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海刀山（1 / 1）
那一场春雨过后，眼见过年的味道就越来越浓了。
留月山庄里里外外——想来也是为了一扫这一年来的死气沉沉——几乎都翻新了一遍。而大至各院小主，小到各房丫头，更是都早早添置了新衣物新首饰。仿佛都觉得过了个新年，人也会跟着变新了一般。
虽是些近乎低俗的快乐，山庄内却倒真的因此充斥了几分生气。
除夕夜。
爆竹早早的挂了起来。山庄门口，难得清闲的弦笙一直掌着灯笼翘首以盼。自黄昏至深夜，等来的，却只是山庄护卫奉命的传话——庄主今夜不回，笙姑娘自行安排即可。
一庄之主都不回庄过年，这热闹的气氛，也仿佛登时冷却了许多。听闻此消息的弦笙略略落寞地往回走，一路上瞧见不少花枝招展的小主子们一脸憧憬，不禁有些讽刺。
她当然知道烬宸此刻去了哪里。
明明，明明他心中还念着锦儿小姐，可这一年来，他却无数次沉迷，留恋烟花之地，娶回的小主子也越来越多。甚至今天这样团员的日子，也要在那种场合度过。
为什么……
难道真的，可以释然了么？
弦笙行至前堂，对着堂内同样期盼着的弦箫等人微微摇了摇头，而后便径自回了房间。
留月山庄的这年，仿佛过的格外艰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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聚仙楼。
“烬爷今日能下顾我这不成器的酒楼，我真是荣幸之至！来，贾某敬烬爷一杯！”雅座上，一衣着体面的中年男子巴结似的举杯，一脸谄媚地瞧着对面左拥右抱的俊美男子。他满脸的横肉笑起来，顿时起了许多滑稽的皱纹。
华衣男子也同样瞥了一眼他，唇畔浅浅勾起一抹不羁的笑容。
“贾老板客气了。”他甚至不起身，只将搂在身旁美艳女子腰肢上的右手一伸，捏起桌上的酒杯，无谓地一扬手，继而将酒杯移至唇边，一饮而尽。
而那贾老板见此，却是分外高兴——这样的动作预示着烬宸此刻心情正好。本来还担心烬宸今日念及山庄里面，此刻看来，他似乎对这里的安排十分满意。若如此，今日之事十有八九是没问题了……
“烬爷海量！”贾老板满面红光，一口气又饮下一杯酒，而后扬声招呼着：“红樱黄雀，好好伺候烬爷！”
“哎！”名唤黄雀的那名妖艳女子娇滴滴应了一声，接着便将自己柔若无骨的身子又向烬宸怀中依进，而那红樱甚至直接将酥手伸进烬宸的衣衫中，明目张胆地挑逗了起来。
只见坐上如此消受着两名美女的烬宸唇畔弧度依然，丝毫也没有将怀中软香推开的意思。他伸手接过黄雀递来的酒杯，再次饮尽。好不怡然自得。
仿佛，真的是沉醉于此一般。
一时间，一派热烈。
酒过三巡，那大腹便便的贾老板一扬手，雅间内所有闲杂人等立刻识趣的退了下去。而烬宸也事不关已般，脸上丝毫没有惊讶。
待雅间内就剩下他们两人，贾老板这才神秘兮兮地走进，满脸都堆着猥琐的笑容。
“在下听说，近来留月城新开了一家红馆子，里面的姑娘都水灵得很呢！不如今夜在下同烬爷一起去瞧瞧可好？……”
一袭红衫的烬宸安逸的地向后靠了靠，眼睛不抬一下，漠然道：“贾老板方才唤来的那两个姑娘已属上乘，何必还要舍近求远。”
“哎呀您不知道……”贾老板眼中闪过一丝亮光，又上前凑了凑，小声道：“那馆子里，有个倾国倾城的绝色歌伎，据说今晚她会出来表演呢！”
“是么。”烬宸心不在焉道：“那就还请贾老板独自享受去罢，烬某今晚还要回去，就不多打扰了。”
说罢，他懒懒地站起身，欲意告辞。
一旁的贾老板见状，不知怎的竟露出了少许焦急之色，他慌忙拉住烬宸的手。下一刻大约也察觉自己的失礼，于是又赶紧撒手。只是这一眨眼的功夫，他脑中已然想出了对策，于是无意似的道：“哎呀呀，烬爷不去那可真就可惜了……听说那歌伎还会烧一手的好菜，若烬爷今日去了，说不定还能尝到百年不遇的上等佳肴呢！”两年前自家的厨娘锦儿那丫头被烬宸带回去而衍生出的诸多事端早传的沸沸扬扬。而他这一年虽花天酒地的，留月城明眼之人却都看得出，锦儿就是他一根软肋。此刻贾老板故意提及，想必也是吃定了这一点。
果然，本欲离开的烬宸听此，脚步一滞，转过来的眼中多了些复杂：“贾老板说的可属实？”
“当然！”贾老板面露喜色：“烬爷有没有兴趣？……”
烬宸淡淡沉吟片刻，双手一负，淡淡道：“也好。”随即唤来护卫吩咐一番，这才走出了门。
烛火的光芒经过精致灯罩的折射，那一瞬间在贾老板眼中划过一丝异常的光亮。他低下头，嘴角笑容的弧度变得有些不自知的诡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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奢侈的小船上点缀着春节特有的喜庆飘带，两名划桨人娴熟的动作此刻正有序的进行着。甲板上的烬宸负手而立，此刻夜风的肆虐下他红色的衣袍猎猎作响。极目远眺，此时的船儿正缓缓驶向一片灯红酒绿。
远处的娇滴滴的调情之声渐渐变得清晰，河面上也不时飘来一阵脂粉香气。对岸上灯火辉煌之处，浓妆艳抹的女妓们正和一脸享受的公子哥打打闹闹。一时间好不热闹。
到真有点繁华的样子。
烬宸轻蔑地笑了笑。今天这个日子里整个留月城也仿佛沾染了喜庆，到哪里都是一派其乐融融的模样。谁说，感情不能缔造？
这般有些讽刺的笑容隐在黑暗中，异常魅惑。
船儿慢慢停在了岸边。岸上，早就有满身香气的姑娘迎上前，挥着手帕，一脸的娇媚。
没有理会一旁的喧闹，烬宸踏上岸，仰起头。于是那家红馆的招牌便赫然映入瞳孔。
离院。
那个老鸨眼尖，一眼便看到了这边的贵客。她碎步跑上前，尖声叫道：“呀！这不是烬爷嘛！”
一旁的姑娘客人们都被这一嗓子吸引，目光不觉聚过来。烬宸却似没看到一般，脸上仍旧没有一丝表情。
“为何取名叫‘离院’？”这么一家红馆，却去了这样一个不吉利的名字，实在有些怪异。
“啊……这个呀……”老鸨有些结巴道：“嗨！不过是取了头牌姑娘离七瞳的姓做了招牌而已。只是个名字嘛，烬爷不必放在心上！”生意人毕竟头脑转的快。方才瞎编了一个理由也就搪塞过去了。其实这老鸨哪里知道为何起了这样的名字，说到底她也不过是被雇来的而已。若想知道名字的真正含义，怕是得要问自己那个神秘的老板了！
伸手一招呼，旁边立刻款款走出几个姑娘簇拥着烬宸走进离院。
看着这一幕，一旁的贾老板终于露出了一个放心的笑容。心一放下，全身也立刻放松不少。他一把搂过一旁凑上来的姑娘，大摇大摆地也跟着烬宸一前一后的进了去。
——这下子，自己的任务，终于完成了。
是以很久很久之后，烬宸每每念及那一刻，心中都有种异样的复杂。
当初若知道这一切的一切，不过是一场居心叵测的设计。他还会不会这般轻易的走进那个离院呢？
或许不管如何，这一切都根本再不会有第二种结局。
刀山火海，也不过是另一场追寻。
如果，那人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