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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 Knight(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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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t’s pointless to keep fighting.Why do you persist

Because I choose to.

“新的作战方案,虽然我方的预计损失率从5%提升到35%,但仍可以执行。”

“那不就是说……三个人当中就要有一个人牺牲吗?!为了我们牺牲……这种事情,绝对不能接受!”

“集——”

宛如永恒的安眠,视野陷在一片黑暗里。突如其来的杂乱声响惊醒了凝固的意识,真名恍恍惚惚地睁开眼睛,像一抹游魂,只余下朦胧的神智,下意识地从众多凌乱夹杂的声音里捕捉到属于他们的只字片语。

在争吵吗?集和Triton?

发生了什么?

集对于Triton,是单方面的不认同吧?

担忧之外,莫名地有些迷茫,好像遗忘了什么,氤氲的迷雾里潜藏着令她惊惧不安的源头。和Triton有关。她几乎是本能地察觉到。

她蹙眉用力按住太阳穴,试图撕开意识外笼着的雾霭,打破凝结成一团的黑暗,毫无障碍地触碰这个世界。

有什么纷纷繁繁地在寂灭中猛地炸开,比弥留更短的时间里,她来不及捕捉那些消逝的场景,一阵仿佛要撕裂一切的痛楚清晰激烈地贯穿了整个脑海。

刻骨而猛烈的疼痛中,被剥夺的知觉渐渐回归。冰凉的触感断断续续地落在皮肤上。

是雨吗?

真名眨了眨眼,细碎的水滴缀在眼睫上翘的端点,欲坠不坠。视野内模模糊糊,如同一台破旧的电视机,色斑嘶嘶啦啦地闪动着,涌动着,渐渐拼接成真实的画面。

四周炸起白雾般细密的雨,少年侧身坐在潭水边的浮木上,被雨打湿的褐色短发一缕一缕地低垂着遮住双瞳,单薄的身形,在茫茫雨幕中氤氲着烟云一样散不开的悲戚落寞。站在这个角度,真名只能看到他紧紧抿起的嘴角和攥紧的双手——困顿迷茫的姿态,和她触碰到的他的内心充斥的情感如出一辙。

集……

如同激流猛然坠入深潭,复杂无序的信息流撞进来闪电般明晰刻骨的痛楚,几欲跌倒,真名攀住身侧的树干,无意识加大的力道使得指甲深深陷入潮湿树皮上黏腻苔藓里。四处激突的痛感猛烈地侵袭而来,琐碎零落的声音画面夹杂着集的心情一点一点变得清晰。

“如果我失败了,死去的人不就是为了我白白送死吗?”

集的声音。

在会议中吗?

众多身影中真名一眼看到了角落里的集。从末端站出来,他抬头一瞬不瞬等盯着前方,暗红色的眼瞳里透出愤慨之外的质问。

“…我来负责。”

是Triton。

真名循声偏头,金发披肩的少年孤身立在她的斜前方,视线所及的范围内,涯的侧脸依旧冷淡不辨喜怒,冷质平缓的声线却有些暗哑,依稀浮现出几分只露端倪的悲哀。

“那些已经牺牲的人呢?林他们的死,你也能负责吗?”

集?!

她愕然抬头,罕见地吐出犀利话语的褐发少年无视瞬间冷凝的气氛,倔强地继续开口:“嘴上说说当然容易,已经在这次战斗中死去的人,你又能为他们做什么?”

停顿了一下,他直视着涯,一字一顿:“我谢、绝、参、加。”

仿佛结束了宣告,为了彻底摒弃什么,少年干脆地转身跑了出去。真名下意识地站起身,从涯身后追过去,错身之际,她顿了顿,偏头看过去,视线相触,真名怔在原地。涯静静地凝视着这个方向,灰色的眼瞳像燃尽了的余烬,青灰的底色晦暗到极点,掩去了暗涌的风云,反而浮起了微凉悲哀的浅芒。

似曾相识的眼神,她回望过去,干涩的眼睛莫名地涌出泪水。模模糊糊地看见了那个幻影:被AP病毒侵蚀着的涯抱着她从高空坠下,缓慢的过程,风忽而凛冽时而轻缈,那双静寂的灰色眼眸近在咫尺,呼吸交缠间,她感觉到一切褪尽了颜色,从指缝间滑出,一切都在远去。她看不清高高俯视着他们的是谁,喧嚣的风声散尽,世界安静地陷落,只剩下少年破碎疲惫却纯粹耀目的笑容伴着她坠向亡灵的栖所。

“真名,终于传达给你了。”从内里向外,一寸一寸地被结晶覆盖,连最后的意识都被侵吞,唯有轻忽的呢喃若有所失地飘荡在耳际。

隐隐的抽痛从胸口沿着手臂向下传导,激起手指一阵神经质的颤抖,冰凉的指尖触及温热的手心,她蓦然回神,伸出手臂,徒劳地想要安慰什么,眼前的情景却像雾气般蒸腾消散。

她仍站在水边,集背对着她掩着脸庞。

【不阻止的话,所有人都会死在这里。可是……要接受别人为了我而牺牲,这种事、这种事,我果然还是做不到!】

少年的情绪激荡着,毫无防备的真名脚步不稳地后退着止住跌倒的趋势,慌乱间踩到的枯叶发生清脆的碎裂声。矛盾中的集倏然惊醒,闻声回头,视线触及的瞬间露出了夹着苦意的疏离笑容:“祈小姐。”

真名的身形蓦然凝滞,她抬眼看过去,少年明澈的瞳仁里清晰地倒映出少女的样子。鲜红如鸢尾的战斗服,卷曲的粉发,眉眼精致,是较之她成熟许多的姿态。

她睁大眼睛,集已经转过头,脸颊的轮廓褪去稚嫩,初露棱角,低垂的眼角泄露出几分求而不得的忧伤。

雨滴越来越细密,少年的身影如隔云端般遥不可及,她想要转过身,却失却了行动力,默然僵在那里,所有的景象渐渐扭曲破碎,堕入意识的洪流之中。

……

真名猛地睁开眼,金属制的房顶泛着的冷色光芒猝不及防地刺入眼瞳。她按住额头无声地舒口气。

是梦吗?没有争执,没有对峙……

狭小的室内一片寂静,滴答滴答的声音分外清晰,真名转眸,床侧的白色仪器屏幕上黑色数字平稳地波动,透明胶管连接着伤痕累累的手臂,绷带上晕开暗红液体,边缘露出狰狞地伤口。喉间有些干涩,她沿着胶管传输的方向微微抬头。

隔板上侧镂空的花纹滤下细碎微芒的天光,偕同室内的灯光营造出光线斑驳的半明半暗。交错的光影中,涯轻靠在床角,像是疲惫到了极点,合着眼眸,眉头微蹙。几缕发丝擦过脸侧,堪堪遮住触目惊心的殷红血痕,他微仰着脸,仍是一副万物不经心伪装得无懈可击的近乎冷淡的惫懒神色。

十字架模样的饰物坠在从涯胸口滑落的银链上,他抬起手,坠子在修长的手指间翻飞,上面似曾相识的螺旋暗纹在光柱里闪现的银色碎光,折射进真名绯红的眸子。

那个东西,还留着吗?

一时间,仿佛被夺去了言语能力,她呆呆地看着涯,看着他俯首,额头抵上冰凉坠子,以一种宛若献祭的姿态。

有什么缓慢而清晰地堆积着,在某个临界点决堤,湮没了每一个角落。她分不清这是从涯心中传达过来还是源自内心,不可名状的悲哀倾覆而下,所有感官都朦朦胧胧,变得迟钝。

空荡而荒凉的死寂里,似乎一切在灰暗中隐匿,逐渐消散,只余下喟叹般轻缓低沉的嗓音。

“不想变得冷血…那些至死都相信着我的人,恙神涯能否回报他们?”

手里的十字架在斜入的昼光中闪现出清澈锐利的光芒,涯抬手覆在双眼上,几乎和阴影融在一起的身形笼着一层沉重压抑的暗芒。

【本来…应该最先被淘汰的人…是渺小软弱的…】

渺远的心音低而轻,却仿佛惊蛰,在真名耳畔遽然炸开。她伸出手,指尖轻轻落在十字架上,慢慢前移,最终轻颤着覆上了他的手指。

涯猛地睁开眼,暴露在高光中的双眸残存着沉然的疲惫。在他怔然的目光里,女孩抬起头,弯着唇角,试图像往常扬起笑容,眼泪却一滴一滴滑落。

“不是哦。”她凝视着涯,佯作轻快的语气里含着某种无可回转又理所应当般的坚信意味。

“Triton的内心……”纷繁不可捉摸的画面走马灯般闪过,最终定格在一片恢弘浩瀚的流光上,

真名绯红的眼眸迸发出耀眼的神采,一时间那些印在深处沼泽般的晦暗似乎都无声无息地消融,她轻柔地笑着,神态温柔之中渗透着丝丝缕缕的悲戚,“Triton的内心拥有非常强大的力量。”

什么是真正的软弱?承担着巨大的压力,背负起罪责,一路走下去,走向未知的终结,又需要怎样的坚韧和强大才能支撑?

没有人喜欢战火和牺牲,没有人愿意走上同伴用生命铺就的希望路途。Triton他明明厌恶这一切,厌恶鲜血和残忍,却仍要这样坚持着,又不肯让自己麻木,一人承担着,痛苦着。

逃避者和背负者,哪一个更可悲?不同于她和集,Triton从没有给过自己逃避的机会,他的视线落在遥远的彼方,即使为此痛苦,也依然执意一人背负起罪责,站在别人无法企及的地方,在同伴用死亡点燃的薪灯之下,孤身前行,孤独却绝不软弱。

真名合上眼帘,在模糊的暗沉里,满身鲜血的涯拥着她坠落坠落,原以为已经枯竭的眼泪轻易地突破防线,盈满眼眶。

“为什么要做到这一步?为什么要这样挣扎着继续?也许一切根本就没有意义,也许最后只剩下痛苦的结局…Triton为什么要这么坚持?”真名睁大了眼睛紧紧盯着他,泪水顺着她扬起的脸颊蜿蜒滑落,她恍若未觉,近乎执拗地一遍一遍问着。

接连滑下的眼泪砸在涯的手上,滚烫的温度恍若碳烧,渗入血液激起一阵源自灵魂深处的震颤。许久的静默,他伸出的手绕过女孩的肩膀,轻轻落在她垂在脑后的长发上。

“…这是我的选择。”语焉不详轻描淡写,涯停顿了一下,安静地凝视过来,漂亮的灰色眼眸在高光之下透澈而清润,如同冰面下流深的静水,脱去冰冷,柔化了锋芒,“有一个必须履行的诺言…或者说只要一息尚存就必须实现的愿望。”

【即使不择手段,满身罪孽,也要达成的心愿。】

绯色的瞳仁豁然收缩,心脏连同手指细微地抽搐着,细细密密地抽痛,她垂下眼睫,呢喃般重复道:“即使满身罪孽也要达成的心愿?”

“即使痛苦着,也要逼迫自己前行的Triton……”须臾的停滞,她闭上眼眸,似是突然想到了什么,苍白的脸颊焕发出异样的光彩,“我能做什么,关于Triton的愿望?一个人很难实现的愿望,如果两个人一起分担的话…”

抬眼看过去,涯正侧首凝视着她,浅灰的眸光常常因为缺乏波澜而显得锋锐冷淡,此时落在她身上,在专注之外透着几分深敛起又不自知流露出的柔软。

真名一时失语,她垂下头,片刻后轻声开口:“至少…那些痛苦,请让我分担一点,我不想看到Triton那么疲惫颓唐的样子了。”

忽然听到一声轻笑,真名讶异地抬眸。涯低下头,轻轻抚上她的脸颊,如同幻影中那样,近在咫尺的距离里,呼吸密不可分地交缠着。

“还记得我的承诺吗?”涯的声音轻缓自然。

“……骑士?”

“嗯,我是真名的骑士…真名曾经这么说过吧?”

【想要保护你,从夏娃的钳制里解放你的灵魂…这是从未也永不会改变的夙愿。】

恍若一道闪电劈下,那层笼在意识之外的迷雾烟消云散,零落模糊的碎片闪耀着炫目的光,汇成一条星河,哀伤灿烂却永不止息。她在夺目的光亮里看到了涯,穿过硝烟,从容敛眸的涯,对着十字架诉说的痛苦疲惫的涯,在Lost Christmas后和集作别,在非洲战场的战火中从稚嫩孩童蜕变为果决镇定的领导者…以及不断重演的惨淡结局。

轮回般无尽循环的世界,同样的终结——温柔清朗的光一点点破碎,熄灭,最后的最后,女孩子玩笑般的语调如同在荒原上慢慢散开——Triton是我的骑士哦~

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梦境。理想乡里那个人这么平淡地告诉她。

怎么可能无关紧要?!

那个人…舍弃了一切的人是Triton啊。一切都不过源于她吗?

攒起的手指骨节开始泛白,几乎灭顶的悲痛之下隐隐滋生出愤怒悔恨的火苗。

谁给他权力那么做?凭什么要牺牲他自己?多希望从来没有遇到过他,或者从来没有说过那样的话。

“我宁愿从来没有…”她张开嘴,却止不住哽咽,滚落的泪水吞没了打颤的声音。她哭得太狼狈,脸色惨白,鼻尖通红,毫无形象可言。

修长的手指轻轻托起满布泪痕的脸,涯垂下脸靠近她,略显暗淡的金色发丝垂落擦过她的耳畔,真名的眼前只余下那双透澈却深不见底的灰色眼瞳。清冽冰凉的吻划过通红的眼睛鼻尖,停留在唇瓣上。

一片怔愣的死寂中,少年似含悲意的暗哑嗓音萦绕在耳侧:“不要否定那些,真名。”

心口的抽痛逐渐演变强烈的烧灼感,如同一条无形的蛇迅速窜进血管,渗入每一寸神经每一滴血液,带来烧融的错觉。眼睫轻颤,破碎的水珠从两人毫厘之间的空隙掉落,真名慢慢抬起手,颤抖着抱住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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