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迷惑(1 / 1)
我好些了的时候,白离络带我出了宫。
他说带我回家,他将我从马车上抱下来,我看到眼前一处幽静陌生的宅子上挂着梅园的牌子时,才知道他所谓的家是指什么。
一路上我都无话,下了马车脸色更是难看,负气的别过头不看他,他却不以为意的含着笑看我,他抱着我良久的看着写着梅园的那块牌子,我以为他打算一直看下去,他却忽然将头埋了下来,挨着我颈项,我听到他低低说了句:我们到家了,瑟瑟,以后再没有人可以伤害你了。
他的气息拂得我颈边一阵细痒,有雪白的槐花纷纷落了下来,我看着枝头纷纷繁繁的槐花,想,我和他的纠缠,这一世怕也是停不了了。就像我头顶簇簇的槐花,花欲静而风欲动。
一连几日我都闷在屋子里,半步也没出去过,我发了脾气,白离络晚上便不和我宿在一起,白天却一步不离的也陪我守在屋里,我看书他也看书,我不说话他也不说话,两个人从早到晚就那样安安静静的对着,有时候我抬起头会看到他也正含笑看过来,眼神无波无谰,看不出在想什么,有时候我低头看书,会无端端觉得头顶有一道灼灼的目光盯着我,有时候我实在沉不住气,会开口叫他,对他提说了无数次要他放我离开的事,他每次都喜悦的抬起头来,目光灼灼的含笑看着我,听我说完眼里的光华又会顷刻间淡去,只留给我淡淡的声音:“以后这件事情你不要提了,离开的事你也不要再想,我不会答应。”
他这个样子,像是要和我在梅园永永远远的住下去,可这个时候,朝廷正是狂澜迭起的时候。
皇帝虽在盛年,但一早存了培养他坐继承人的心思,他一早到晚忙不完的公务,我后来知道,其实并非一个皇子分内之事,只是皇帝隔三差五的让人送了大大小小的奏折与他,为的是尽早培养他作为一个储君应有的一切素质。他从没辜负皇帝对他的厚爱,内监送到临书阁所有的奏折事关大小他都处理得很恰当合宜。以至于后面有些摸清楚皇帝心意的大臣甚至直接将折子递到临书阁让他拿主意。他胸怀伟略,是治世良才,我知道他也想君临天下,指点江山,一展抱负。
皇帝虽然属意他,许多官员大臣也拥护他,但他并非嫡出亦非长子,是以朝中一些守旧的官员并不赞同他做太子,我认识他的时候,朝中官员为太子人选已俨然分成两派,两边人为太子之位都没少动脑筋,他那时我初遇他,他受了那样重的伤,便是大皇子使的坏。因为不是嫡长,他虽有皇帝支持,又有众多大臣拥戴,资质人才也甚过大皇子许多,但守旧派就是一条死路走到底,咬死了立嫡不立贤绝不松口。皇帝被逼得狠了,却一直没有定下太子人选,只用他的政绩明明白白的撂给那些守旧派赌他们的口,将太子之位一直悬着,着力栽培他,也是想让他自己用自己的能力为自己挣取机会。
他深知皇帝苦心,一直做的那样好,可如今却甘愿弃一切于不顾,我回宫以后,先是一场重病,后来又中了毒,他一直都跟前跟后的守着我,即便我好了,他也时时陪着我,听李德全说临书阁的折子堆成山高,有内监每日里来三催四请,他都不管不顾,便是有拥戴他的大臣前来劝谏,他也只淡淡的回了。
他在梅园一连住了十日,十日里,皇帝接连派了许多人来请他,他也无动于衷,李德全也晦涩的提醒他太子之位,他也只事不关己般淡淡摸样,我知道,他是下定决心不会放我离开的了。
我焦躁了些时日,等我明白我哭哭啼啼吵吵闹闹并不会起到任何作用的时候,却渐渐镇定下来。
我又开始对他笑,心平气和跟他说话,有一天我还亲自做了一桌好菜,高高兴兴的陪他吃了一顿饭......起初的时候他总是露出吃惊的神情,目光深深的将我看着,像是要在我的笑容里或是在我的话语里找出什么破绽,他当然找不出什么破绽,我总是坦然的迎上他的目光,笑眯眯的也望着他,像是绝没有做着什么另有目的的盘算。有时候他会沉沉的看着我问我又在打什么主意,我便同他说些真心话,那些话确确实实是发自我肺腑,让他找不出任何理由怀疑。
渐渐的我们相处又回到我初初进宫时那样,他渐渐对我放松警惕。
我知道他不可能完全对我放松警惕,就如他知道我也不可能真的放弃离开,但我也并非需要他完全对我放松警惕。
我原本只是想麻痹他。
这一夜月朗星稀,夜风宜人。
晚饭的时候我饮了些酒,看上去有些醉意。
我要的正是这一点醉。
他向来对我细致,每日里必须亲自确认侍女将我收拾整齐,守着我歇下了才肯离去。
他坐在我床头替我掖好被角,起身准备离开,猝不及防被我拉住手臂,猝不及防被我勾上脖子,猝不及防被我亲上嘴唇的时候,我看上去可能正是一副醉了的形容。
他大概料不到我会主动亲他,震惊的睁大眼睛看着我,呆呆的任我动作,像是回不过神来,僵了半天才伸出手来捧起我的脸,哑声问我“瑟瑟,你醉了没有?”
我笑着摇摇头。
他又是一僵,继而眸色骤亮,眼里闪过抑制不住的惊喜,朝我俯下身来,深情的吻我。
我伸出双手来攀住他双肩,他身躯一震,猛的停了下来,我看到他眼中交替闪过潮涌般的惊和喜,他又低头吻住我,伸手试探的解我襟前衣扣,见我没有反抗,眼里的惊喜之色愈发明显。
我不忍看他那样璀亮的眼眸,闭上眼睛微微别过头。
他呼吸变得急促,轻轻将我放平,滚烫的唇沿着我脖颈一路往下,炙烫的手摸索到我腰间要解开我腰带。
我轻轻睁开眼睛,看到他眼里燃起熊熊情欲。
我攀着他肩头的手轻轻从他背上滑下去,他浑身一阵轻颤。
我的手再往下,触到他腰间,我紧张的闭上了眼睛。
他身子一顿,迅猛的抽手按住我的手,猛地睁开眼睛看我,方才还情欲翻滚的眼眸像是一下子回复清明,所有震惊惊喜神色完全消失不见,只留下让人窒息的受伤神色,他艰难的阖动嘴唇:“你装醉!”
我不言语,用力去扯他腰间令牌。
他眸底闪过更加失望和伤心的神色,伤心道:“你以为取了我的令牌你就能逃走了?没用的,我早已下过命令,除了我带着你,否则任何时候任何人都没办法将你带出这园子,你一个人,更不能!”
我还是不说话,被他按住的手又用力的扯了扯。
他眼底像是一下燃起怒火,却只是一刹,又恢复受伤的神色,他放开了我手,颓然的从我身上起来,沉默的坐在床沿,垂着头不语,不知道在想什么。
片刻后,他取下腰间令牌放在我枕边,回过头来静静的看我,眼里所有情绪都淡去,却含了丝轻笑:“一块令牌而已,你实在不必这般费尽心机,我早说过,除了我不放你离开,其他我都答应你,你要什么我都给你。”
他起身站了起来,平静的声音溢出难过:“你知不知道刚才我有多高兴?瑟瑟,以后你要什么直接告诉我,下次你不要这样。”
他抬起脚步离开,我闭上眼睛,深吸口气,又睁开眼睛坐起来:“明天是十五,我想去皇庙寺。”
他身影一顿,站了片刻沉声应好,便不再停留大步步了出去。
我呆呆的看着枕边的令牌,心里明白刚才我确确实实伤了他的心,他一腔热忱都系在我身上,我却在他意乱情迷时给了他当头一棒,这样的事情约莫没有多少做女子得出来,约莫也没有多少男子遇到这样事情会不伤心,其实我并非真的那样忍心,刚才有那么一刹我差些也意乱情迷想随着他沉沦下去,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