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削骨为棋，伴余生（中）（1 / 1）

苏恩乐的眸子微微收缩，他听到了沐荛的呼唤，听到了沐荛那因抑制痛苦而颤抖的呼唤。像是被什么钝器击打了般，他感到整个躯体都承受着不能反抗的疼痛。

他的手指死死地扣着门缝，他想推开那乌黑的木门，可无论怎样努力，木门都没有一丝的撼动，他急切地凑向门缝：“沐荛，快，快把门开开，只要把药蛊吐出来就好了，不要，求你不要如此对待自己，求你，求你！”

身上的痛感越来越清晰，沐荛似乎听见蛊虫从药蛊中脱离出来的声音，她笑了，笑的动人心魄：“恩……恩乐，你知道的，嘶……这……这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不，不，有的，会有的，你开门，沐荛你开门！”苏恩乐的双眼充血，像一只发狂的野兽，他的十指因抠门而被划破流血，指尖上的刺痛一点点噬入他的内心。

“啊——”沐荛因疼痛而本能地喊出声来，或许，有些话不说就再说不了了，“恩乐……啊……待我死后……请……请将硫磺粉……撒……撒向我……啊……不要……不要让蛊虫危……危害世间，若……若你不嫌弃……啊……请带走我的残骸，不要……不要让我与虫蚁为伴……啊——”

“好……我允你……允你……”苏恩乐的喉头颤动着，胸口感到一阵又一阵的疼痛，滚烫的泪水快要将眼睛融化，泪水打湿了一片地面，他没有力气再去说别的话，仿佛呼吸都不是自己的了。

月穿过云层显现出来，乳白色的月华撒满大地，像薄纱般轻盈柔顺。

刺痛！碎骨般的刺痛！

沐荛额头上的汗水顺着发丝一滴一滴渗入土地。她想叫却又没有力气再去叫。在服药蛊前，她点燃迷迭香让街坊邻居都陷入熟睡中，而如今，她却希望有人被她吵醒，然后拍着她的大门。不论是关心也好，还是谩骂也罢，只要让她再感受到一丝来自世间的吵闹就好。她就是如此，如此眷恋这个世间曾给她的温暖与憧憬。

心脏越跳越快，胸腔仿佛已不能承载它的跳动，太阳穴也传来一阵又一阵似要裂开的疼痛。她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双目睁大，瞳孔收缩，来自胸口与头颅的疼痛终于使她咬紧的牙关开启，发出了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然后她的瞳孔发散，目光渐渐黯淡，眼睛也失去了生的光彩，只留□□内的蛊虫与蛊花不住地噬咬穿透那副已经失去了灵魂的躯壳。

结束了吧？苏恩乐在听到那声惨叫后，竟也停止了流泪。他既欣喜又悲哀，欣喜的是沐荛再也不用遭受那般碎裂的痛楚，悲哀的是沐荛真的再也不用遭受那样的痛楚。苏恩乐像失了线的木偶，无力地倚在门前。他的双目涣散，只是嘴里还喃喃地念着沐荛的名字。他听到蛊花疯长的声音，听见花的根茎吸食沐荛血液的声音，听到虫蚁蹿跑的声音，吞咬沐荛肌体的声音。然而他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倚在门前等待着他的心上人被分解食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