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魇谶言（1 / 1）
一连忙碌几日，总算挽回了少量的损失。那些个流失的生意，赔了相当一笔银子后，也都稳定下来。仿佛烬宸真的有手眼通天的本事，原本这么一件岌岌可危的大事，便就这样，风平浪静。
这些天，慕淅与烬宸二人时时都在屋里，三餐亦由下人从去拿出。因而自然不知外面光景。某一晚处理完大堆的文书，大约终于不那么紧张了，劳累好几日的二人亦终于能在床榻上踏实而眠。翌日清晨早早醒来，慕淅转头，只见烬宸仍旧安稳的睡着，好看的眉眼间流露出难得的放松与安逸。心知他着实操劳，便不忍唤醒他，径自穿好衣衫，走出门去。
不多时她便回来，带着一身花泥香气。推门而入，见烬宸已然醒了，慕淅温柔一莞尔：
“爷，这么几日，竟不觉外面桃花开得如此好呢。”的确，前些日子仅有少许的早春的花开了败了的，而今日才觉，原来今年的桃花开得这般繁盛妖娆，一朵压着一朵，近乎染红了半边天宇——这光景，倒是极为少见呢。
烬宸弄了弄床榻旁的暖炉，顿时一丝清幽馥郁便升腾而出。他这才懒懒起身，披上外衣，声音低哑道：“是么，那待一会儿用了早膳，一同去瞧瞧可好？”
慕淅一顿：“爷生意上的事，都忙完了么？”
“所剩不多了。”烬宸起身下地，走向慕淅：“耽误些功夫，不打紧。”
慕淅听此，便轻轻一笑，伸手帮烬宸系好衣衫，贴近间又深深呼吸他身上熟悉的味道，片刻，才退后一步，道：“今日便出去用膳吧。”
牵过慕淅，烬宸点点头：“随你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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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屋转过几个转角才知，今年的桃花当真是分外妖艳呢。目之所及尽是拥挤的魅惑，煞是动人。
二人并肩走着，十指紧扣。走过一簇低低的花枝，烬宸顺手折下一枝，斜插在慕淅云鬓之中。虽是好一朵娇艳的桃花，可因着映衬那出尘而未施粉黛的容颜，也不由被其夺了几分颜色。
烬宸凝着一旁笑得温良的慕淅，良久，不由笑了。
这便是她。
桃花般的女子，并不美得张扬，却濯濯然，让人不由沉醉。
心头暖暖的，好似着阳春三月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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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膳下来烬宸吩咐下去备了前往王城的马车，因着弦笙留在淮风城处理未完的事宜，而王城有些大生意还需亲自经手，于是当日他便决定亲自走一遭。
回去雪翎小筑没待多久，却意外的有小婢来传话，要慕淅准备一番，一同前往。
心觉有些不妥。然，还未等她寻去，烬宸已然上门。
“准备好了么？”推门而入，见慕淅丝毫未动，烬宸不禁奇怪。
“爷。”慕淅迎上前一步，斟酌着开口道：“此番，锦儿还是不跟去了罢。”
“怎的？”烬宸挑起眉看去，眼中有些诧异。
眼眸垂下，低低道：“爷是去处理生意上的事，锦儿怎好让爷为不相干的事分心。”
气场瞬间有些凝固。
一丝异样感触自这一句话中散漫，在空气里兜兜转转，不得消停。
烬宸深深看着慕淅，看不出表情，而后者只是方才的动作，平淡自然，无半分多余。
仿佛，她丝毫不觉有什么不对，因而坦然。
半晌。
终于，一声清浅的笑意打断了这突然而无端的沉默。
“谁说，我要处理的事与你无关？”
他的语气略带孩子气的魅惑，一双眼眸也变得慵懒迷离。
不禁抬起头。四目相对，荡漾起一片悸动心念。
“忘了吗？”烬宸凑近慕淅耳畔，说话间带起暖暖的痒痒的气息，让人心动。
“我说过要带你去一个地方。怎的这么快便不记得了。”
错愕的眨眨眼，她品出此句话，目光再次聚焦于烬宸的丹凤眸子。
“爷那时说带锦儿去的地方，便是……王城？”这一句询问并未唤得回答。烬宸不再多说，而是微微一笑，继而伸手拥过她，转瞬间已经带出了门。
“没准备好便算了，什么缺了到时再添置。”说话间，已然掠着慕淅出了雪翎小筑。
被这般带着的慕淅身形不稳，双手不禁紧紧搂住烬宸的腰身。仰望去，意外地捕捉到了他脸上那个不自知的劣质笑容。
果然是故意。
慕淅心想着。却不觉低低笑起来。心头暖暖的，好似蜜糖一般。
庄内，桃花嫣然依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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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王城这一路，烬宸一改往日奢侈作风。随从护卫，马匹车辆都低调而简朴。再不是第一次那样宽敞似小厢的华车，取而代之的是街上随处可见的马车模样——走在路上绝不会惹人注目的那种。
而这样的马车，两人坐进去，总会稍显不宽裕。白日倒还好，可因着赶路而并不留宿，到了夜间斜卧着便愈加拥挤。
会乘这样的马车，倒是多多少少惹人诧异。而烬宸这一路上，受了平日不曾吃过的苦，却丝毫没有抱怨，这一点，更是出乎慕淅意料之外。
从不知他还能谦忍到如此地步。
习惯使然，这一路上烬宸几乎没怎么阖眼，倒是慕淅夜里困倦了便靠着他的肩小眠。
自如寻常夫妻一般，这样的感觉，似有中奇异的安然。
然而。
不知是否是因着一路的颠簸和马车内空间的狭隘，这一路上，慕淅脑海中总有些纷乱，而夜里，也净做些凌乱的梦。
一阖眼，仿佛就能看到初入留月山庄时候的情景。她不熟地形，偌大的一个庄子，兜兜转转的，便迷了路。
四周围皆是陌生的精致，屋宇长廊，雕栏玉砌，却是荒草凄凄，潦无人迹。
没有人，陌生得可怕。
她捏住手指，一直走，一直走。
然后便遇见了他。那个冰冷而邪魅的留月山庄主人。
初阳下，茕茕孑立。让人看一眼便忍不住怔忪。
她望着他，那样陌生。陌生到仿佛近在咫尺，却都想不起他的模样。
——我迷路了。
他转首望着她，唇畔缓缓绽出一个邪气的笑容，这一笑，魅惑苍生。
——那，跟我走。
这一句话如谶言，魔力般蛊惑人心。于是那人轻笑间，一转身，她便一步不落地跟了上去，仿佛前方不论何种苦难，都甘之如饴。
乖乖的走，仿佛永无止尽。
那一条路那样长，她努力追随着前面的脚步，却总在几步之遥，怎么也追不到。
眼前忽然大雾弥漫。
蒙蒙雾气中，看不到他，亦看不到前路与退路。冷空气在脸颊肆意划过，毫无温度。
偌大的天地间，之余自己空空旷旷，不知所措在原地伫立。
——烬宸。
她唤，却换不回回应，只有自己的回声一遍遍空空荡荡的四散，像是谁一遍遍重复着因缘。
一步，一步走向前方的未知。翼翼地，本质却是茫然。
迷离的雾气让周围混沌杂乱，恍惚中，蓦地听到那一声响彻天际。
孽缘。
回音如魔咒般肆虐耳膜。心间的怔忪仿佛忽然被惊醒。这一醒，驻足，眼前大雾便也倏然散去——这才发现。
下一步，便是踏入万丈深渊。
。。。
慕淅每从这样的梦境中醒来，眼前就会长时间的模糊。模糊中只能分辨出马车内的空间。这个时候的烬宸常常是在看着一本书，抑或就这样看着自己，安安静静。
而自己一醒来，便有一只手轻轻抚上她冰凉的脸颊，给予一片的温软。
无需言语，每每这一刻，狭小而颠簸的空间内，两人贴近的心跳，便会异常清晰温存。
可，脑海中那样的梦魇，却无论如何，也挥之不去。
仿佛，要急着预兆什么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