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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第六章 - 生前身后(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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街亭新败,诸葛亮兵退汉中,斩马谡、承贬降,励兵讲武、积草聚粮。且过一段时日,见臧否已清,人心已定,便分批放将领军士归乡探亲。

姜维随赵云入成都后不久,朝中便有诏令传下,将他进爵奉义将军、当阳亭侯。姜维只觉名位耀眼,心下讶异,不肯招摇,执意将住地选在都城偏僻之处。所谓的将军府,不过是一间现成的小宅院,令人略略翻修而已。

待诸事准备停当,姜维就将母亲接来住下。姜维本不知诸葛亮在兵败如山倒之际,对母亲已有计划,原先还暗想要待风头过去,再设法令天水旧友养士设法救援;不曾想到那便要迟了一步,所幸诸葛亮早有安排,才不致酿成大祸。心中就这件事情上,还是生出了深深感激。

问起母亲可曾受惊,老人家只不停说起一员青衣小将,如何的英秀不凡,嬉笑间将贼人杀退,我儿如今与这般人物为伍,可见弃暗投明,眼光果然不错。姜维听那形容,知是青首,方知点将时寻他不见,原来是折返天水郡中。便几欲登门拜谢。诸将在成都多有住所,即便驻扎别地,亦不难知府上消息;只那青首,自战时一别,便如销声匿迹了一般,不知去了何处,忙于何事。

一次见到赵云,便提起这欲登门答谢而不得之事,赵云却微笑不答。姜维回想起青首行事,素来隐秘机巧,大约猜得他是暗卫中人,赵云既然缄口,必是与军中机密有关,也不便再问。暗想这样一枚灵秀少年,韶华正盛,却早早隐入暗处,难见青天白日,不免有些可惜。

他料诸葛亮不日定要再次挥师,到时见面不难,遂将谢意暂时压下。

这夜无事,他独身出户,一游都城郊野。渐行渐远,人烟稀散,周身愈发僻静。再走出数里,站到一坡高处。一仰头,只见夜空中一月明朗,不掩星光;蝉虫幽鸣,空无人影。

四下眺望许久,忽然一阵轻眩,回想起近二十年前发生的那件事……

那一夜,小小姜维亦是独行于乡野,手捧祭物,为父上坟。

窄窄乡路,荒无人烟。偶有萤火点点,孤独地与他擦肩。姜维尚在襁褓中时,便已在母亲怀抱中往返于这条路上,之后记不得走过了多少次,只为透过一抔黄土,去看望那从未见过的父亲的容颜。

小姜维生来俊秀聪颖,更是忠臣之后,冀县中人,大多对他抱有厚望。然而每位长辈看向他澄澈瞳仁时,却又难免流露出一丝怜悯的意味——若是他父亲尚在该多好!可惜,可惜。便是那讲书先生,最是和蔼博学,每见姜维勤学善记,欣慰中亦不免带了三分感叹。

大人们总误以为孩子看不懂他们的长吁短叹。然而乱世的孩童向来敏感,娇嫩童心,就这样被四周的期许、怜惜早早催熟。姜维他倒也从不曾羡邻家孩童在父母膝下贪欢,只是知道,自幼无父,旁人看自己的目光总有迥异。本能地想要避开那些提醒他比别人少了些什么的目光,然而愈是努力补救,愈是适得其反;乡人愈是将爱怜浇灌进去,愈令他发现生命中原有一处永远填补不全的残缺。

这番怅然,往往就在苍茫暗夜,到达极点。那天夜里,姜维一路默默走着,一面暗想:既生我于忧患,甘愿动心忍性,成就一番事业,让将来天下孩童,皆有双亲……只不知漫漫长夜,指引何在?

忽觉精光耀眼。惊然抬头,却见一颗赤色流星,自东南天边坠落,将夜空染为血色一片。四下里恍若炼狱,枯林落木,皆似将燃。姜维心下惊惧,一腔惆怅早已烟消云散,双手一颤,祭物滚落一地。待要去捡时,阵阵晕眩涌上,只觉天旋地转,站立不稳,视线亦模糊起来……

就此横倒在地,人事不知。昏迷中似又偶有知觉,时而飘荡云端,时而如溺深潭,手足无力,眼皮也丝毫睁不开,难受得无以言表。如此反复多时,终于沉沉眠去。

清醒之时,晨曦已近。四周轻烟薄雾,出没于枝叶之间。姜维揉揉眼,想不起昨夜景象是真是幻,心中莫名。呆坐一时,听得不远处溪水淙淙,只觉口渴难耐,全身亦是抽空般的虚弱。挣扎着起身,走到溪边,掬起一捧清水。张口欲饮时,忽地愣住了。

只见溪中倒映着白衣一人,仪容秀丽,姿质风流,右手三尺剑,左手七弦琴,金冠束发,玉佩悬衣——冲溪岸孩童微微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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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小姜维何曾见过这般清俊出尘之人?恍恍惚惚,好似重入梦境。略愣一时,也自笑了,倾身伸手过去。

手掌触及水面时,一点凉意从指尖扩散,传遍全身。姜维忽地想起,人怎可浮在水中?必是倒影无疑。回头环顾,却见白雾茫茫,四下并无一丝人气,顿时脊背上划过一丝寒意;再看水面,哪有白衣仙人,分明只映出自己的童稚脸孔!

姜维强定心神,假装听不见自己砰砰心跳,立起身来,掸去衣上尘土,向归家路上走去。其时曙色初现,晓雾未散,姜维只觉一如行走在暗夜之中,伸手难见五指,心中茫然无措。

回到家中,也不多言,只将母亲端来的姜汤喝下。自觉好受了些,以为一时眼花,便要将那一页翻过;怎知白衣男子从此如影随形,睁眼闭目,挥之不去。他本不是多梦之人,从此午夜却再无安生。睡梦中有时烈焰接天,有时飞矢结网,有时花间剑舞,有时江畔琴响,白衣男子尽在其中,时乐时忧。种种幻境一一演过,不断反复——终如亲眼所见。

这忽如其来的异事,自是令姜维惊惶不已,亦不敢随意倾吐,以免惹了众人担忧,看向自己的眼光更加殊异。唯有一心闷头用功,以期一日能够自解。未料苦读之际,身边师者但有絮絮叨叨讲述不清之处,心中白衣男子随意指点,必能令他茅塞顿开。进境可谓一日千里,远非当初可比。渐渐地一颗惊惧之心,也化作感恩之情,愈酿愈浓。

他原本早慧,七八岁时已初知人事,每思及从亡父,心中难免怅然有失。此时身边忽然出现个朗朗男子,音容气度,可堪追随效仿,更兼朝夕相伴,怎不是梦寐以求之事!……就不再刻意抗拒白衣男子温柔的侵占,一匹素绢般的记忆,不知不觉间,被那饱蘸浓墨的巨笔,绘上了一幅又一幅充盈画面;虽不甚解其中义,倒也乐得享受那一阵阵墨香淋漓。

如此稍长几岁,便得乡人力荐,赴天水郡府习练。一日,郡中一群老兵午后闲饮了几杯老酒,提及往昔一场轰轰烈烈的赤壁之战,似是被回忆激起了年轻时昙花一现的英雄志,讲至激烈处声情并起,将画面细细描摹,语音高亢。闹市中众人轰然击掌叫好,独有出来办事的少年姜维,在角落里听得呆若木人,只觉一夜夜的梦境尽数重现好似江中无数军船在炙热铁索纠缠下翻覆于炽烈的江水中。

待回过神来,早已酒冷人散,天水郡又恢复了往日的平淡慵懒,各人去做各人的一份事儿去。姜维扶墙静立一时,匆匆折身回到郡府,借来史册,于无人处将江东周都督生平细读数遍——少年意气、赤壁火光,令人心头激荡;然而渐渐读至瑜亮之争,几欲涕下。读毕那夜,伏案沉沉睡去,梦及周郎江边遗愿,只欲生来无情,再做对决。梦醒时分,就有一股淡淡恨意,盘旋心头,久久不散。

岁月推移,世事变迁。混沌梦境逐渐少了,乃是化作亲历;白衣人影逐渐淡去,只因他我难分。他原本天赋夺人,更借周郎遗慧,功夫精进,早解人情。如此一晃数年,对远方素未某面之人,仇意深植,无可转移。

加冠那日,旭日尚未升起,姜维自换一袭白衣,步入茫茫晨霭之中。行至乡野溪畔,静静地俯首一照——只见白衣一人,对溪岸的自己微微一笑,有若当年初见。

再伸手入水。

那影子晃了晃,待水面静了,依旧完整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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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天水城外,姜维将关兴甩在身后,未走多远,便被另一支军队拦截身前。

关兴兵阵,固然是精锐之师,却隐隐有骄气。此军则进退悄无声息,数量多寡,令人一时间难以辨清;有如一扇轻展,满覆棋盘,令人不知将出何术。姜维心中兀自一寒。

一辆小车从山坡中转出。姜维轻轻提住缰绳,枪尖微颤,心跳几乎在一瞬间停止。

“伯约此时何尚不降?”

短短一问,语色清肃,重击着耳膜。

说来也奇:往日被引入那许多梦境之中,已不知见过诸葛孔明多少次;然而白衣人好似对他不愿直视,虽总在视野里,却一向身影飘忽、面目模糊——因而那夜月下奇袭,让一个无名少年李代桃僵了去,至今愤愤难平。姜维对诸葛亮藏怨已久,却始终未曾蒙面;只因瑜亮对立,虽听闻世人评他形容潇洒异常,心中并不大愿意承认,不知不觉间,将他中描摹成了凶神恶煞之士。

此刻向小车上看去,车上人鹤氅白影,手摇羽扇,与记忆中相仿;细看时,却见姿态丰逸,神色潇然,约摸四十来岁,如同一块被时光打磨的温玉,浑不似老谋奸猾之人。心惊之余,脑中只不停地想:原来诸葛孔明是这般模样?

小车渐渐推近。他定睛望向那一双湛然的眼眸,如崖下青潭,深浅难辨。

久久地盯住着那青潭。不多时,潭面上似乎映出另一个清俊的影子,白衣银甲、意气风发——

那可是……当初的自己?

意识中,他向那影子遥遥伸出手去。潭面不再平静。水波回转,由慢到快,将影子搅碎,浮出漩涡,似要隔空将他卷进潭底。浪花激荡、水草纠缠中,一个又一个场景缓缓浮现又破碎消失。他竭力要将记忆的碎片拼起、想看看这令他窒息的纷乱都是些什么?

——是冰凉的江水中升起炙热的红焰;

——是三军的呐喊里传来优雅的琴音;

——是大雾里东风卷动了旗脚;

——是城池下羽箭穿透了骄心。

“铛”的一声,手中银枪不觉落地,将他从深崖幻境中惊醒。

可笑、可叹。若不是面前这春风般的笑意,当初又怎能愈坠愈深?

旧日思忆如时空碎片重新落定,如明镜般映照眼前。今世已非深情款款之人;若得近身周旋,想必能遣旧仇宿怨,也不算白走这一遭。

他顺势翻身下马:“姜维愿降丞相。”

…… …… ……

负手独立城郊,沉思良久,种种旧事近景,在姜维眼前逐一闪过。如天际群星,清晰又遥远。

初见诸葛孔明蕴藉儒雅,不似奸猾大恶,街亭详谈,又听他亲口道出往日相负是真。既入蜀地,所见者无不道丞相人品端方、治国有道,敬之如若神明,不免又有几分委决不下。如此令人反复犹豫,姜维颇有些措手不及,却更暗自警醒。细细回思,自觉居于成都,已深入敌腹,当既来之则安之。徐图缓进,有备而发,看清敌手如今的真面目,方可一招致命。

既然行动不必急于一时,心情也舒畅些许。看向夜空,只觉前路漫漫,孤独而畅快。

回府之时,夜已深沉。姜维听闻母亲已然入睡,便也打算歇下。

有小仆上前,递过一封信笺,禀报这是晚上送至府中。

姜维接下,回房就着细烛拆开,原来是封请柬。信面浅绿,隐带竹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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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姜维得封将军亭侯以来,甚被崇礼,成都大小名门的邀约收到不少,大都被他设法推去。

而他手中这请柬轻盈别致,倒不若别家,将府名大大写于面上。姜维不禁好奇,打开一看,方知是来自关兴府上。

字迹颇为秀逸,寥寥数行,言语清浅,淡淡约他三日后入府赴晚宴闲话。

姜维想起初入诸葛亮中军帐时,关兴对自己总似压抑着几分不忿,虽觉出与马谡的暗妒颇有不同,却也小心在意。此次北伐撤军回程途中,关兴对他态度明显有些回转。这封请柬,言语谦和,字里行间却又透着疏淡,确实颇像关兴对自己的态度。

关府这般门第,自然也不好随意推脱,若是不去,倒显故作孤高了。于是三日后,便应邀而访。沿途观看成都风貌,但见街市整齐,人流如潮,一派安居乐业、富庶祥和之景,颇有四民安乐、五谷丰登之状。不由暗暗赞叹:诸葛孔明治国的功夫,到底是普天罕见的。

不多时,行至关府。抬手将门环轻叩三下,便有管家为他开门。

管家身后只带三两仆从,衣着简素,恭敬而不繁礼。因天色尚早,管家将姜维迎至客厅落坐,置下茶水果点,即悄然离开。

姜维从这待客的正厅看出去,只觉府邸格局甚伟,想必也曾一时鼎盛,热闹熙攘。如今关公已故,人丁稀少,在暮色中显得有些空寂了。

现在的江东周府,想必也是一般的萧落吧?他没由来地联想。

抱定无家无国之意,往生旧事,已失联太久,情感淡泊,倒是无所在意了。只是此番入得成都,隐约听得老臣议论旧事,说周郎去后,小乔殉情,周氏子侄,因同僚旧主怜心甚重,失之严教,倒似泯然众人。虽已将前世情绪放下,终难免暗自唏嘘一番。

正是心中微凉之际,忽有一阵隐约琴音,顺着清风传至耳畔。

琴曲似是无谱,初听时春和景明,悠扬动听,待过一阵,风雨萧萧,春残花落,空留一缕叹息。种种机变,信手抚来,虽偶有音欠准、劲未达之处,却是不拘泥于技法,只随心意百转千回。

姜维一听之下,立觉曲意不俗。

诸葛亮空城一曲,引得蜀地丝竹曲乐风潮忽起,不知多少人附庸风雅,征歌选舞、操琴弄器。姜维偶赴难以推却的宴会时,必见官宦弹琴助兴,无论技艺良莠,都有一班同僚互相吹捧,其状矫揉造作,直令他于笙歌靡丽之中食难下咽、坐立不安,不待曲终,已思拂衣而去。

个中便有水准高明者,也不过欲以一手琴技,跻身风流人物之群——真真是本末倒置。殊不知高山流水,顺势而成;若无清雅独俊的本性,琴技便似风中乱絮、无根浮萍,技愈精湛,愈是点金成铁,难达大巧若拙,返朴归真之化境。

而此间传出的琴声,却丝丝缕缕尽是心绪。将胸中不可诉之情、眼前不能见之景,极尽描写。便偶有曲音艰涩不谐,也似是心之所向、有意为之,要将胸中困顿一吐而尽。技未全而意先到,想来本是良材美质,又曾得高人指点,若假以时日,或可登大雅之堂……

姜维听着,直把那之前席间闻琴的种种抑郁,一扫而空。若在前世,必然要将那抚琴之人速速寻来,切磋指点一番。然而此刻,他伸出手掌,看了看上面经年挥剑握枪留下的茧,不禁摇了摇头。此时恰逢那琴音中飘来一丝隐忧,仿若有常年难与人言、难为人解的心结,竟与己心境暗合。

闻歌知雅意,听弦觅知音。姜维面上露出极淡的笑意,不自觉地起身下阶,静静聆听。长身玉立于厅前,初月照白衣,不意风流尽显,一时间羞煞院中红花。

琴声缠绵,如怨如慕,听者一颗心似乎也随着婉转琴声飞扬,飘飘荡荡。此时琴音极细,如悬游丝,其中幽幽欲念,攒至峰顶,正要纵跃而下时——琴音忽尔断绝止歇!姜维一愣,久待琴声再起而不得,好似苦等到相会前一刻,红颜知己遥遥而来,未及看清颜面,却已踏月归去。

姜维静立良久,待续余韵而不得。犹豫片刻,终究心痒难耐,循着那绕梁之音,向后院深处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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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维穿庭过户,且行且看。□□小苑,清雅难得,与规整堂皇的正厅,互成两派景象。苑中木桥假山挑选讲究,俱非凡品,更兼排列奇巧,显然颇为用心。偏那花草疏于修剪,夏初之际,肆意而繁茂,一股天然生气,将雕琢堆砌的痕迹消抹了去。

名门家宅,要讲究不难、要随性亦不难,两者兼有,却实为不易。方才那琴音穿庭,不浮于流水、不滞于山石,染花香而不腻、沾月色而不凄,全因了各中看似有意又无意的平衡。

姜维未曾料想,赴宴关府,尚未见主人之面,便有这许多惊喜。回思关羽虽豪情万丈、刚勇难敌,终究是一介武夫,而他身后留下的府第,却暗含乾坤;看来世事难料,自己在江东,或后继有人,也未可知……

正自思索着,不远处忽有人声传来,虽是细细低语,却似含了纷争。姜维循声看向一座小楼,上有一匾,书“空青阁”三字,字体峻拔,笔致凝重,恰将这院落兼具的空灵与庄重,一尽捕捉。

姜维心头却是大震,闻琴而起的欢愉,一时间消失殆尽。

“亮自柴桑一别,至今恋恋不忘。闻足下欲取西川,亮窃以为不可……”

前世的细节,许多已记不甚清,而乍见字迹,眼前便浮现出当年那封送至江边的催命信件......熟悉的字迹,似是站在旧伤上跳舞的伎人,穿着尖尖的绣鞋,姿势得意忘情。

诸葛亮的字迹,怎地出现在这关府院阁之上?

他不觉向那阁楼迈近了几步,人声便清晰起来。

只听一人道:“为兄先前恨他伤你,可细细观其行事,却难免不逐渐改观……如今他已在府上,你怎又临时反悔,不肯相见?”正是关兴的声音。

另一人冷声答:“兄长之前言语含糊,我只道兄长要见他,代书请柬,不过举手之劳;现下他在府上,却与我何干,又何来‘反悔’一说?”

语音熟悉,却一时想不出究竟是谁。阁中二人半晌不言语,姜维虽早无听琴之意,闻得言谈间似乎提及自己,又不禁想听个水落石出。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正自迟疑不定,那清冷声音又起:

“兄长既这般逼促,我也便不相瞒——我这一生是要追随丞相的,便是为他死了,也无怨无悔。”

姜维在阶下听得惊惑交加。想起方才琴音之中,情致缠绵,偏又求之不得,当真蕴藏刻骨相思之意,难道竟是为了诸葛孔明?

“何必出此不吉之言!”关兴急叹,“你......你可知这也是丞相的意思?日前赵老将军带他面圣,众人观之,皆道朝中虽不乏英俊,皆是难出其右。后逢赵府举宴,冠裳雅会、群公咸集,赵将军让之独坐上座;诸人啧啧指顾,座客更番进觞,更有两朝元老听闻他年方三九,直赞他俊逸不凡,犹似丞相少时——岂不是正遂了你的心愿?”

另一个声音却着了恼:“一派胡言!星月岂可同辉,区区姜维,怎可与丞相相提并论?”

因含了些情绪,音调便高了上去。姜维在阁前将此言听得真切,心凉如水。

自在天水时,听人说起那段瑜亮旧事,竟总归是周郎强要与诸葛亮争辉,争而败绩,败而亡。前生对此类闲言,总一笑置之,自认千古功过可任人评说;当真听到身后评议,方知那时深信错爱之人,早将自己牢牢陷于不义之地。

想起街亭事变前,那一番茶香中的对谈——纵使他诸葛亮现在心存悔意,口头提起,又怎能真正体察这为知己所误的刻骨铭心?

一时之间,无人言语。院中明皎皎花筛月影,可惜无人在意,空误了这美景良辰。

“吱呀”一声,有人推门而出,浅粉裙摆在廊下流溢出一道瘦影,月光下只见云鬓雾鬟。

姜维从回忆中惊觉自己不请而入,听得此间对话,已是无礼之至;更有关府女眷,不可唐突。正要速速退避,不料一眼瞥见那女子样貌,却呆伫在了原地。

这一对凤目修眉,不安郁郁而强自带笑,正如天水城外初见;而那一衣摇曳浅粉,淡逸温柔,宛然便是前世相别时的模样!

这人似是极熟,又似不曾谋面,我可认识?世事似是明晰,又似深不见底,我可能分辨?

夜幕下,月色横空,花阴满庭,往事一时虚幻得如浮光掠影,令人惶惶惑惑、不知身在何处。正是:树影重重难描摹,暗香浮动未捕捉。故往情笼今朝恨,明日月照旧时郭。

那粉裳女子只顾沉思,低头向前,忽觉有人。目光相撞于顷刻间,女子春山顿蹙,揪然变色道:“怎么是你?”

素手翻转,一物精光湛然,已向姜维胸间袭去。

姜维重重困惑之间,双脚竟不能动,侧身微微躲闪时,利器堪堪避过心口,却依然没入左胁。姜维只觉心胆俱痛,难以言述;近观那熟悉又陌生的身姿眉眼,似是十分鲜活清晰,想要仔细看个究竟,视线却愈发地模糊、模糊、模糊;所剩的一点意识,终于消逝在沉沉黑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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