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第 1 章（1 / 1）
“啪嗒。”
水滴在唐岚脸上，刺骨的寒。她不由得打了个寒颤，趴在地上的身子微微动了动。
后脑处还有些隐隐作痛，唐岚长长地呼出一口气，缓缓地站起身来。头上的木簪子不知去向，过腰的长发有些杂乱，身上的衣服有些破损倒也是基本完好的。
周围不断响起水滴的声音，深深浅浅有所不同，可以分辨出来自己应该是在一个有潭水的山洞之中。唐岚昏迷了不少时间，不禁口渴。循着水声摸到潭边，捧着潭水喝了一小口。
“真冷。”水顺着唐岚的喉咙及胃，一股钻心的寒便扩散开来。
身上的衣服过于单薄，这样的环境估计撑下去不容易。不知道自己所在何处，更不用说寻找出口，随意走动可能使得情况更糟。就算不能很快离开这里，怎么也得先生起火来。
不过这样的山洞里边儿石头不少，干枯的树枝就不见的有了。
唐岚眉头微皱，双手不住地在双臂摩擦着。
唐岚正欲静下来思考解决办法时，她忽然感到一丝异样一闪而过，就好似一只冷箭射穿她的身子。
“有人？”
是从潭水的方向来的。虽然只有一瞬，但她还是捕捉到了。左右现在没有好的脱身之法，她倒不介意过去看看。
“嘶……”虽然事先做好了心理准备，不过真将脚踏入潭中的那一刻，唐岚还是忍不住从齿间吐出这声。
潭水不深，潭底相对平坦，坡度也不大，往前走应该不会过于担心。
唐岚双眸微敛，仔细探寻那游丝般的气息来源。很快，唐岚就走到了那来源跟前。顿了一顿，她还是向那不明的东西伸出了手。
竟然，竟然是个石头！
那石头有一人高，许是在这寒池中搁得太久，温度低得不太像话。要不是有些粗糙的质感，唐岚可能会误以为自己是摸上块冰了。
不过这石头居然有这样的气息，许是有些不一般，不过这么近的距离气息也如此微弱，倒是不太值得注意。因没有太大收获，唐岚准备先离开潭水，手随意地放下来，却在不经意间碰触到了其他东西。
嗯？纸符？难道……
唐岚并不知道，自己的身体缠着一层黑雾，蔓延在发际、衣角，甚至指尖……
“啊！”唐岚一声惨叫，便感到自己被一股力气掀了回去，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跌落在潭水里。
衣服基本被冰冷的潭水浸湿，一时间，唐岚的身体好似被万把利刃划过，心脏也好像被拧紧了一般，连呼吸都快要停滞了。胸前被击打的地方钻心地疼，更让她觉得气闷。
可这一切还没结束，唐岚明显感觉到有些东西飞快地向自己靠近，也顾不上身体的强烈不适，硬撑着站起来。可还没有站稳，右腿一软，又倒进潭水里。
那冲过来的东西将她的长发斩断，左手臂和左腿都划出了血口子，血水潭水混在一起，说不出的狼狈。不过也庆幸这一倒，要不说不定命都没了。
就在唐岚倒进水里的同时，周围几声脆响，好似什么东西折断的声音。
“冰？！”唐岚心里暗道，“难不成那石头真是妖物？”
不等着自己得出结论，唐岚再次站起身子，向那石头的方向冲去。许是渐渐习惯潭水的冰冷，这一次倒不像上次那样腿软，但跑过去也是跌跌撞撞。
忽地又有几个东西向自己飞刺过来。
“不好！”唐岚心里暗叫，以为这次自己的小命难保了。
“乒。”
“砰。”
“乓。”
……
唐岚只听得清脆的声音，却不见那冰袭来，暗自松了口气。
此时的形式由不得唐岚多想，害怕那冰或者其他什么东西再度袭来，她尽可能快地冲到石头面前，咬破自己的食指，飞快地在石头上画下了一个印。
“慢着！”
男子的声音让唐岚一愣。
那声音倒是有几分好听的，不过总让人觉得有些生硬，好似一个从来没说过话的人突然说话时的不自在感。
就是这一愣，唐岚发现自己的手脚被冰封冻了。那印还没有结完，要三个印才能发挥出效果，现在才一个，只能短时间封住妖物的行动。
于是，双方一时间就这样对峙着。
“我们也许可以谈一场交易。”男子不紧不慢地说着。
唐岚动了动肩，发现自己根本动不了，就安静下来，却是不回答。
“你不想从这里出去？”男子见唐岚低着眼一言不发，继续说道，“你到这洞里已有些时候了，衣服被这寒水浸湿，还受了伤，这洞结构复杂，想要出去可没那么容易。”
话语渐多，男子声音里的那种生硬感渐渐消失。那声音十分干净，听来十分舒服，却与他说的内容有些不协调。
唐岚依旧不回答。
“若是常人，以这样的状态，没出去可能就死了。何况是你……”男子故意顿了顿：
“一！个！瞎！子！”
后几个字咬得很重，说完便停下来，整个山洞中只有水滴落的声音。
男子想起刚刚唐岚奔到他面前的时候。
湿漉漉的衣服贴在身上，凸显出瘦弱的身子，头发长短不一，拧成了几束，血水浸染了衣裙，薄薄的黑雾包裹全身，简直鬼魅一般。苍白的小脸没有过多的表情，一双眸子虽是好看却有着掩饰不住的空洞。男子与她讲话时，她只是看着他的方向，却没有焦距。
果然，唐岚微微抬头：“这里是哪儿？”
“落雁崖后山。”男子的声音没有过多喜悦，仿佛早就知道唐岚会回答他一般。
“落雁崖后山？”唐岚心里一惊，虽没有把这话说出来，但那表情的微微变化还是被男子捕捉了。
“看来还是唐家的人……”唐岚心里想着，回忆起昏过去之前的事情。
张妈妈一如平常给她送来饭菜，她也就自顾自吃着。
后院是个清静的地方，家里就算忙得不亦乐乎，只要没有敲锣打鼓放鞭炮，对她都是没有影响的。
吃的不多，放下碗筷后回到窗边待着。
唐岚的生活一向如此，规律、简单。
她看不见窗外的景致，只能模糊地感受到身边事物的轮廓，她不知道一个瞎子的正常世界是怎么样的，也不觉自己这灵敏的感觉有什么不妥。
她喜欢微风轻抚的触感，喜欢枝叶摇曳的声音，喜欢花草清浅的气味……只有去捕捉这些的时候，她才能让自己平静下来。
待到夜幕降临，唐岚便早早歇息了。
倒不是真的有多累，只是无事可想，无事可做。唐岚不知道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多少天，还要持续多少天。
忽来的一声嚎叫打破了夜的宁静，惊醒了刚要入睡的唐岚。
意识清醒的一瞬间，唐岚便感受到了强烈的恐惧，身上的每一个细胞都叫嚣着。一时间身子也无法动弹，可是脑子却清醒着：那东西就在后院，离自己是如此的近，仿佛有一张血盆大口从黑暗中冲出来，一口咬向自己。
懂事以来，唐岚就没有离开过院子，她的世界就只有那么大，院子以外有什么她不知道，但她知道现在院子里那东西对自己是个威胁。她害怕它接近，那东西就好像来接她的厉鬼一般。
唐岚整个人都在恐惧之中，意识开始不清晰。她既希望自己可以保持清醒，好在那东西冲破门的瞬间逃跑，却又希望自己可以就这样昏死过去，至少在那东西咬断自己脖子的时候，可以感受不到痛苦。
挣扎……
挣扎……
……
接着发生了什么，唐岚想不起来。
看来自己还是昏死过去了，不过居然还活着。
唐岚不禁苦笑，活着又如何，不过从一个地方换到了另一个地方，还是这样一个地方。倒不如当时死了干脆！
本来就不像个人，活着有什么意思？
无欲无求，活着有什么意思？
没有人希望我活着，活着有什么意思？
活着有什么意思……
……
……
……
可凭什么？凭什么他们就可以决定我的生死？
凭什么？！
……
……
男子不知道唐岚在想什么，只是见她一直低着头，沉默着。
忽地，唐岚轻笑了一声。
抬起头，满脸没有情绪。空洞的眼认真地“看着”男子，却有一种让人不能忽视的压迫感。
石头中的男子不禁有些怔。
“助我从这里出去！”
唐岚的话里听不出犹豫。
“好。”男子的声音依旧没有多少情感起伏，仿佛知晓唐岚一定会接受自己的提议一般，“你将我从这石头里放出来，我就助你出去。”
“好。”
语毕，禁锢唐岚冰消失不见。
失去支撑的唐岚重重地摔在石头上，先落地的膝盖，护在胸前的手臂，磕在石头上的额头都渗出血来。
唐岚撑着石头直起身子，一言不发，单单右手在石头上摸索着纸符，并将它们一一揭下。
石中男子看着唐岚，眼中丝毫没有怜悯。
纸符刚摘下一半，那石头便“喀嚓”一声裂开。
唐岚感受到了一股强烈的气息，气息的源头就是这块石头。就是那院子里的东西，也没有这般厉害。
拉着纸符的手不禁有些颤抖，自己的那份平静在一瞬间被侵蚀干净。
唐岚只觉得周围的一切都消失了，只剩下这股气息，感觉不到恶意，却又让人极度不愿亲近，这样不舒服的感觉让她本能地退后一步，眼里多了几分警惕。
看来真是放出了不得了的怪物！
“多谢。”男子的声音飘在唐岚的耳际。
唐岚微微挪开了身子，尽可能平静地说道：“带我出去。”
“若是我不愿呢？”男子站到唐岚跟前，身体稍稍前倾，以极近的距离对着唐岚轻轻说道。
唐岚听闻，没有说话。
她是有些震惊，不过这一抹震惊很快就消失了。
一开始她就没有完全相信那男子，答应他许是因为自己的不甘。
在纸符撕下的瞬间，她更是感到了力量的差距。自己不过是个弱者，在强者面前任人鱼肉，她打心里不愿意信赖他。
被一个自己不相信的人背叛，又有什么值得震惊的？
他若不愿帮自己，这纸符揭与不揭又有多大差异？
终究要靠一己之力逃出生天，答应他不答应他又有什么区别？
一切的区别不过是那男子是不是自由之身，可这又与自己有什么关系？
……
“罢了。”唐岚撑着受伤的身子，朝着潭水边上走去。
这冰凉的潭水快把她的双腿冻得没有知觉，她不能再继续待下去。她一步一步向着潭边挪动着。
没有双腿，就算自己不是瞎子，也出不去！
对于没有多少希望的事情，就不要去抱希望，便不会失望。
只有自己才是最可信的！
忽然，唐岚觉得自己身子一轻，落在了些许冰冷的怀抱，淡淡的花香窜入鼻中，扰乱了思绪。
“我予寒从不食言。”
男子的声音清冷，却又多了分别样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