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好久不见（1 / 1）
虽然没有等到暗香，但从清迈归来的陆浅深觉得自己胸中充满热气，觉得世界在自己眼中都变得稍有不同。
又到一年圣诞节，那天偏巧大雪，整个城市如圣诞老人的胡子一般雪白蓬松，陆浅深和几个学生一起在雪地上玩，年轻人闹起来后，便将雪球都往陆浅深身上砸，陆浅深也忘了自己的老师身份，和他们打闹起来。
闹够了，学生们散去，他一个人随意在周围散步，走着走着便到了学校的四大门，这里算个偏门，他从未来过，此时信步走了出去，看路边一颗颗雪树，枝头团团圆圆，煞是可爱。
不知多久，来到一个橱窗前，装饰的圣诞气息浓厚的橱窗里摆了几个洋娃娃，陆浅深想起那年的圣诞节，他刚上大学，买了暗香卖的圣诞娃娃送给她，她开始不收，最后拧不过自己，终是收了。后来一直没见那个洋娃娃，不知暗香放在哪里了。
想到暗香，陆浅深的嘴角不自觉的弯了起来。
看了一会，他直起腰来继续朝前走，却突然见面前一个店里出来几个年轻人，他们嘻嘻哈哈，扭头朝里面说“再见”，里面一个女子隐隐约约在招手，她白皙的手指在寒冷的空气中显得更为白皙，发出的声音带着团团白气，“再见，你们走吧，明天见！”
陆浅深听见这个声音，如雷击一般愣在当场。
年轻人结伴离去。陆浅深梦游一般走近那家店，然后看着空无一人的门口，愣了一下，随后一步一步走了进去。
墙上贴着往来国内国外的线路，这是一家旅游社。陆浅深拐过一个走廊，看见一个大通间，形状各异的办公空间，装饰奇特自由，和传统严谨的办公室显然不同。
陆浅深站在门口，用眼睛迅速寻找。
一个女孩子正背对着他，手里拿一个喷壶朝一株绿植喷水。她一件简单的浅色毛衣，头发高高扎起，露出后脖颈白皙的皮肤，身手灵活。
她的办公桌上，她的右手边，放着一个洋娃娃。那个洋娃娃，陆浅深记得，大学时的圣诞节，他曾经送给她，她开始不收要还给他，最终却还是收下。原来她一直留着，留到现在。
陆浅深确定是她后，整个人完全动弹不得。时光好似在此刻停止。他一直找她，及至今日她就在眼前，他却没有勇气上前相认。
女孩终于发现身后站了一个人，她扭转腰身看他，两个人眼神相撞的一瞬，彼此都觉得一震，然后看着对方，竟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她就在他的身边，他竟然不知道。
他还是发现了她，她再也藏不住。
陆浅深在最初的震惊和惊喜后，心里的一丝愤怒就升了上来。她一直就在他的身边，却不来找他，她知不知道自己一直就在找她，是不是她明明知道，却还是故意不现身？她为什么要躲起来？为什么要离开他？
陆浅深慢慢的走近暗香，看着她，只是看着她，眼神里万千的话，口里一句也吐不出来。
暗香瘦了，肤色因为常年奔波显出一点健康的麦色，她整个人带着阳光的味道。
陆浅深看着她，心想，我错过了什么。
最后还是暗香先开口，她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清脆中带着一丝磁性，“好久不见。”
陆浅深看着她清澈的眼神，心口一热，不得不开口，“好久不见。”
两个纠缠了多年的男女，在这一刻，从彼此眼中看到彼此，纵是心中有再多的情绪，此时也只能说一句“好久不见”。
满地的雪，呵气成霜，他们没有拥抱，没有哭泣，最后在节日的街头并肩而行，像是多年的故友，像是以前也没有什么，以后也不期望有什么。
厚厚的雪踩上去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陆浅深慢慢消化相遇的事实，他终于找回暗香，不管以前怎样，此刻，她确定在他身边。那过去种种，还有什么重要。陆浅深感受着暗香的气息，心里一点一点在释然。
路上有孩子在打雪仗堆雪人，路边的每个橱窗都挂了圣诞老人装饰物，空气散发出令人熟悉安心的冷，多像去年，或者前年，或者他们在一起的那些年。
陆浅深会在某一瞬有个错觉，似乎这中间所有分离的时光都被抽离，似乎他们之间就像昨天才说再见，此刻，他站在这里，她也站在这里，他们一起凝望岁月，一切都没有改变。陆浅深心安于这样的感觉。
在一棵银杏树下，暗香停住脚步，她看着远处的孩子，轻轻的开口问：“你为什么不问我，为什么当年要不辞而别？”
陆浅深看着她，“我想，如果你想说，你会说。”
“我知道你很想问，你问吧，我今天都告诉你。我，不想逃避了。”
暗香的声音低了下去，但她瞬间扭过头直直的看着陆浅深，那一副勇敢的样子，竟像当年她十三岁时面对他，对他说“不答应就算了，我也不稀罕”。
陆浅深始终没有问，他想他知道原因，他不想再次揭开她的伤疤，她疼了这么多年，他不想让她再疼一次。
他只是问：“离我这么近，为什么不来找我？”
暗香笑了，“公司一直在郊区，才搬过来这边不久，我不知道你就在附近。”
“如果不是今天偶遇，你是不是要躲我一辈子？”
“也许吧。”
“那现在呢？”
“已经遇到了，或许是天意如此。”
“我不相信天意，我只相信人为。”
暗香看了陆浅深一眼，“你现在，好吗？”
“没有你，怎么算好？”
“离开我，你才能过的更好。”
“有你，才是最好的生活。”
暗香又露出了以前习惯的一种表情，抱歉却又想逃避，她有些不自然的问：“你，你现在结婚了吗？”
闻言，陆浅深心里的愤怒突然又升起来，他反问她，“你觉得呢？”
暗香一怔，看他的表情似笑非笑，似怒非怒，他也和几年前温文的模样有一些不同。中间这些等待的时光，始终是横亘在那里。她一力独撑多年，从来不曾想过，他也是一力固执等她多年。在她心里，他有无数条路可走，他不必非死在自己这条路上。
“你了解我吗？”暗香轻轻的问。
“我们认识多年，你说呢？”
“不，你其实一点也不了解我！你看到的我，只是有这么一个美丽皮囊的我，我有一颗肮脏的心，你知道吗？”
陆浅深知道，今天不得不面对了，他叹一口气，直视暗香，“不是这样，我爱的是真正的你。”
“如果你知道我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你就不会这么说了！”
终于到最后摊牌的时刻，陆浅深低头稍作沉思，便抬起头来直面暗香，他知道他们都不能再逃避了，他准备和盘托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