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间偷袭(1 / 1)
不知过了多久,只知房中灯火早已烧尽。整个留月山庄出了巡逻护卫意外,均是一片安宁死寂。
他静静在黑暗中,无声沉默。
忽而,一只极为细小的寒光眨眼般闪入。纵然此刻烬宸心中空洞,却本能地仍旧迅速反应过来。他侧身一闪,那一道精致的长镖便钉入了身后的墙壁之上。
如此熟悉的一幕。
烬宸霎时警戒,他跃下床,背部的伤口因着此动作拉扯出剧烈的疼痛,他却仿佛感觉不到。
顺手抽出墙壁上的挂剑,烬宸冷冷指向入镖的方向。眼中闪过一丝特有的凌厉。
这一次,那掷镖之人却不像上次一般销声匿迹。黑暗中,只听房门被轻轻推开,紧接着,有为不可闻的脚步声细细传来。
烬宸将目光聚集转角处,映入眼帘的,是一个纤瘦的身形。
“你是何人?”暗度此人身份,同时亦迅速调整好戒备状态。
从身形来看应该是女子,若是慕琉璃,似乎高了些,且气场也不像。可究竟还有谁有如此功夫,可以不出声便解决了守在门口的诸多高手护卫?
正思索,只听那黑衣人轻轻一笑:“庄主为何不去看看那长镖?”她的声音虽因着刻意变了内息而改变,却依旧听得出,果然是个女子。
烬宸闻言一怔,随即一沉吟,轻轻后退一步,维系出完美的防备。
若说这只能看到人影的黑暗之中,分辨出那一支镖在何处着实不易,然而,凭借对此的熟悉以及方才瞬间的敏锐,烬宸一伸手便准确无误地拔出了那一只长镖。
干净利落。
手指触碰之时还不觉特别,此刻握在手中便忽而觉察出一丝异样。
与之前那一支,一模一样,重量却轻了分毫——尽管只有分毫。
烬宸轻轻转动长镖,忽而停在某个角度。拇指向上几分,他指尖剑尖触觉那些横横竖竖的刻印痕迹。
细细抚过。他低着头,唇畔淡淡逸出三个字:
离雪宫。
下一刻便听到那女子再次展颜轻笑:“不用点灯,察觉得到镖上的字迹,留月庄主,果然厉害。”
说罢,忽而双手一转,紧接着五指之中便再次多了数支寒镖。那镖应为至纯之石磨砺而出,在黑暗中闪过暗哑的光。极为精致。
“在下便是为宫主办事的。庄主,得罪了。”
话音刚落,指间长镖倏然闪出。烬宸立刻挥剑而挡。一时间只听乒乒乓乓之声在黑暗中响彻。牵动人心。
背部的伤口似乎撕裂,此刻不断溢出鲜血。烬宸不管,只一心承接。不知为何近日体内的内息总觉虚弱,如此也只有硬接下招以抵挡。
那女子的武功极高,飞镖又仿佛用之不竭,一时间攻得猛烈。烬宸眼见这般下去不是办法,便只有一咬牙,强行运起内力,推剑上前全力刺去。料想那女子也未料到他此刻突然的施招,紧迫之间后退一步,正好放松命门。
烬宸凝神一跃,足尖一点踢过那女子的各处穴位。登时只听长镖落全数地之音。黑衣女子被剧痛强袭跌在地上,方一抬头便看到一把银色长剑直指颈部。
“别动,如果你不想死在这儿的话。”头顶的声音虽然沙哑虚弱,却兀的生出一股淡定的威慑。那女子十分明白自己处境,若然想要反抗,刚动手便会被一剑穿喉,因而也不敢轻举妄动。
“当真是,低估了庄主。”她叹一口气,哑声道。
眼前有微弱的光线闪过。便就在那么一瞬间,烬宸已用略略吃力指风点亮了就近的一站油灯。那女子看着,忽觉那冷冽的剑尖自下颚缓缓上移,挑上自己脸颊上的黑色蒙面。眼见便要掀起。
心中喟然一叹。若武功再强一点,挡住那一击。此刻料想他也再无力气,自己便可将他拿下。
可惜。终究匹敌不过。
绝望间倏然听到一声“哧”的利刃穿身之音,紧接着眼前的长剑微微一颤,砰然落地。
她似乎不敢置信,一双眼睛紧紧望着眼前一幕:方才拿剑指着自己的烬宸已按住腹部缓缓蹲下。他脸色苍白,清癯的指间染着汩汩而出的鲜血。
而在他的身后,冷傲地立着一个同样黑衣女子,黑布饰面,眼神灼灼。
“若霜?!你怎么……”被这一变故弄得有些糊涂的那女子一时错愕,脱口而出。
那个被唤作若霜的女子依旧静立着,手中鲜红的长剑仍旧不断地下浑浊的血滴,触目惊心。
“宫主早料到钟离烬宸的功夫远在你之上,恐即便他如今模样你也不是对手,所以派我来,多个帮手。”她淡淡解释,一句不多说。
发问者闻言,不觉低头苦笑:
——帮手,怕是,监视者吧。
浑身仍旧痛软站不起身。她看着眼前刘海打过脸颊因而看不到表情的烬宸,眼中闪过一丝复杂。
“好了,东西到底在哪?”若霜此刻已然不耐,她上前一步扶起倒地的女子,问道。
内伤的女子此刻依旧气息不稳,她伸手略显虚弱地指了指暗格的方向,俨然对此十分熟悉。
若霜不再多言,她一跃过去,打开暗格,将其中的文书一并收入怀中,而后冷冷一哼,折返。
望着倚床强行稳住心脉的烬宸。若霜呼出一口气,云淡风轻道:“宫主交代之事也完成了,不若将钟离烬宸一并杀了,一除而后快。”
“别!”一旁的女子闻言立刻接话,随即一拧眉,缓一口气,道:“或许宫主另有安排,我们便不要多事了。”她微微低了低头,接着道:“若霜你带着东西先行一步,我收拾残局,随后便去。”
“收拾残局?你最好不要……”若霜先是快语一句,却没说完。她顿了顿,呼出一口气,道:“也罢,你看着办吧,切记,最不济也要废了他的武功。我先行一步,好自为之。”
说罢,她将长剑一收,点灭了方才那一点灯火。而后便径自一跃出了门。余下那个倚靠着桌子调息的女子一人,与无尽的黑暗。
沉默良久。
她似乎依然恢复,却不说话,只这般静静坐着。
忽而只听黑暗中一声几近压抑虚弱的低哑声音响起:
“你究竟是谁?……”话音未落便听到一阵剧烈的咳嗽,浑浊的声音一听便知,那咳嗽带出了不少血。
女子初闻那一声,猛地站起,却再也不见动静。
此刻烬宸已然虚弱到了及至。之余勉强呼吸之力。良久,就在他对那女子说话不抱希望时,忽而听到她以一个极低的声音轻轻道:
“钟离烬宸,若然我说,只要你放弃现在的身份地位而随我走,我便不为难你。你可愿意?”
那一声极为清浅,透出淡淡哀伤的情绪。恍如梦境。
烬宸闷闷哼一声,又有一口血自口中呕出。
“你可愿意?”那女子上前一步,声音陡然放大,逼问道。
烬宸强自调试气息,勉强吐出五个字:“自然不可能。”
“钟离烬宸!”那女子猛地拾起地上烬宸的长剑,剑尖指去,狠狠道:“我会杀了你的!”
这一次烬宸不再回答,他不用回答。那样的气场,仿佛便是一个极其轻蔑的答声:请便。
“你!”凌厉剑尖向前抵去数分,带着一阵阴鸷的风。然而却终究在喉前停驻,带着剧烈的颤抖,再也不能前进。
良久。
只闻一声轻轻的叹息,同时那剑仿佛蝴蝶般,缓缓落下,指住了烬宸胸前命脉。
“罢了,便当做还你方才一命了。”
剑尖倏然刺入一寸,引得烬宸沉沉闷哼,与生俱来的骄矜让他压抑住了疼痛的喊声,却在那闷闷一哼中,蕴藏着彻骨的疼痛。
“咣当!”长剑猝然落地。只听黑暗中跃远的女子凄然的声音响彻屋宇:
“钟离烬宸你要记住,我的名字叫做离若尘。若然下一次再遇到你,我定对你不会留情……”
声音愈来愈小,终究被模糊的意识卷入了深深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