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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第五章 他的归来(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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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与萧纪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只有几岁,而他也不过十来岁的光景。那个时候,我们两个中间根本不存在“萧律”这样一个名字。

我那时年纪小,对男性尚未形成基本的审美,但萧纪依旧给我留下了绝对深刻的印象。因为见的第一面,我当即就被他给吓哭了。

当时,那个少年萧纪由他父亲领着,过来问候我家老头。我记得,他那张封着冰霜的脸上连半分表情也没有,一双眼更是黑洞洞的。他先是看看我家老头,又幽幽盯了我半晌,直到我被他盯得毛骨悚然,“哇”的一声大哭了出来。

至此,他便在我的心中留下了不可磨灭的恐怖印象。哪怕后来得知,我们两个故去的母亲自幼一起长大,情谊甚笃;哪怕慢慢发现,萧纪与我家老头处成了忘年交,来往频繁。可这一切,都完全无助于改善他在我脑海中深深烙下的邪恶形象。

那狰狞的记忆与现在、眼前的这个男子,真是没半点相似之处。我在心里苦笑了一声。时间对很多人——比如我来说——是杀猪刀;但对另外一些人——比如萧纪来说——则是灵丹妙药。这世道,真让“公平”二字无从说起。

其实也怪不得别人。平心而论,除了实在太冷了一些,萧纪的皮相自小就能让“英俊”这个词汇无地自容。怨只怨我年纪小时胆子更小,不会正确欣赏,待长大会欣赏了,却又久久没再见过他。

虽然后来萧纪与我家老头愈发过从甚密,可惜我却和老头愈发搞不对付。恨屋及乌,在刻意的忽略之下,与家族生意相关的一切皆和我的生活渐行渐远。至于萧纪,我更是多年未见。

否则,当初乍一看到萧律的那张脸、再听到他与萧纪何其相关的名字,我也不会明明觉得有些熟悉,却又无论如何也想不起,到底曾在哪里听过见过。

他们真的很像。同样颀长的身材,同样如古希腊雕塑一般完美的轮廓,同样俊逸深邃到极致的眉眼。但他们也很不像。毕竟他们的母亲并非一人,而且不仅并非一人,还是一个干掉另一个的关系。

这正是为什么,他们兄弟二人从小就不生活在一起。这也是为什么,在很长一短时间内,他们的关系一直徘徊在陌生人与仇敌之间。这同样是为什么,虽然我家老头与萧纪一向交好,可我之前却从未有机会见过萧律、甚至连听也没听说过他。

若非如此,故事大概也不会变成如今这副模样。

我忍不住又瞥了瞥餐桌主位上那个完美的身影。不行,还是好像。

虽然萧纪明显要更老成、更冷硬些,但那七分的相似足以让我头脑不清、神智恍惚。这下可好,不看便罢了,一看,我这本来就缺缺的胃口直接“噗”的一声,彻底灰飞烟灭。

“咳,”餐桌对面,有人奸笑道,“夏小镜,你个色胆包天的,干嘛在一旁觊觎人家老公?”

我一举奸笑了回去:“没办法,顾惜姐姐,谁让你家老公长得太好、秀色可餐呢。我看着吧,觉得忒下饭。”

上首突然传来一阵剧烈的咳嗽。我托腮笑嘻嘻地看了过去:“萧纪哥哥,慢点吃呀,可别呛着。”

“真讨厌!”顾惜瞪了我一眼,然后狗腿地去抚萧纪的后背,“老公慢点吃,咱们不理她。想吃什么?我给你夹。”

萧纪闭上眼,用修长的手指揉了揉太阳穴。我一个没忍住,“扑哧”笑出了声。

“笑什么笑什么,”顾惜先向我丢了一个大大的白眼,“人家恩恩爱爱,你有意见吗?”

“我哪里会有意见,”我敛容正色道,“只是自小,萧纪哥哥在我心中就是一朵难以企及的高岭之花,你知道,还能不是一般的高岭,必得是雪山之巅封冻了成千上万年的那种。可是现在,我目睹这花被顾惜姐姐你一把薅了下来,还上下其手,真是让人扼腕啊扼腕。”

“啪嗒。”萧纪手中的筷子正正敲在了上好的白瓷碗边,诱发一阵分外悦耳的轻响。

啧啧,我几乎按捺不住心中的激动。从小,萧纪就是传说中最招人恨的那一类“别人家的孩子”。头脑好,成绩好,身体好,举止好。勤奋用功,好学上进,不畏艰险,勇攀高峰。总之,就是完美的代名词。

今日,我终于得以目睹,幼时日日荼毒我的那句“你看看人家萧纪哥哥”中的萧纪哥哥,居然犯了吃饭掉筷子这样低级的错误,实在不能不油然生出一股大快人心之感。

自然,大快人心之余,我也不能忘记趁火打劫的道理:“萧纪哥哥,我们方才回来的可还及时?有没有耽误了你那位朋友用车?”

萧纪拣筷子的手顿了顿。不过,他立刻恢复了若无其事的模样,直接无视了我的问题,淡淡开口道:“镜子,你不是最爱龙虾粥的么。顾惜今日特意让厨房为你准备了的。萧叔。”

一直立在萧纪身后的管家萧叔随即应道:“是,先生。”随后,便转身向厨房走了去。

我瞬间噤了声。我原本是不爱这个的,只是萧律有一次为我熬了一回,从此便再难割舍。这件事我从未对第三个人讲过,所以本应只有我们两人知晓。

而萧纪他们如何知道,自是不言而喻。萧纪稍稍动一动小手指便一举击中了我的软肋,看来,在他面前挑衅果然是我自不量力。

我郁闷地下低头,开始有一下没一下地戳着碗中的米饭粒。正戳得聚精会神,突然听见有人在我身侧道:“二夫人,请用龙虾粥。”

我当即“咣当”一声,将手中的碗戳得歪倒在一旁:“算我拜托大家,这个称呼真的不能改改么?”

顾惜感沉痛道:“镜子,认了吧,萧家是大户人家,我们胳膊是拧不过大腿的。你看,我挣扎了多少次,还是没能逃掉‘夫人’这个高屋建瓴的称谓。你便也忍忍吧。”说得好似同病相怜,实则一脸幸灾乐祸。

我深沉地摇摇头:“顾惜姐姐,其实我对‘夫人’二字,倒真没有什么意见。可你真的不觉得,‘二夫人’这个称呼里的这个‘二’字,容易让人误以为我是萧纪哥哥的小老婆么?”

这一次,应声而倒的饭碗多了两个,分别在萧纪先生与他大老婆的面前悠悠打转。

斜对面,顾惜身边的小蹦鼓着腮帮子仰头问道:“妈妈,什么是小老婆?”

“这个苏函Daddy也给我讲过!”坐在我下首的小跳献宝般高高举起左手,“Daddy说,假若妈妈是男生,Daddy和爸爸是女生的话,那么,Daddy便可以说是妈妈的大老婆,爸爸则是妈妈的小老婆。因为只有排在前面先结了婚的那个,才能算大老婆,其余的再如何论,也只能叫做小老婆!”

萧纪正扶着瓷碗的手猛地一抖。那碗可怜的饭“砰”地一声直接扣在了桌上。

我细细欣赏了半晌萧纪的脸色,最终一个没忍住,笑得俯在桌上抖成一团,再也抬不起头来。

“咳,”良久,只听萧纪低低清了声嗓子,冷冷清清开口转移话题道,“镜子,最近这段时间,过的还好吗?”

我心里清楚,所谓“最近”这段时间,“最近”了将近一年之久。

我登时收起笑定了一定:“萧纪哥哥,其实你也知道,这一年来,凡是醒着的时候,我一直都在萧氏的项目上工作。剩下的时间,基本也都让我用来补眠了。虽说辛苦些,倒也算充实得很。”

萧纪许久没有接话。半晌,才听他静静开口道:“镜子,我知道你本不愿接手家里安排的这份工作,却又为了弥补小律犯下的错误,而不得不向你父亲妥协。但你如现在这般发泄式地做事,也太过拼命。希望你能听我一句,无论日子如意与否,又是处于怎样的境地,都一定要珍惜自己。否则,你惩罚到的一定都是不该被惩罚的人。”

我深深垂首,轻声道:“千万不要这样讲。我知道你都是为我好,我会听你的话。谢谢你,萧纪哥哥。”

餐厅里突然如真空般静默,落针可闻,气氛登时显得僵硬而诡异。我知道这多半与我有关,可又实在提不起精神应对,所以干脆做起了鸵鸟,只顾低头扒饭,最后几乎完全把脸扣进了碗里。

一时间,只剩我的呼吸与咀嚼声在餐桌上云雾缭绕。

“镜子。”一阵凛冽的冷风从头顶“嗖嗖”刮过,我不由战了一战。

上首的地方有搁下筷子的轻盈碰撞。我心下了然,是萧纪停了所有的动作,正一瞬不瞬将我盯着。这压力着实有千斤之重,我硬挺了几秒钟,终是拗不过,只得叹了口气,抬头与他对视。

脑海中突然闪过多年前我与萧纪初见时的那个画面。萧纪这个人,大多时候都面无表情。因此在他这里,面无表情并非一定是心情不好的意思。而他真正严肃起来的时候,连眼角眉梢都是淬着冰渣的,就像当年,就如现在。

我觉得,自己离被再次吓哭也没有多远了。真不知顾惜日日对着这么座冰雕,是如何保养她那颗强悍小心脏的。

萧纪沉沉凝视着我,幽黯的眼底有寂寂燃烧的火焰:“镜子,自从相识起,你便喊我‘萧纪哥哥’。你也知道,我并非热络的人,最不喜别人与我攀熟络的称谓。但因为母亲的关系,我很愿意你这样喊我,且在我们这一圈熟识的孩子中,我也只许你一个这样喊我。后来,我们成了一家人,你也终于能随着小律,喊我一声真正的‘哥哥’。可这次见面,你却把这称呼又换回‘萧纪哥哥’了。

“一年前的那些日子里,你为我、为小律、为这个家做的每一件事,我都明明白白看在眼里。镜子,我以为,有了这些就足可以被称作家人了,以后不论你做出怎样的选择,或者生活发生什么样的变故,我们都还是彼此的亲人。不论是称呼还是其它,总没有比从前更加生疏的道理。你说,是不是?”

莫非曾评价我说:镜子,你这个人就是个绣花枕头,外强中干。她确是我把看得非常透彻。

许多人都以为我胆子很大,敢与我家那个暴君老头势不两立,敢在萧纪这尊阴森太岁的头上拔毛动土。然而实际上,我是最怕与人对峙的。虚张声势两下还能勉强撑撑,实打实的你来我往却一向是退避三舍,走为上策。

可现在,我却是无处可逃。一桌子大大小小八只眼睛都牢牢盯着我看,完美织就了一张天罗地网。况且,萧纪这般惜字少言的人,洋洋洒洒讲了这样长的一番话,我若不给个回复,未免太不识趣。

可我又能说些什么?他没错,我也没错。夏家与萧家是几代的世交,我与顾惜和孩子们更是难得的投缘。我懂得这般情谊的珍贵,可我更懂得,感情的事最忌讳拖泥带水。

我与萧律的关系耗到今日,已是糟糕透顶。如若真的想要断绝,便只能趁早断个干干净净,否则,才会真正毁了两家人多年相交的情分。

萧纪将话说到眼下的地步,显然是了解我下一步的打算。也是,分居两年便可以起诉离婚是众所周知的常识。而他既然了解还要这样讲,便是给足了我十分的面子。

他这是在明确向我阐释,无论以后我与萧律如何,都不会对两个家族间的关系产生分毫影响。他与萧律是亲兄弟,还能做得如此中立分明,我若再不领情,便是没甚可说的矫情无礼了。

我环视四周,先看了看懵懂的小蹦小跳,又瞧了瞧眼巴巴望着我的顾惜,再盯了一会儿深沉莫测的萧纪。最终,我深吸一口气,垂眸低声道:“你说得对,是我不好。谢谢你,”我顿了良久,抬眼认真望着萧纪,郑重开口唤道,“哥哥。”

“有什么话一会儿再说,先吃饭先吃饭,”方才还默不作声的顾惜此刻突然活了过来,一脸心满意足,甚至过分热络地一直为我布菜,“镜子来来来,这龙虾粥特意为你准备的,快点喝吧,都要凉了。”

桌上的气氛终于恢复了正常。我努力维持着轻松愉悦的表情,心下却全是一片黯然。真的可以么,真的可以一直这样下去么?我不相信。

“妈妈,我吃饱了,困困。”餐桌那头,酒足饭饱的小蹦脑袋开始一点一点,明显昏昏欲睡。

“小蹦,来。”都说萧纪先生为人冷淡足以滴水成冰,说出去恐怕没人会相信,此刻这柔和如汩汩温泉水的声线竟然也来自于他,“妈妈还没吃完,爸爸抱你去睡觉。”

迷迷蒙蒙的小蹦扯出一个甜甜的笑容:“嗯,要爸爸。”说着,便闭眼向空中胡乱伸出手去。可谁想到,刚伸到半路,她乌溜溜的眼睛竟又突然大大睁开,还惊醒一般将手缩了回去,大声宣布道,“不对!不要爸爸!”

旁边正在起身的萧纪僵在了那里。只见小蹦小手一挥,直直指着我声色俱厉道:“要婶婶!我要镜子婶婶陪我睡觉!”那小小的嗓门居然能扯到如此之大,实在不能不技惊四座。

我们这被惊住的四座面面相觑,而萧纪的脸色已然奇怪到了一个非常瘆人的地步。我目瞪口呆地定在那里,感觉自己仿佛欠萧纪一个解释,可是又不知道,我到底有什么可向他解释的。

四座就这样定格了半晌,直到软软糯糯的童音再次传来:“唔,小蹦没有记错吧?”小蹦望着天花板,然后坚定地向我点点头,道,“对,没错!妈妈就是教小蹦这样说的……要镜子婶婶陪我睡觉!”

我缓缓将目光移到对面那个正东张西望的人脸上:“顾惜姐姐,不对,是姐姐。你说说,小蹦刚刚这举动,像不像受了谁的教唆、指使和授意?”

半立在一旁的萧纪显然也反应了过来,他叹了口气,慢慢坐下,合眼用手指按了按高挺的鼻梁。

“啊?镜子你说什么?”顾惜明显早就打算好,要在装傻充愣这条路上走到黑灯瞎火,“没有啊,我没看出来啊。”

与这种没有原则的人纠缠注定不会有结果,我只能转向旁边那个有原则的:“哥哥,我今天下午就算不去加班,也还有别的安排。说好吃了饭便让我回北京去的。时间已经不早了,再拖下去恐怕会有些耽误。等我下回将时间安排好,再回来好好陪陪孩子们,你看行不行?”

萧纪闭着眼点点头,然后无奈地转向他的克星:“顾惜……”

刚说了这两个字,桌下突然传来“咚”的一声巨响。几乎与此同时,顾惜大声“哎呦”了一下,随即轰然趴倒在桌面上,弯着腰不住哀鸣。

我咬唇冷眼瞧着,只觉得无力吐槽。而萧纪当然不比我淡定,他连忙俯身过去,半跪在顾惜身边将她圈在怀里,急急问道:“顾惜,你怎么了?”

顾惜垂首连连摇头,一副有苦说不出的模样。

我屏住笑,闲闲道:“大约也不大严重。只是方才姐姐看哥哥要替我解围,便想在桌子下面踢哥哥一脚,没成想踢歪了,踢在了桌子腿上。姐姐,你就是想让哥哥拒绝我,也不用使这样大的力嘛。你看,这伤到了自己,还惹哥哥心疼,可要如何是好。”

话音未落,萧纪已经取下顾惜的鞋子,拉过她的脚轻轻揉了起来:“还疼不疼?”

“疼!”顾惜昂首大呼,“疼死了!都怪你!”

萧纪明显噎了一下。他抿唇抬头,面无表情地望了望她,却没有停下手上的动作:“顾惜,明明是你要踢我。自己踢错了,怎么还反过来赖在我的头上?”

顾惜半倒在萧纪身上对他又抓又挠:“当然要赖在你的头上!谁让我平时踢你的时候你都不给一点反应,叫我根本不知道你到底感觉到了没!就是怕你感觉不到,我刚刚才故意使了特别大的力,所以才会尤其的疼!你自己说,是不是赖你?怎么能不赖你?就是赖你!”

萧纪盯着她张了张口,却半天没有说出话。又过了一会儿,他揉了揉自己的眉心,叹道:“顾惜,我虽不比你怕痛,却也还没有到神经坏死的地步。”

我隔着餐桌去瞧那边的两个人,突然感到十分的艳羡,十二分的孤独。他们这样真好。那种好,我曾以为自己也已拥有。然而时移世易,蓦然回首我终于发现,它从来都是我一生无法企及的好。

直至最后,我还是没能躲过顾惜一早设计好的圈套。因为,小蹦在我得以起身离开之前,便软塌塌地死死黏在了我的身上,说什么也不再下来。

甚至连我稍稍挪一挪手臂,她都会酝酿出一派风雨欲来的势头。而在妻子女儿的夹攻下,萧纪先生向来引以为傲的公正与原则,也只能没什么悬念地全线溃败。

我其实有些同情他。都说三个女人一台戏,萧纪先生每天都要面对三个女人,今日还中奖变成了四个,招架不住实属情有可原。所以,我决定不再为难他。

好容易将小蹦哄得睡下。我打了个哈欠,深感自己意志正在兵败如山倒。我很想就地倒下,可我真怕顾惜还设了别的阴招在前方等我。

截止目前,今天尚未起什么大的波澜,但越这样就越可疑。顾惜折腾了这大半天,怎么可能就这么平平静静、安安稳稳地收场?所以,思来想去,我还是尽早遁了的好。

这样想着,我勉力拖起沉重的脚步,向通往楼下一层客厅的旋转楼梯那里挪了过去。孩子们都已睡下,顾惜和萧纪也不知去了哪里。偌大的别墅静悄悄的,在午后毛茸茸的金色日光下,漾着一股别样温馨慵懒的暖意。这让我浑身的倦意瞬间更胜了几分。

萧纪家这转梯很是有点意思。明明就在客厅上方,但直到拐最后一个弯之前,通向客厅视野都被完全挡住。站在这里,对客厅中发生的一切都只能闻其声、不得见其人。

马上就是那最后一个转弯,刚抬起右腿,我便听见萧纪低沉的声音浸着无奈,从不远处的楼下悠悠传来:“我该想到的,顾惜一早便爬起来去找镜子,然后又软磨硬泡了大半日不许她离开,定是打了什么不同寻常的主意。可我着实没有料到,她竟然背着我,直接将你诓了过来。”

我悬在半空的右脚就这样僵在了那里。萧纪在对谁说话?他这是什么意思?

楼下很是寂静了片刻,有什么答案呼之欲出。我的脑海与胸膛也都随着这寂静,变成一片乌云压境下空旷无垠的荒茫草场,只有千顷萧瑟与万丈苍穹遥遥相望,默然无声。

然后,我听见了他的声音。与记忆中的一模一样,是那样的淡漠、清冷而温和:“哥哥,不要这样讲。姐姐她这样做,也是好意。”

我想把迈到一半的右脚收回来,可是此刻,我就连这样一个简单的动作都做不来,只能眼瞧着它不上不下地卡在半空,呆滞而又滑稽。

只听那声音继续道:“只是,夏镜不会想要见我。”他说得那样平和,平和得没有一丝波澜,像是由某种令人惊悸的力量全力压制而成,反而显得有些刻意。

“她应该马上就会下来。”萧纪沉吟了一下,“如果不想见面的话,你便先去后面坐坐。只是……毕竟已经将近一年,你有没有什么打算?且这一年,你们同在一座城市,当真一面也没有见过?”

“也不能完全这样讲,”那声音静静道,“不过,她确是一次也没有见到过我。”

我狠狠晃了一下,只靠右手拼命握住栏杆扶手才没有一头跌倒。一时间,世间似乎只剩下一片茫然无措的纯白颜色,没有声息,也不具有任何意义。

他刚刚说什么?我不明白。

楼下又是一阵沉默。片刻后,萧纪的声音再次响起:“你们两个的事,自然要你们自己拿主意。但有一样,我必须要告诉你。”他顿了顿,声音蓦地更沉了些,“我也是方才刚刚得到的消息。小律,陆泽回来了,明日就到上海。”

什么?我茫然地在原地定了一会儿,思忖这句话的含义。什么?!

指尖瞬间脱力。本能霍然将我揪住,驱使我立即赶上前去,向萧纪问个究竟。结果慌乱间,我竟不知该先挪动哪一只脚。左左右右摇摆了几下,我不耐地向前一挣,结果双腿竟同时动了起来。

然后,我眼睁睁看着自己大头朝下,沿着楼梯一路滚落。一级级嶙峋的台阶在我眼前骤然放大,我甚至可以听到自己骨头硌在楼梯棱角上,发出“咯噔咯噔”的声音。

可我竟然忘记了所有可能的动作,只任自己跌跌撞撞地滑落,直跌至客厅低调却又奢华的长毛地毯上才堪堪停下。

这次闹出的动静颇有些惊天动地。我一动不动地俯在那里,浑身上下的神经仿佛都在尖叫。可我并未理会它们,我只是突然觉得非常讽刺。

最近这两年,似乎在每个夏天的开头,我都一定要好好跌上一跤,而且还是当着同一个人的面、毫无形象地跌上一跤。

只是,上一回他稳稳垫在了我的下面,而这一次,他远远瞧着,再不会与我产生多少干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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