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只剩一个人(1 / 1)
王琳放下手中的碗筷,担心地问了句:“怎么了?”
顾清明攥紧了拳头,声音喑哑地说:“去医院。”多的话不说了。王琳心里咯噔一下,想到了清明的妈。
医院病房中。文叔坐在床边,牵着顾母的手舍不得放开。虽说两人的缘分来得迟,但除了老来伴这一现实的理由,多少也有些真感情,现在对方说撒手就撒手了,真是……
顾清明到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一幕。顾母安静地躺在病床上,文叔沉默不语,只是抚着已凉了多时的人的手,仿佛这样能够使她再次温暖起来。听到开门的声音,文叔动了动,顾清明走过去,只是站在床边,不敢伸手去触碰,眼泪无声留下。
顾母的白喜事办了三天,从几天前到现在,世界仿佛全部变了样。道士来了一拨,唱夜歌的在这里唱了三天三夜,这期间下了场大雪,所有的事物都穿上了白衣裳。顾清明送了母亲上山,半天未从自己的思绪中回过来。
这时,陈母、陈父过来,陈母心疼地抱着清明,“清明伢子,会过去的……”顾清明湿润了眼睛,眨了眨想把泪水逼回去。他的张开了嘴巴,刚想说话,一股冷空气争先恐后地往喉咙里蹿,霎时从头凉到脚。这世界上,只剩我一个人了。真的,只剩我一个人了。他的胸口钝痛着,脑海里盘旋着这句话。
陈玺刚请假从学校赶回来。接到陈母电话的时候,他第一反应是:清明怎么样?之后便马上写请假条,往家里赶。
到顾清明这儿,已经是中午时分了。抹了一把额头上沁出的汗,他敲开了门。屋里只有王琳,顾清明去学校了。陈玺又转身往学校跑去。
正是下课时间,顾清明趴在桌子上,安安静静的。陈玺找到他的时候,顾清明正睡得沉沉的,他犹豫了一会儿,走到顾清明身旁坐下。课间操时间,教室里只剩下他们俩儿,陈玺右手抬起,轻轻顺着熟睡的人的头发。又过了大约五分钟,顾清明动了下,睁开了眼睛。
“啊!陈玺。”仿佛是惊讶又带着点理所当然,他淡淡地弯了弯嘴角,眼睛一眨不眨的。陈玺的手这时还僵在半空中,被清明淡淡的眉眼看得有点儿不知所措,手收回来在自己头发上狠的抹了一把,似在恼怒什么。
静止了几秒,陈玺说:“清明,有什么事你别一个人扛着,我一直在这儿!”平时舌灿莲花的男生拙于安慰人,说出来的话却是真真切切。
顾清明起身,往教室外走,陈玺马上跟上,身体反应速度比平时快了不止一倍。
两人走在一片白茫茫中,黑色的棉袄和蓝色的棉袄,并排着。突然蓝色棉袄弯下身,挖了一团雪,搓了搓把雪球打向身旁的黑色棉袄。黑色棉袄立马反击,两人你来我往,原本平整的雪地,变得坑坑洼洼,嘴里冒出的热气在空气中成了有形的白色烟雾,飘散了。
陈玺坐在雪地里,看着顾清明把雪球比较集中的地方清理出来,开始堆雪人。无声无息的,手上的动作不停,眼看着雪人的雏形就要出来,陈玺一股冲动跑过去从后面抱住顾清明。
两人因在外面待久了,脸上皮肤冰得渗人,挨在一起却热热的,好像发生了奇异的化学反应。顾清明停下来,低下头不知在想什么。可不一会儿就反身拥住了身后的人。陈玺这一年身高蹿得飞快,已经比顾清明高了1-2cm。顾清明的头垂在他的肩膀上,放在腰间的双手不自觉地收紧。
这才上午,两人的衣服被融化了雪弄得湿哒哒的,陈玺紧紧拥住眼前的人。远远望去,雪地里只留下一小块儿阴影。怀里的人在无声的发泄着,双臂越收紧,双肩颤抖得越厉害,偏偏头还像只鸵鸟埋在他的肩膀上不肯抬起来。陈玺的眼里此刻也现出迷茫——清明不该受这么多苦的,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顾清明向老师请了假,陈玺不想让他一个人待着,好说歹说把顾清明“拐带”回了自己家。陈父陈母都出去做事了,家里冷冷清清的。进门陈玺便进厨房弄了点儿还泛着火星的柴火屑放在一个小桶子里,村里都这样取暖。
提着小火炉进了房间,顾清明赶紧凑过去烤火。领口和袖口这会儿全湿了,冰得让人受不了。两双手交叉在火炉上方,碰到对方冰冷僵硬的手指,陈玺才后知后觉地打开衣柜拿衣服出来。
顾清明眼眶红红的,明显是刚哭过,衣服脱下只剩一层的时候,一时禁不住冷空气袭来,猛地颤抖了下。陈玺眼睛直盯着他,瘦弱的肩膀,白白的肤色,胸腔里突然咚的跳了一下。对于自己的奇怪反应措手不及,他摇了摇头,清明已经穿好衣服坐过来了。
“呃……我去做午饭。”陈玺一向大大咧咧的,这会儿却有点儿小紧张,好兄弟穿着自己的衣服坐在自己面前,以前又不是没有过,不知为什么这次有点儿心跳加快。他站起身往厨房走去。顾清明自然毫不犹豫地也跟着下楼了。
午饭最终是顾清明做的,陈玺虽不是大少爷似的五指不沾阳春水,但在家有父母,在学校有食堂呢,怎么也轮不到自己动手做饭,噼里啪啦的胡乱一顿切,顾清明原本只是在洗菜,终于还是看不下去了,夺过他手中的菜刀,瞥了他一眼,毫无转圜余地地说:“出去。”陈玺夹着尾巴灰溜溜地退出了厨房,在堂屋里转了几圈,又总不放心,便站到厨房门口当门神,妥妥的。
要不怎么说到底多活了三年呢,顾清明的手艺可比陈玺好多了,虽不说有多精致,但胡萝卜丝切得粗细一样,肉片薄薄的,颜色也刚好。陈玺甚至还来不及嚼,菜啊饭啊全部吞进肚里,吃了个底朝天。
下午两人坐在房间里看电视,偶尔搭几句话,顾清明原本坐得挺直的背,随着时间的流逝,也靠在了沙发的温暖怀抱里,熟睡了。陈玺见了,心里痒痒的,一分钟移动5厘米,没得几分钟就紧挨着顾清明。感觉到身旁的热源,顾清明使劲儿往那儿钻,陈玺敞开怀抱抱了个满怀,心满意足地叹了口气。
陈母回来时,看到的便是清明伢子头枕在自己儿子的大腿上,盖着层小被子,儿子看电视看得入神,手无意识地有一下没一下磨蹭着清明伢子的头发。
听到开门声,沙发上还坐着的人看过去,无声地比了个“嘘”的动作,陈母点点头,便忙自己的事去了。
晚上饭桌上,陈父陈母再三挽留顾清明今晚住下来,陈玺也各种耍赖耍宝,顾清明无奈地叹了口气,打了电话回家,告诉王琳今晚在陈玺家住,明天回来。
洗漱之后,兄弟俩挤一个被子里,还是单人床,自然不会很好受。陈玺让清明睡在靠墙的一边,说怕他半夜滚下床去,自己侧身睡在外面这边,手心里热得出汗。黑暗中,陈玺一眨不眨地看着身边的人,说不清心里苏苏的感觉从何而来,整个人都像泡在蜜汁里,软趴趴的。这样睁着眼直到2、3点才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