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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 碎玉(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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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秦 ,京师,贤王府。

一个戎狄人穿着兽皮制成的大氅,翘着腿坐在大堂上,叶正凡站在贤王身后,面露不悦之色,这次引入戎狄作为援手非他所愿,他屡次劝谏,秦牧却一意孤行,秦牧手中的御林军的确无法与秦越的三十万黑甲战士相敌,也无法与曾卿的大军相对,不过戎狄人向来不讲诚信,贪欲极重,没有节义,一旦戎狄人入京,只怕就由不得秦牧了。

“我家大王说了,殿下必须要给我们二十万大军的粮草,这冬天本就艰难,我们戎狄又缺衣少粮,只能在大秦的边境抢掠,你若是不提供我们粮草,我们更本就无法出兵。”

二十万大军的粮草,怎么不直接动手抢?秦牧心里暗骂了一句,他也是无奈,如果不是看到秦越对他这个哥哥异常冷淡,在朝堂上居然连日来一句话都未曾说过,朝下多次相邀也被秦越冷冷拒绝,看来秦越是真的从心底将他当做是□□的敌人。

那么,他只有先征服这天下,才能征服放肆不羁的怡王殿下。

秦牧不顾叶正凡的劝说,竟与那戎狄相谋,允诺给戎狄王西北十州的土地,戎狄王还不满足,与他讨价还价之后,秦牧一咬牙答应了下来。

湘南王现在态度未明,曾卿与秦越又与他为敌,他现在只能依靠外力来夺取皇位。

自古以来,开国之君皆是武将,或是执掌兵权者,秦牧虽然是最接近皇权的人,但是他也是唯一一个兵权最小的人,即便是他知道戎狄是一群狡猾的狼,他也要冒险试一试。

不然,他会连试的机会都没有。

“如果殿下不愿给,我们也不会勉强,本来合作就是你情我愿的事情。”戎狄人看似大大方方,语气里却有威逼之意,秦牧的手指在桌上敲着,眼神若有若无地飘向叶正凡,叶正凡会了意,咳嗽了两声,道:“据我所知,戎狄这次也从湘南王那里抢了许多,之前带殿下也给了你们十万大军的粮草,加上你们在春夏两季的存粮,也足够这次出兵只用,况且一旦打起仗来,沿线所有的城池都允你们抢掠,再缺粮也能凑够了这一路所需……”

戎狄人一向直爽,心里想什么就说什么,心里是什么情绪也都表现在面上,当下,他就露出了怒色,一掌拍在桌上,桌子颤颤地抖个不停:“你们中原人一向算计!今日这买卖不做也罢!”

贼喊捉贼!再算计也没有你们戎狄人无耻!一向以儒界领袖自居的叶正凡也忍不住在心里怒骂,戎狄人贪得无厌,今日一言,果然不虚,这追加的好处已是达到了极限,饶是以耐性著称的秦牧也失了好脾气。

戎狄人拍案而起,直接大步流星地迈出门去,秦牧咬咬牙,心一横,低喝一声:“站住!”

戎狄人回过头,秦牧死死按下手中杯子,神情阴郁,道:“本王允了!这二十万大军的粮草,本王几日后筹到,不过你们得先出兵,待你们打到北奉州的时候,本王就派人送过去。”

北奉州,位于戎狄与大秦京师中间的地段,在这里交接,秦牧有自己的考虑,他为了防止戎狄人拿了这粮草而撕毁约定 ,所以必须要戎狄先出兵,待看看他们的表现再定是否给其粮草。

戎狄人自然也不是傻子,秦牧的考虑让他也是一阵冷笑:“要给粮草就直接给,何必多了这些算计!你以为我们戎狄人就这般愚蠢么?”

叶正凡帮秦牧解释道:“现下是冬日,本来粮草就紧张,今年又正逢南安受了灾,楚王一死,南安的收成尽数落到了封商铭的手中,我们要筹得粮草非常困难,你若是不宽限我们些时日,只怕这买卖就真的做不成了。”

戎狄人算计的眸子还盯着他,若有所思,叶正凡一看他的态度似乎有所松动,继续乘胜追击:“况且,这次你们从戎狄打进来,沿线所有的城池敞开给你们抢,我们也会事先通知守官,让他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那么多的好处,你们就是辛辛苦苦放牧一辈子,都未必能攒起来,若是这桩买卖做不成了,咱们王爷最多是迟些起兵,你们的损失却是无法挽回的!”

戎狄人嗤笑道:“这买卖是你们求着我们做的,现下倒是我们得了便宜,这可真是笑话,不过既然你们准备粮草如此困难,我们也就不勉强了,你们自去准备,我们这几日便备好兵马,准备起兵。”

这笔买卖,对于戎狄人来说,只赚不赔,甚至可以说是赚得太多了,虽然他们也想要谋得更多的好处,可是终究是不能将秦牧逼得太急,否则这些好处全成镜花水月了。

送走了戎狄人,秦牧深深地吸了口气,他有一种不祥的预感,说不出那里不对劲,他总是觉得哪里有什么问题。

叶正凡也颇为忧虑:“殿下,此事是否太操之过急?”

秦牧紧锁眉头,道:“本王知道,这并非最好的选择,可是时间紧迫,只能出此下下策。”

“属下斗胆,可否问一句,殿下为何如此之急迫?”

秦牧沉默了半刻,悠悠叹道:“秦晔那老匹夫要再议湘南郡主与秦越的婚事,这回是下了重话,说什么若她不娶湘南,便下了大牢,削了王侯的爵位。”

叶正凡一惊,秦晔在这个时候重提湘南郡主的婚事,到底是何意思?

“皇上为何……”

叶正凡话音未落,秦牧阴沉沉地站起来,道:“老匹夫要动手了……”

“这些年,他看似没有参与朝中的斗争,在宫内养尊处优,沉迷酒色,其实他心里比谁都清楚,咱们这些人的争斗,他看得一清二楚,我们现在的局势,也是他当年亲手布局的结果,他放任秦越在南越扩张势力,放任秦修在南安招兵买马,放任赵威在湘南谋划东伐,放任曾卿与我相斗,都不过是为了保证这局势的平衡,一旦哪里出现不平衡之处,他就会动手,这次,阿越触了他的底线,他要为她带上一个紧箍咒,任她再有通天本事,也逃不过他的手掌心。”

自古伴君如伴虎,况且伴着的还是秦晔这种六亲不认的君王,他的心里只有皇位,虎毒不食子,而秦晔之毒辣,可以为了皇位,为了江山永固,牺牲自己的亲儿子。

叶正凡听得心里凉飕飕,他不过是个谋士,哪里知道宫里斗争的激烈,本以为手足相残已是人间悲剧的极限,没想秦晔还要亲手谋划害死自己的儿子,令人不由得背后寒意丛生。

秦牧眼里闪过一丝狠戾的神色,他最地秦晔的宠爱,可是他清楚地知道,秦晔不过是需要他这个皇子给皇家撑一撑场面,亦或是继承大统,承袭香火,保证大秦的江山永续传承罢了,一旦其他的皇子没有必要存在时,必要得而杀之。

秦越现在还没有到需要杀的地步,所以,秦晔要给她上一个镣铐,让她乖乖地呆在该呆的地方,不会扰乱整个局势。

当年在战场上凶狠异常的秦乐公秦晔,做起这种事情来,如同吃饭般轻松。

阿越,如果你死了,我争这皇位,也没什么意思了。

秦牧抚了抚颈间一块血红的小小玉佩,那玉像是心尖上的那滴血,秦牧想起十年前那个大雪的清晨,他的披着棉衣从先生那里回来,看到在雪地里舞剑的秦越,那是他最喜欢的三皇弟,也是他一心想靠近的阿越,他站在雪地里,静静地看着秦越费力地舞出每一招,每一式,虽然都是那般难看,可都让秦牧的心生欢喜,他很想就这么一直看下去,看到地老天荒。

秦牧发现自己爱上了秦越,并没有惊慌,也没有迷茫,他在宫中见惯了短袖之癖,见惯了两个太监之间那种奇妙的情感,他清楚地知道,自己对秦越产生了男女之间的爱情,这种爱情,让他兴奋,让他忧愁,让他欢喜,让他忧伤,但,唯独不会让他恐惧。

舞剑的秦越一招不慎,一个趔趄,摔倒在地,磕到了路边的石头,她的第一反应并不是看看身上有没有伤,而是慌忙地摸出胸前的一块血玉,那血玉精美绝伦,让她难过的是,边角处缺了个口,她摸了摸衣服,在一个褶皱里发现了被石头磕掉的那一小块血玉,尖尖的缺口仿佛是一颗利齿,咬啮着秦越纯真的心。

伤心的秦越一个人,坐在白茫茫的雪地里,兀自的抽咽起来,秦牧心疼不已,他也顾不得内心的那丝羞怯和顾虑,急急地跑了过去,扶着秦越,扯下身上的衣服,包住她身上的几处伤口,道:“阿越,你需要什么,牧哥哥都会帮你!”

秦越抬起头来,长长的睫毛上挂着晶莹的泪珠,纯真的眸子里都是压抑的痛楚,秦牧的一颗心瞬间走失在这飘雪的季节,以后每当落下第一片雪花的时候,秦牧都会不自觉地想起那段光景,那个如同仙童般美好的人物。

“牧哥哥,我的玉……碎了……”秦越的心也碎了,那是她母亲送给她的礼物,那是她母亲在她生辰那日,送的礼物,也是叶兰清送给她的唯一一件礼物,她居然给弄坏了。

“碎了……哥哥找人为你补?”秦牧放柔声音安慰道,一块玉罢了,补上便是,他低估了这块玉在秦越心中的地位。

秦越摇摇头,眼睛里是述说不尽的忧伤:“牧哥哥,玉碎了,就是碎了,即使补上,也在是原来的玉了,这玉既碎了,也是天意,便送你罢。”

一个年纪幼小的娃娃,说着一番看透凡尘的话,让秦牧内心隐然浮起淡淡的伤悲,秦越小心翼翼地将那碎玉放进秦牧的手心,肃然道:“牧哥哥,这玉是有灵性的,阿娘说,它能为你带来今生最爱的那个人,所以,你一定要好生保管它。”

今生最爱的人呐……阿越,你就在我眼前,我还要这玉又有何用?

现在,它又把你带到了我的面前,我还能留住你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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