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 疯狂的傻子(1 / 1)
白天他和言秋戏里戏外较劲厮杀,晚上他躺在酒店冰冷的床上彻夜失眠,需要极大的意志力才能控制自己不跑到二十七楼下。白天虽然他背负着被抛弃的孤独,但因着言秋在,也没空想这些。晚上,真真正正剩下了他一个人,深深埋在被子里,才被那种恐怖的黑暗淹没。
他在被子里翻弄手机,很想给哥哥发条简讯或者打个电话,只是听听他的声音。
然而固执的自尊不允许他这么做,他拿起手机又放下,屏幕黑了又亮,心里纠结难过,眼神空洞望着天花板,恨极了说了不算的家长。
他掀开被子翻身跃起,往澜门喝酒去了。
夜生活变得丰富,所有可能触及家长逆鳞,讨厌之极的事他都做。在赌桌上挥霍千金,信用卡的支出记录会立马反应在家长手机上;在酒吧喝得酩酊大醉,被唐嫣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捞出来,大街上和狗仔大打出手,第二天光荣上报;接各种各样的戏、广告、活动,频繁出现在电视,却和各种各样的人传绯闻;刻意和花边绯闻主角约会,被狗仔拍到公寓私会热吻;每天和江大为苏起元那群人混一起,逐渐成为澜门的常客……
他极度散发着自己的个人魅力,流连娱乐风月场所,不顾一切地作死,同时事业又因两部戏和大篇幅的节目活动蒸蒸日上。
极端的诋毁和极端的赞誉,从畸形母子关系、桀骜不驯性格、混乱私生活又到各类颁奖礼耀眼至极的表现,一时跃为娱乐圈最争议的话题天王。在这些新闻的轮番轰炸中,陆天琪始终保持不予分辨的镇静,大有练就“金刚不坏之身”的架势,任凭外面闹得纷纷扬扬沸反盈天都不理会。
蒋星河天天把他叫去办公室骂,回去他又故态复萌,却照样以席卷热潮的趋势红遍大江南北。
《逆光少年》的上映期还在谈,柏林电影节未到。他所得的奖项则是《夜曲》和几大上星卫视获得不俗成绩的《秀丽河山》,另外也出席了几场大型时装周。
《秀丽河山》虽然是大众电视剧,但他的表演依然可圈可点,富有层次。他和言秋同时在颁奖礼上被点名,分别授予最佳新人和最佳女主角奖项。
传说中对立漠视的母子首次同台也是颁奖礼的一大看点。
镜头不时摇到言秋和陆天琪的脸上,两人俱是不动声色,稳如泰山,也没有任何交流。
一直到中场主持人报幕两人要同台演出,全场才沸腾了。
言秋一身华丽拖地红裙随着音乐从舞台侧旁走出,犹如妩媚妖娆的魔鬼。陆天琪身着禁欲白色西装,人如其名坐于一台钢琴旁。透明三角钢琴铺满了盛大的玫瑰花,言秋身姿绰约背对钢琴幽幽而立,两人一站一坐,一红一白,一魔鬼一天使,隔着偌大钢琴静静对立。
这静谧又满含韵味的气氛立时掀起一阵观众掌声。
言秋身经百战涉猎各界的名副其实影后,陆天琪初露锋芒势不可挡的炙热新人。
言秋保养绝佳的身材这时才极尽用处,在这样考究华丽的红裙中如同一位倾城佳人,又带有她这个年纪的性感丰富的韵味。
一提裙一转身无不魅力十足,灯光亮起,她立在钢琴旁唱歌曲第一段,妩媚舞动,抚脸若有所思沉入灯光。灯光再亮,对面陆天琪接下一段,手指流动黑白琴键,纯粹天使如沐圣光。
两人的手指在暗光中逐渐趋近触碰,将离未离之际,又再分开。
灯光齐亮,两人从雕塑般的静止中骤然活生活色,同时舞动,一个妖娆一个英气,围着钢琴缓缓旋转。视线在空气中撕扯对峙,言秋忽然跳上钢琴,两人再次一坐一站对视。言秋叼起一支玫瑰,陆天琪手抚她腰侧,带动她灌满风的偌大裙摆翩然跳下。
旋律进入激进的圆舞曲,陆天琪带动言秋优雅跳起舞步,两人都带着一股欲说还休的劲力在台上贴脸热舞,拉手、搭腿、下腰,如风旋转。流光闪烁,掌声轰鸣,两人在台上热辣劲舞,默契十足又对立互峙的气氛掀起空前□□。
这首歌舞两人没怎么彩排过,贴面热舞已十分尴尬,陆天琪还不时踩言秋两脚,好在裙摆掩盖看不见。台下的人不知情,言秋咬着玫瑰怒视着他递眼色,陆天琪看她又窘又不敢说的神情冷笑,故意多踩两下,言秋更怒。
台上捉弄尴尬,大荧幕却妩媚诱惑。两人真正的氛围和观众所看的竟是大相径庭。
最后,陆天琪坐回座位,言秋贴着他魅惑舞动,两人同时坐上一张琴凳。白衣纯洁无暇,红裙铺泻一地,两人背对一起沉入灯光。
一曲完毕,惊艳四座!
言秋的眼光也要杀死他了。
一下台言秋便捂着脚呼痛,主办方出了这样的馊主意,让他们联袂演绎一首情歌,何止不伦不类,她为了挽救疾速下降的颓势,也是有苦说不出。
接下来的颁奖,天琪亲手从前辈那里接过沉重的奖杯,台下欢声雷动的掌声。这一刻,星光流转,荣耀加身,他终于站到了和言秋同等的起跑线上。
他望着台下无数微笑恭贺的脸庞,这许多的人里,唯独言秋一人无甚表情。
相对陆天琪实打实的新人奖而她只落得入围,他这个新人的耀眼势头明显比这个走下坡的影后风光多了,言秋整场观礼都面无表情,未置一词。
镜头里陆天琪似回应万千影迷,眼里却深深望着言秋,往日多少豪言壮语激烈愤慨的挑战反抗浮现连篇,可等他终于登上高峰,终于令她不可小觑正视自己了。
却没有了想象的快乐。
他走出了沸腾喧闹的场馆,这个冬天似永无尽头的延长,大雪悄悄落在他仰起的眉睫上。
赢了,赢了又怎么样呢。
他一个人还穿着礼服走在街道上,从浮华虚幻的热闹置身空旷无垠的雪地,感觉到了一种彻骨的寒冷。他游游荡荡走进一间大超市,从货架上挑贵重小巧的物件收进口袋,装满了神色如常跟着一位大妈走出超市。监控器发出一声尖锐的鸣叫,保安一把抓住他手道:“你还没付钱!”
他一脸镇静地“是啊,那又怎么样”的神情,瞬间被里三层外三层的观众围观。大爷大妈指指点点这样好模样的小伙子还偷东西,有年轻人认出他是最近风靡一时的Angel,四下议论纷纷。
收银员女孩在他冷静强大毫无愧色的气势下嗫嚅着说:“您是不是有什么不方便?”
陆天琪把手机交出去,翻到清明那一页:“找他付。”
女孩怯懦又紧张地接通电话,陆天琪堂而皇之地从大门出去了。他这么个大明星拿超市一点东西,后面跟着经纪人助理付钱也算常事,也就没有人阻拦他。
他又走进电玩城,玩了会枪击赛车,投币疯狂打架子鼓,又上跳舞机把一群小学生PK下去。照样没付钱,这里认识他的人就多了,围着挤着签名拍照。他一脸沉重地说:“我去上个厕所。”从厕所上边的窗户爬了出去。
夜市熙攘,他挨个摊子拿点吃的,像鬼一样席卷着整条街,被一群半大小子追,不可避免打了一架。好在他记得还是个演员,抱住了头没伤到脸。
这样一身狼狈落魄地从夜市出来,抢了旁边一辆还没熄火的摩托车,往澜门飞去。
清明接到收银员电话的时候,一家人正看电视。顾远声看着电视机里不成体统的言秋母子,哆哆嗦嗦摔了手里报纸。
报纸头条俨然是近日来言秋他们的花边新闻。
吴瑶削着苹果,被老爷子的脾气一震,谁也没敢说话。
清明听着电话里女孩的声音,蓦地一个起身,提大衣就走。
顾远声沉声道:“你要去哪?”
清明想也没想,“我出去有些事。”
顾远声怒道:“要是那个不争气的小子你就别管了!他没有父母吗,用得着你?不许去!”
清明最近接收到许多不正常的用卡记录,一次比一次惊心,捕风捉影的绯闻加上接连三番的状况,更是让他头痛。他顾及着父亲的态度一直没动作,心里却很焦急。他的事不会和父亲说,作为医生他深知这其中刺激的利害性。
他内心冰冷,刚发芽的爱情就被冰冻回去,独自承受内心痛苦的交战。他与天琪僵持,也不会接受吴瑶。他对这个女孩有愧,不愿她深陷自误,但他多次长谈,吴瑶都一如往昔没有反应。他的父亲被家里的新女主人俘获,也在不停催他完婚。千头万绪,难以言说。
于是只能每天去公司加班,晚上也不回来。
夜深人静他从繁忙工作中喘息,想起天琪,牵挂也痛苦。他耳听得他那些波浪滔天的大事,看不见摸不着,本就焦灼,如今人家都告状到他面前来了,他再不能不管。
他与天琪失去联系,但他还保有亲人的本能,在他出事的第一时间就想赶过去保护他。
他起身第一次对父亲肃然反抗:“爸爸,你和言姨的纷争是你们的事。天琪还是个孩子,你们不在家,是我看着他长大的,我不能不管他。”
他提着衣服再不管父亲出门走了。
心里煎熬一路飞驰开到超市,只是人去楼空,剩下收银员女孩给他看冗长没尾的账单,划掉卡上几乎一半的钱。超市人来人往并无两样,几个女孩凑在一堆议论着方才陆天琪的壮举。他沉浸在那人留下来的独特气息里苦笑,找那两个女孩去了楼上电玩城。
又去柜台付了一大笔钱,周围熙熙攘攘议论纷纷,好似还有方才沸腾惊艳的余温。他看着身旁女孩手机拍的花絮照,只有模糊一个熟悉背影,心里感慨良多。但知道他没事,也稍微安心了些。
从商场出来,忽然失去他的踪迹,又提起了心。
大半夜,他沿着商场周围三四条街找了个遍,手里握着孩子的手机,他从颁奖礼逃出去,没带助理没带经纪人,这个时候一个人跑到哪里。一遍找不到,扩大范围再找,毫无所获。越找越心凉,最后遍寻不着绝望了,才在散场的夜里听到人骂臭小子。
他心里一亮,抓着那位婆婆问,婆婆没好气地瞪他:“小混蛋偷了我汤面从那巷子跑了,幸好我孙子追上去了,没要到钱也教训了小混蛋一顿。”
“什么?你们打他了?”
婆婆怒道:“你是他谁?赶紧还我钱,我们这小本生意经得住亏吗?”
清明从钱包找了一百塞给她,又详细问他们打架的情况,奈何这老太太没看见也说不清楚,直说得清明更为焦急。
他打唐嫣肖蒙他们电话,都说没看到他,从夜市再次失去他的消息,他焦灼万分在周边搜罗寻找,最终想到一个地方,开车往那疾驰而去。
等他终于在澜门见到孩子的时候,陆天琪脱了那身脏污的礼服外套,只穿着衬衣和斯文的背带裤,叼着一支烟坐人群里码牌。烟雾缭绕里,那人黑发都往后梳,露出光洁的额头,下巴新生了些许胡渣,并不浓密,只略微铺了一层青点,看着倒像没刮干净的模样。他眯着眼睛,手指夹烟轻吸了一口,徐徐吐出口中白烟。浑身气息和几个月前大为不同,整个人不知不觉又成长了。
江大为横眉一挑,骂了一声:“操,你怎么这么狠,连吃我三张牌!”
陆天琪理也没理他一眼,他们这么如火如荼打着牌,周围一群围观群众。
苏起元在天琪后面看牌,和他咬耳朵:“我手上有部戏,Angel赏不赏脸拍?”
陆天琪感受到背后熟悉炙热视线,心里惊涛骇浪,几乎要哭,面上不动:“有剧本吗?”
苏起元没想到他这么干脆,爽快道:“幸好我随身带着了!”
他叫人拿来厚厚一叠剧本,陆天琪接过来一手夹着烟吸了口,一手拿着看。
江大为不耐烦地:“起开,别捣乱!这打着牌呢!”
苏起元挤兑他:“反正你最后也是输,爽快点直接交钱吧!”
两人在那互呛,陆天琪夹着烟一页一页翻完,笑:“你这是让我卖肉呢?”
苏起元眨眨眼,心照不宣地道:“你这资质,大家喜闻乐见嘛。”
陆天琪一挑眉,沉吟着:“也不是不行,你挑个男演员,我只和男的做。”
他这么一句,众人谁还不知他拍的什么片,不约而同发出低低的笑声。
气氛一阵暧昧,江大为自告奋勇:“拍什么电影,现成就有教材嘛,走,天琪,我们给丫拍一个去!”
陆天琪沉眼望他:“先把欠我的五百万还清再说。”
江大为没声音了。
苏起元悄悄在天琪耳边说了什么,带他往小包厢走,隔壁现成的影帝。
陆天琪没想到在这还能碰到薛回,薛回也很惊讶,他们自逆光少年后有段时间没见了。男人在暧昧灯光的包厢里被人陪着喝酒,一大群人唱KTV。男人许是喝了酒,看到他的时候表情稍微挑动一下,微微笑了,眼里皆是温润气息。
苏起元笑嘻嘻地给大家互相介绍,到薛回那的时候暧昧地望了天琪一眼:“你们我就不用说了,都是老朋友了嘛。”
薛回微笑说道:“好久不见。”
两人轻轻握了一下手,薛回不着痕迹地空出一块地方,陆天琪想了想坐下了。
苏起元见这片有戏,和他们聊天之际就说起电影细节。
言语露骨,昭然若揭。
薛回见陆天琪坐得端正不说话,低身给他倒了一杯酒:“你在紧张?”
陆天琪仰头把酒喝了:“你哪只眼睛看到了?”
薛回怎么说都比他大了一轮,看他这么炸毛好逗就觉得好笑:“不是就好,放开喝吧,没什么乱七八糟东西。还是,怕我灌醉你?”
男人这么无尽意味地拖长尾音,深深笑意看着他。陆天琪最受不了别人激将,一口气连喝三大杯,给薛回倒过空底看:“喝多少都没问题。”
两人这边低身坐一起,不时说两句相对喝酒,不知不觉喝了许多,仿佛时光也不难打发。
苏起元看他们这暧昧劲,没打扰走出了包厢,迎面撞上顾清明。
“咦,在这见到你可新鲜。哦——找你弟弟,他在里面和薛大影帝喝酒呢。来来,别打扰他们,这俩贵人还得给我挣钱呢。”
他没有发觉清明的深沉脸色,他一路飞驰疾奔,焦心担忧,害怕他出什么事,结果看到他悠哉地打牌豪赌,抽烟喝酒,不知从哪学得这恶劣习性。现在还要被人拉皮条,去拍什么□□电影。从焦心、担忧到惊怒、失望,这颗心都要为他操碎了!
陆天琪喝得半醉,醺醺然被薛回从包厢扶出来。
迎面和清明对上,薛回记得他,点了下头。陆天琪则看也没看他一眼,仿佛陌路。
陆天琪这么多天更瘦许多,喝醉了像个被掏空的瘾毒鬼般,一个脚步不稳,清明和薛回同时忙去扶他。
两人的目光在半空交汇,陆天琪自己挣扎着站起来了。
他搭着薛回的肩,“我们要去哪?”
薛回半抱着:“你想去哪?”
陆天琪天真地指着清明:“去再也见不到他的地方。”
薛回看了看他俩,瞬间领会到其中的意味。
半扶着天琪往澜门外去,清明沉默地跟在后面。一走出了澜门那座雕梁画栋,冷风吹透他单薄衬衫,他瑟缩了一下,离开薛回的怀抱,正正经经站远了。
薛回低笑:“要不要区别这么大。”
雪又下起来,他抱着自己,没有反应过来似的:“嗯?”
薛回被他茫然天真的醉意诱惑,一把将他抵在廊柱上,低头吻他。
陌生强烈的气息侵略进自己口腔,唇舌被他厮缠吸吮,他一个激灵就要甩开面前男人,朦胧中却看到身后那个恨极伤心的身影,强逼着自己搂上男人的脖颈,软化在了他怀中。
清明随着跟上来,看到男人压着自家孩子就怒血上冲,一个箭步上去将薛回撕开。
他戴着眼镜神色阴沉,像个被百般触怒激起血性的大学讲师,镜片下泛着深沉冷光,挡在孩子面前。
“你不能碰他。”
薛回抚着嘴角低笑,还没说话,陆天琪猛地推开他。
“你是谁?我不认识你。”
天琪转身就走,清明拉住他的手:“不要在这胡闹了,跟我回家。”
陆天琪冷笑:“你终于肯管我了?你不是说不想再见我吗,怎么,又反悔了?你现在来管我,我不稀罕了!你之前把我一个人扔在外面不闻不问的时候,想过我的感受吗!”
他越说越激愤,最后一句声嘶力竭,狠狠地身体都在颤栗。
清明想说不是,又无法解释,心疼地要命。
陆天琪不停打着颤,像是掏尽整个生命的力气,拼命拼命说完。
“你和他们有什么两样,说了不算,半途而废,找那么多理由,你根本就是不爱我嘛!对,你从来就没有真正爱过我,你全部都是在满足你自己,满足你自己!把一个孩子带在身边,填补你妈妈留给你的伤痛!现在发现我触犯到你的伤口了,就把我一脚踢开!我不是垃圾,我不是替代品,我是一个活生生有感情有知觉的人啊!你把我当平等的人爱我吗?你真正知道我需要什么吗?都是在哄都是在骗,好又好不彻底坏又坏不彻底,你让人好难受。我宁愿你都从来没有存在过,好过现在被你孤零零地抛在世上,连唯一的亲人都不要我!我后悔死了!我再也不想见你,再也不会相信你!你离我远远的,离我远远的——”
他坐在地上耗尽了力气,抱着自己缩到廊柱边,清明被他一身戾气和怨恨慑到,心中大恸,不敢碰他。
他抱着自己淌眼泪:“你走,我好想忘了你,好想从来没有认识过你……我其实过了这么久,也不害怕一个人了。我给你两条路,你要么放下一切跟我走,要么不要再管我,不论我是偷东西、打架、赌博、喝酒……和别人好,你都别再管,行么?”
清明心里天人交战,十分痛苦,他不可能放下一切跟他走,也不可能不再管他。
“我们还是回到亲人好吗,我会好好……”
他痛苦哀伤地望着地上的孩子,说不出话,想要过去抱他,但他不能。
陆天琪冷笑一声,仿佛不屑他这条件。
他恨恨地看着男人,忽然起身贴近到他身旁,一字一句低声地:“我恨你。”
再不留恋走入茫茫大雪。
薛回跟上,清明在漫天大雪中通体寒凉。
他心跳得很快,开车跟在他们身后,感觉如果这次看不到他就再不会回来了。
薛回和陆天琪进了一间酒店,楼上灯亮了,窗帘后面影影幢幢。
清明站在车边往楼上望,期望能看他一眼。
薛回从后面抱上颤抖战栗的陆天琪,在他耳边问:“把我当挡箭牌,你要怎么补偿我?”
陆天琪回身闭眼在他怀中,一副任他为所欲为的模样。
薛回从衬衫下面伸手摸他,只觉得他全身一片凉汗,全身颤得愈发厉害。
想拒绝又倔强地拉不下面子,要接受又害怕得抖成一团。
就在他刚要低头吻他的时候,陆天琪猛地将他一推:“我实在没有心情。”
他撤出了手,笑道:“刚才听了那么一大段告白,我也不想扫兴。”
他把灯一关,那也不能让楼下那个人好过了。
天琪傻傻坐到落地窗边,头挨着窗帘,看着他的哥哥站在楼下不停在等。
大雪绵绵密密覆盖在他头发眉睫,肩上落了一层,全身都似被雪覆盖,连旁边的车没一会也成了白色。
他忽然那么想哭。
清明看着楼上灯光灭了,心里跟着一暗,痛苦地发苦。
他站在楼下未挪动一步,一直在等,他也不知道在等什么,天琪也一直没有出现。
心渐渐凉下去,黑夜绵绵无尽,一直等到天要亮了,心彻底凉透。
天琪趴在窗边看着楼下那辆车,像是心里拥着一道光,这样两人相对过了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