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青檬之逝（1 / 1）

暗香把叶青檬叫到湖边，一番苦心后，最后对叶青檬说：“你不能再自暴自弃，有学生家长已经来请求学校惩罚你，这次我想办法帮你平了，但如果有下次，就没有这么好的运气了。你好好学习不是为了父母，是为了你自己，是为了有一天你可以不依靠任何人、堂堂正正做人，是为了有一天你在阳光下可以放心微笑。”

叶青檬看着暗香凝重又飘忽的表情，似乎一下子懂了，她点点头。

水面尽头，太阳已经沉进去一半，天色转暗，空气也添了丝丝凉意。暗香走在前头，叶青檬低着头走在后面，她们如两道剪影般缓缓朝学校走去。

学校后来出了处理意见，叶青檬写道歉信，罚值日一个月，并由暗香监督她，近日上课下课均不许与任何人来往过近。

一切又恢复了平静。

半年后的一天，阳光明媚，学校组织了一场“义务帮老乡割麦子”的活动，虽是体力劳动并不轻松，但学生们却如参加盛宴一般雀跃。他们飞出去，飞到田野中，霎时间欢声笑语一片。

一直到傍晚时分，浩浩荡荡一群人才陆续回校。陆浅深伴着暗香回校，他讲了平生所知道的所有笑话，暗香一直翘着嘴角倾听，偶尔也会回一两个笑话，她的眼神亮晶晶的，衬了金黄的麦海，陆浅深看的失了神。

快走到学校时，陆浅深延续一贯的玩笑口吻说：“从十三岁到现在，咱俩也是十年了吧，这么久时间，恐龙蛋都孵出来了，咱俩怎么什么也没孵出来？”

“你想孵点什么出来，你又不是鸡。”暗香说完，自己倒先笑了起来，笑的眼角弯弯的，一口贝齿闪着光。

陆浅深从未见过暗香如此轻松可爱的笑容，一时间没有接话，只是怔怔看着她的笑容。

暗香看陆浅深没有接话，扭过头来看他，两人的眼神碰到一起，她眼中的陆浅深额角有汗珠，鼻梁挺拔，一双眼深情的望着自己，她瞟一眼他，脸一红，头低了下来。

陆浅深喃喃的脱口而出：“暗香，嫁给我，咱们结婚吧。”

暗香刚低下头，又猛然抬起来，“你说什么？”

“我说嫁给我，咱们结婚吧！”陆浅深突然大声说，前一秒他是无意识的，后一秒就确定了自己的心意，他看着暗香，眼睛里全是温柔。

暗香明白陆浅深的心意后，脸变得更红，她突然跑起来，边跑边说：“恋爱都没谈呢，谁要嫁给你？”

陆浅深一愣，但随即笑了，抬脚追上去，“那先谈恋爱再结婚，随便颠倒顺序我都行的！”

夏初的季节，总是一年中气候最舒适的，似乎连暗香也变得温暖起来。

陆浅深和暗香嬉笑着刚踏进学校大门，就见几个女生从里面冲出来，她们迎头看见暗香，立刻大哭：“倪老师，不好了！”

暗香抓住其中一个女生的手，“怎么了，快说？”

“叶青檬，叶青檬在宿舍自杀了！”

暗香脑袋轰然一声，身子就往后倒，陆浅深赶紧扶住她。

踉跄着，心揪着，暗香一步步走近叶青檬，围观的学生慢慢闪开，她渐渐看到了她。

叶青檬的一头秀发摊在白色的枕头上，她美丽秀气的眉毛微微蹙着，白皙光洁的小腿平放在床上，而一只胳膊耷拉在床下，手腕处是触目惊心的红色。

暗香之后永远忘不掉这一幕，美而恐怖，令人心悸。

叶青檬自杀事件，学校勒令任何人不能传出去。之后，叶青檬的父亲来学校接自己的女儿，他的表情凶狠，大骂学校领导和老师，并说自己一定要告学校。

校长和老师一致给叶青檬的父亲鞠了躬，校长说：“对于叶青檬的死，我们和您一样悲痛万分。您把女儿交给我们，我们没有尽到责任，您要告我们，我们没有话说。但请您先看完这封信，好吗？”

叶青檬的父亲接过校长手中的信，“还有信？”

“是的，是在您女儿的枕头下发现的，是她自杀前写的。”

叶父展开信封，迅速读下去，却越读眉头皱的越紧，最后将信一甩，“这个死丫头，死了都不让我省心，说的什么鬼话？什么叫不要我追究，什么叫自己再也不留恋这个世界，要去找自己的妈妈了？”

暗香面无表情的看着叶父，她已经看了叶青檬的信，这个可怜的女孩在信中说，自己不想再活在这个世上，活着好累，活着一点快乐都没有，她不想回家，不想到任何地方，任何地方也放不下她的一颗心，她想妈妈，她想去妈妈在的地方，让大家不要去找她。她走了，就解脱了。谁都不要去找她。

暗香问叶父：“她的死，你觉得自己一点责任也没有吗？”

“老子供她吃，供她喝，供她上学，老子哪里错了？”

“她为什么说不想回家？”

“她从她妈妈去世后就性格古怪，每天只知道穿衣打扮，成天和一群学习差的小子混到一起，惹出多少事来，我为了她，搬了地方，转了学校，我还能怎么样？她不想回家，我有什么办法？”

“她最需要人帮助的时候，你在哪里？”

“我不给她打电话，她从来不打电话给我。已经连着两个月一个电话都没有了，我忙起来也忘了打。”

说到这里，叶父的声音逐渐低了下来，他懊恼的抓自己的头发，“跟你们说这么多有什么用，现在我女儿已经死了，她已经死了！追究这么多还有什么用？我先接她回家，回来再和你们算账！”

叶父接走了叶青檬。校长和一众教师长吁一口气，其他教师散去后，校长对暗香说：“学生的心理安抚工作需要马上做，你还要再挺一会才能倒下。”

随着叶父和青檬的身体远去，暗香身上的一股气似乎泄掉，她浑浑噩噩的点头，又浑浑噩噩的去忙，最后倒在枕头上时，心里闪过的念头是：叶青檬说过她喜欢玩耍，为什么不让她玩耍，她玩高兴了，哪怕她毁灭了，那又有什么关系？

陆浅深一直等到暗香关上房门，才放心回到自己的房间里躺下。他想起今天下午暗香的笑容，心里一阵激荡，但暗香因为叶青檬而皱起的眉头，却又让她莫名觉得不安。

暗香第二天醒来时，窗外的阳光已经透过窗帘照了进来，她微微眯细了眼睛，然后缓缓坐起，发呆。

总有第二天。在世上一日，就要面对每一天到来的明天。但今天的世上，已经没有一个叫叶青檬的女孩。

暗香的心猛然一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