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心在天山 身老沧州(1 / 1)
萧渝这次停了下来,看着她的眼睛,认真地说:“我很感激你救了我。但你今天若是要出手干预,我也会连你一并对付,就算你武艺高强,我也绝不会退让,这是江湖规矩,你很清楚,泠苏。”
这时候羽商突然开口了,她收起了眼泪,冷静地对泠苏道:“泠苏,你不用拦着,让他来吧。”
泠苏没了办法,她知道她拦不住,她只能退到一边,对萧渝说:“希望你不会后悔你今日的决定。”
萧渝没有理会她,上前把剑拔了出来,剑出鞘的那一刻闪动着刺眼的光,但羽商没有眨眼也没有退怯,而是微微一笑。
这一笑本该是倾国倾城,但眼下看来却是壮烈萧然。
萧渝把剑扔在地上,剑刃碰撞岩石发出清脆的响声,闪过一道微弱的火光。他别过头去,冷冰冰地问:“是我来还是你自己动手,你选吧。”
羽商上前去捡起了地上的剑,她还拿不稳,颤巍了两下才站稳,她对萧渝道:“我这条贱命,就不脏了萧公子的手了。”
说着她就把剑搭在了肩上,泠苏还来不及看清她是怎么倒下的,腥红的血就沿着岩石间的缝隙流进了溪水里,纯净的溪水立刻红了一片。泠苏不忍心看,偏过头去,她还没有意识到,这一切结束得这么突然。
萧渝闭了闭眼,上前捡起了剑,羽商此时还没有完全断气,她半睁着眼睛倒在血泊里,对上前来
拾剑的萧渝微微一笑,苍白的嘴唇和脖颈上的鲜红形成了巨大的反差,她笑得很悲壮也很满足,她努力张着嘴,在说些什么。
她在说:“我曾有过一段温柔岁月,死已无怨。”
萧渝转身离开,手上的剑还在往下滴血。身后的羽商倒在一片血花里,彻底闭上了眼睛,她的嘴角还保持着上扬的弧度,夕阳落了下去,最后一点的余晖发出孱弱的光,覆在羽商瘦弱的身体上,那束光陪着她一起,走到了生命的尽头。
远处的山谷,传来了她曾唱过的一出戏,那出戏是她的绝手好戏,这一生只为一个人唱过,他不知道,他永远都不会知道。
当初楼前蓦舍抛/银河渺渺难架桥
鱼雁难捎梦空劳/墙高更比天际高
一丝幽恨藏心苗/伤心血泪付寒涛
寻你奈何云山杳/又看这/鲜血满扇开红桃
白骨青灰长艾萧/桃花扇底送南朝
不因重做兴亡梦/儿女浓情何处消
萧渝没有再回头,拖着剑往回走,一滴一滴的鲜血滴落下来,滴成了一条血路,他的脚步很沉重,每迈出一步都像是一场斗争。
羽商是死了,可萧渝的心里一点也不轻松。但即便如此,他还是有条不紊地收拾着行囊,眼下他们正在一间客栈内,萧渝购置了这一路他所需的装备,此刻正在收拾行李。
泠苏帮着他,边忙活边问:“你有何打算?”
萧渝把泠苏给的急用药放进包裹里,回答道:“我去找赵翊将军。”
泠苏并不意外,她在江南探听了这些年,深谙朝中利害关系,她很清楚,眼下只有赵翊将军有这个能力与陈初抗衡,萧渝前去投靠赵翊也不失为一个好主意。
“你要以何名义去投奔赵翊将军?”
萧渝看了一眼泠苏,有些不适应地回答:“沈怀奚。”
泠苏愣了,从这张脸说出来的这个名字让她呆在了原地,半天都无法动弹。萧渝自顾自地收拾细软,见她半天没有回应才随意地抬眼一瞥,发现她呆立在原地,眼神迷蒙。
萧渝只当她是一时适应不了,便道:“这个身份对于我来说也很是陌生,慢慢适应吧。”他利落地捆好了行李。
萧渝问:“你有何打算?继续留在江南?”
泠苏思索了片刻,脑子里闪过另一个女子,便道:“我自有安排……”她顿了一下,语气复杂地对萧渝道:“羽商……我把她葬在了南城后山上。”说着她朝萧渝看过去。
此时萧渝正背对着泠苏,她看不清他的表情,但他的身体很显然地停顿了一下,只是说的话仍旧没有感情。
“与我无关。”
泠苏叹了一口气,走到萧渝的跟前,她看着那张脸,道:“此去前途未卜,你自己多加保重,陈家人知道你尚在人世不会就此善罢甘休,你行事多加小心……”说着拎起了桌上的剑,同萧渝一齐出了门。
“我送你出城。”
事情过去了大半月,南城内依旧是戒备森严,但大多的人都相信萧渝已经离开了南城,毕竟挨家挨户的搜查都没有半点结果。城门的两旁站着两列守卫,神情严肃地对来往的行人一一检查,生怕漏过了任何一点蛛丝马迹。
泠苏和萧渝两人走在离城门不足十米远的地方,泠苏对萧渝低语:“当日我救你时围着面纱,他们认不出来我,我们若无其事地走出去即可。”
萧渝没有看她,微微点头答应着。
走到大约一米时,守卫对他们喊道:“你们,停下。”
他们随即停下了步子。
守卫拿着一张通缉令过来,展开给他们看,萧渝低头一瞥,正好对上了通缉令上自己的画像,果然相像!他不禁在心底叹道,朝中的画师的确非同凡响,难怪当日在小城客栈内的过客会那么轻易地就认出他来。看画像的同时,他也瞥见了通缉令上的文字,他忍不住在心里冷笑,果然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守卫大声询问道:“你们,可在城内见过这人?”
萧渝不屑地偏过头去,懒得理会他们。他这一举动对于已经站岗多日十分疲惫的守卫来说无异于挑衅,其中一名守卫显然是被萧渝不配合的态度惹怒了,大声呵斥道:“你小子也太不知天高地厚了,竟以这种态度对待朝廷的紧急通缉令!你眼中还有王法吗?!”说着就有想动手的迹象。
萧渝刚想扔出一句“当今天下还有王法吗”就被泠苏猛拉衣袖挡了下来。泠苏上前去对守卫笑道:“这位公子不是南城本地人,对这事毫不知情,还望谅解。”
守卫见泠苏这样也不好再发作,只得闷闷地对萧渝道:“年轻人别太嚣张了。”说着摆手就让他们快走。
泠苏也没给萧渝反应的机会,用力一拉就把他带出了南城。
直到走离了百步远,泠苏才小声地对萧渝道:“你好不容易才安全了又想闯祸了?你的师父在教你武艺的同时没有教导你要行事低调?”泠苏恨铁不成钢地摇了摇头。
萧渝双眼直视前方,远处是客店的酒旗在风中摇曳。
他对泠苏道:“你没有经历过一夜之间失去所有亲人,你不会懂得。”
泠苏忙偏头去看萧渝,萧渝没有回头,清秀的侧脸上没有波澜,他每一步都迈得很坚定也很沉重,泠苏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步子,直到走出去十步远她才缓缓开口:“你知道吗萧渝,我懂,我比你更懂,从记事起我就没有了父母,我也曾一夜间失去挚爱,我明白你报仇心切,可是……”她冲到了萧渝的前面,挡下了他,萧渝看着她,只听她道:“仇恨只会让你走入歧途,痛苦一生,你所爱的人一定不希望看到你这样。”
萧渝苦笑,没有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