眼“哪里好，明明…怪怪的。”
“随你喜欢。”朝歌倒是故作大气起来“反正…”他挑眉，坏坏的笑“我都懂。”
未晞好像问他“你懂什么？”，不过一想朝歌接下来的话，一定又会让她害羞到无地自容，所以就放弃了这个想法。
即使他们现在是夫妻了，可有很多时候，未晞还是接受不了那样满脸调戏的朝歌。这与她几十年来的认知大相径庭，她心里的朝歌可不是这样的。
“朝歌，有时候你好像小孩子一样。”
朝歌轻哼出声“你是在怀疑我的年龄吗？”
“才没有。朝歌…你说这次我们去九天，最坏的结果是什么啊？”未晞突然问起，但语气倒是异常轻松。
朝歌不漏痕迹的瞥了她一眼，不见异状，也故作轻巧的说。
“你怎么不问好结果啊？”
“有个心理准备嘛。”未晞突然撒起娇来。
朝歌笑了下“最坏的结果，就是死呗，你怕不怕？”
未晞摇摇头，毫不在意“还不是早晚的事。就像你说的，我拥有的太多，上天嫉妒。”
“你倒想得开。”朝歌打趣道。
“死我是不怕，早就不在意了，我怕的是…想死不能。”
“未晞…”忽然冷淡的语气，让朝歌心里异常难过“不要放弃我。”
心里颤动，朝歌刚刚说话的语气，是乞求。不带一分戾气的，刺进她的心里。
“我不会放弃你的。我的夫君…”
你是救赎我脱离苦海的人，你是黑暗中唯一照进我眼里的阳光，你是茫茫大海上唯一给我这个溺水者伸出的手，我怎么会放弃你？我怎么舍得。
“未晞…谢谢你。”
“傻！”
笑着相拥，我们都是对方眼里最值得的人，也是对方心里最放不下的羁绊。如果可以选择，是不是可以少些伤痛。时间既然不能倒流，那能不能为这份爱停留？
明知前方是万丈深渊，却依然只能毫无畏惧的前行。
我不怕死，我只怕求死不能。
我不会放弃你。
简单的几句承诺，变成了支撑下去的唯一理由。
后来的某一天未晞想，如果没有说出口，她是不是可以做回原来的自己，只要逃避只要忘记，她依旧可以装傻着面对一切，她依旧可以慢慢流失自己。
可惜，她只能在慢慢的时间长河中，守着几句承诺，陷入无尽的等待。
只怕求死不能？
一语中的，多希望留下的那个人，不是自己。
之洲岛上的最后一夜，就这样慢慢翻过。
未晞站在朝歌的身后，最后回头看了一眼之洲岛。心里一直有个声音告诉她，这是最后一次了，或许是她太过悲观，但眼角还是不自觉的湿了。
朝歌回过身，满眼哀伤的看着她。
未晞擦拭了下眼角的泪，笑出声。
“风，真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