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所失，所得（1 / 1）
“王城已被异族占领，你以为我还有脸回去吗？”我甩下他放在我肩上的右手，态度恶劣。
“我可以帮你，夺下一座城，我还是能办到的。”李成蹊耐心道。
“别人施舍的国家我才不要。国破家亡，我已一无所有，你不欠我什么，不必再跟着我了。”披着人皮的禽兽夺走了我的国家，亲人丧生，我孤身一人，无力回天，不想苟且偷生。我开始有点恨李成蹊。为什么他要救我？为什么只救我一个人？我根本没有活下去的意义啊，躲在邻国当缩头乌龟，可笑！
“对不起……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余国人的命格如此，本该在这场战争中灭亡。复活需要代价，我的能力只能救你一人，所以……”
我该说什么好呢？我没有方向。我不是一个坚强的人，遇到事情总是只会哭，我的眼泪已在战争中流干，现在，只觉得眼睛干得难受。
“唉……”我叹了口气，“走吧，我饿了。找个地方，再好好计划这次行动。”
聚食楼的阁间里，一桌好菜，我不顾形象地大吃大喝，毕竟一天多没吃什么了。
我这十几年活得懦弱，庶出不得宠，王城内属于我的只有一小块地方，冷冷清清堪比冷宫。甚至好多百姓都不知道，他们的王上还有这样一个卑微的民间女儿。
从我有记忆起，李成蹊就一直在我身边了。据说，他是被父王救下，为报恩当了侍卫。现在我已长大，而他仍是从前那个样子。我知道，他不是人。某种意义上，他和那禽兽是一类的，都是妖物，只不过他欲修成仙，内心纯净，连妖的气息都几近于无，更多了七分仙气。
吃饱喝足后，我脑袋里突然冒出一个极好的想法：“听闻那石湖好美色，我们便使美人计，用歌舞吸引他的注意，趁其不备可攻之。”
李成蹊皱眉，似乎并不赞同：“不可，太危险了，万一你被他占了便宜，便要搭上一生清誉。”
我摇摇头：“美人计这招主力在你，我自知我样貌不如你，到时你男扮女装引诱他，我作为侍女一旁偷袭，我事先会在他酒里下散妖粉，如此更加完备。”
李成蹊黑脸，看了我一眼，表情甚是纠结。
夜里，王城宫殿果然歌舞升平，想那狮虎是要庆祝一番的，我们很容易就混了进去。
女装的李成蹊，真真令人惊艳。眼波含水如诉，肤白胜雪吹弹可破，微微露出的锁骨使之清丽中带了点性感，引人无限遐想。眉间的蝴蝶印记，伴随着妖娆的动作翩翩似飞。啧啧，我要是男的，也会爱上“她”吧。
果不其然，那狮虎是目不转睛地盯着他，像要把人看穿了，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上酒！”石湖将酒杯移到旁边让我倒酒，眼睛却仍在李成蹊身上。
我暗暗一勾唇，将酒倒入。
石湖没喝，却将酒杯放下了。难道是他发现了什么？
正忧虑间，毫无预兆地，我的手腕被一股力往下一拉，整个人落入石湖怀里，手中酒壶掉在地上发出清脆声响，上好的陈酒洒了一地。
众舞姬一片惊呼，纷纷退下，只剩了李成蹊还在原地站着，紧锁眉头。
我盯住石湖的眼睛，顺势垂下的手做了个手势，示意李成蹊先离开另想对策。
富丽的宫殿里，灯火通明，石湖坐在王座上，我被他紧锁在怀里。画面甚是凄凉。
“公主怎扮成这下人模样，这是你的国家，要进便光明正大，我必欢迎。”他的手轻柔抚摸着我的脸，神情极为暧昧。
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定住心神：“你怎么认出我的？”
“即使在茫茫人海，我也能一眼把你认出，何况你就在我身边，这一次我一定要牢牢抓住你。”石湖说话的声音温柔得不像样。
撇开其他不说，这禽兽的样貌也是极好的，但此刻他是我仇人，多看一眼只觉恶心。我得拖时间。
“听你这话，似早就认识我？”
“不止认识。那时你还是在民间，我修出人形后第一个遇见的女子便是你，一身素衣，不加修饰却楚楚动人，似一阵清风。我只是想靠近你一点，就扮成一个乞丐求施舍，你竟把自己仅剩的粮食给了我，笑着对我说你已经饱了。后来我偷偷跟着你，却发现你出身贫寒，因为太过饥饿昏睡了很久。我悄悄在你门口放了吃的，你几乎全给了你娘，自己只吃了几口。我一直注视着你，尽管你从未发现。只有你，让我有变成人的想法，陪在你身边。后来你成了公主，但依旧被冷落，我想给你温暖。我向余国国君求亲，他说即使不得宠也是他的血脉，我配不上。我试了很多次他总是拒绝，为了得到你……我灭了整个余国。”
我的心一阵抽痛。这就是真相吗？是因为我，整个余国被毁灭，曾经鲜活的生命只留下满地的残骸……全都是因为我……
泪意上涌。不，我要忍住。今日，不成功，便成仁。
我看到石湖的脸越来越靠近我，勾起一个微笑道：“让我喝口酒吧。”
他松开了抱着我的手，我端起酒杯喝了一口，没有下咽含在嘴里，然后主动搂住他的脖子靠近他。就在相差一寸的时候，我迟疑了。他看着我，没有动，只是在等待我上前，享受此刻。
我杀了这禽兽，就可以安心见我地下的亲人了。
终于下定决心。
突然一阵光打来，强烈的震动分开了我和石湖。石湖又推了我一把，我倒在了一根柱子下，咳出一口血。
“妖伏？你怎么会……会有这把剑？”石湖看上去极为慌张。
“现在不是关心这个的时候吧？马上你就会失去所有知觉，入十八地狱罗生门！”李成蹊恢复了往日装束，手中握一把青光粼粼的剑，脸色似乎比以往更苍白了。
两人以超快的速度打斗，青光与黑光撞裂爆发阵阵鸣声。
“快停下！”石湖有些支撑不住，“你自己也是妖，使用它会让你耗尽最后一丝元气灰飞烟灭！”
李成蹊没有说话，只是不断进攻。或许，他已经没有力气再说话了。
你为了我，动用妖伏剑，不值得！不仅修仙之路毁于一旦，甚者难保性命，李成蹊，我不准你这么做！
凭我之力，无力阻止。我恨自己的无能。
当一切安静下来后，石湖已烧为灰烬，没了踪影。李成蹊倒在地上，毫无生气，手里仍紧握着妖伏。我用尽全力爬过去，掰开他的手指将那剑扔到一边。
“李成蹊！给我起来！”我抱着他的头，无措地喊，“我命令你不许死！”
“阿芊，大仇已报……好好活下去……我们……我们也许来世还能……”话没说完，他在我怀中，没了气息。
原以为我的泪已干涸，现在失控滑落的又是什么？
是血。……血？
血！我的血！
我的母亲，曾是巫族族长的继承人，被巫神选中的最具神力的的巫女，因为与我父王相恋破忌，被废除了所有能力赶出巫族。她临死前给了我一本她亲手写的《巫族细录》。我没有遗传我母亲的神力，却继承了她的血液。
上古巫神记：被选中之巫女，及其后人，处子之血，可聚妖元，后复彼性命，或为己所用。
我割破了手臂，将血滴入他口中。我不知放了多少血，只要他没醒，就继续。
***
三年后。
热闹的大街上熙熙攘攘一片繁华，小贩们乐呵呵地叫卖着，脸上是满足的笑容。
“夫君夫君，快来看这两个小面人！”我从摊子上拔起两根签子，异常兴奋。
“嗯……倒有几分像……”李成蹊细细地看了几下。
“二位好眼光！这两个面人，正是我按照国君和国母的画像制作的。这么一看，您二位也有点像王宫里住着的那两位。如此有缘，我就把这两个小面人送给你们了！”我国的小贩真是淳朴得可爱。
“太好啦！那就谢谢你啦！”我笑悠悠地拿着小面人继续晃。
“你还贪这种小便宜，要是被传出去，可要被百姓笑话。”李成蹊抚了抚额角。
“高兴嘛，你看大家都过得多开心啊！”
还记得三年前，这里一片荒凉之景。李成蹊喝了我的血，终是复活了，但失去了法力，如平常人一般。我以余国公主的名义重建了国家，改国号为百兴。百兴的子民，均是从其他大国流亡的百姓，或忍受不了国家的苛政而逃亡，或只是犯了一点小罪而被严刑流放，也有看不下朝廷的腐败而想隐退的大臣，有忍受不了饥寒来寻求帮助的难民。经过大家共同的努力，百兴拥有了一个小国的人口规模。我任李成蹊为百兴国君，自然而然地，我成了他的王后。但我始终觉得，我们两个只是一种象征。与其说百兴是一个国家，倒不如说它更像一个大家庭，没有纷争，与世无争。
突然肚子“咕”了一下，我有点不好意思地看看他，小声道：“这才刚出来玩呢，怎么又饿了……”
李成蹊搂住我，勾唇道：“你现在可是两个人的饭量了，我们先去吃饭，可不要饿着你们俩了。”
嗯，不是我的问题，我肚子里这个小家伙，一定是个吃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