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泪水（1 / 1）
“所以，你是要用这种方式宣布对她的占有——哪怕她死？”他的声音微凉，点染了一个明明灭灭的幻觉。
一句话缠绕成一个咒语。
眸中的冰冷像是被什么忽然击碎，剩下的，是原本已被隐起的狼狈。
烬宸不自觉后退一步，手指抓住床檐，似要陷进去。
千镧夜又望了望床榻上的慕淅，神情一软。
“我要带她走。带她离开这些她承不下的伤害。”
是许诺，更是心底的声音。
烬宸也向着慕淅望去。透过混沌的光线，他似乎有种不在尘世的感觉。
“他不会受伤了。”这一句，包含了太多的心绪。有疼惜，有后悔，还有……某种感情。
千镧夜回望他一眼，淡然道：“直到你下山那一刻，我都还能够去相信你这句话。可此时此刻。”
深吸一口气。
“你要我，怎样相信。”
烬宸的眼中瞬间划过深深的落寞。那几乎是从未见过的。其实人都不是如表面那样坚强。有时推倒一个人的意志，仅用一句话，就可以。
他要带她走。
仿佛一个兀长的跋涉。当他终究穷途，却看到前方的等候，不过是一场不属于自己的幻觉。
或许从未想过这个女人会离开自己的生命，所以之前那样不介意，那样妄自地予她伤害。
所以。
是惩罚么？于她的自以为是和自私的妄为，老天偏偏要他失去。
这样的方式，是不是太严酷。
可，若这是他的条件，留给自己的还有什么？也只有默认的权利。而已。
烬宸缓缓抬眸，望着镧夜。
良久。
深深一叹。
他的声音终究变得平静。仿佛劫后余生。
“如果她说，愿意跟你走，那么——我不会拦。”
镧夜的眸子瞬间划过一道的光亮。像黑夜中绝美的流光。
“好。”他轻轻绽放一枚笑容。只要这样的承诺，便足以。
两人之间，再次陷入了沉默。他不愿多说，他也不愿。
于是忽然变得有些尴尬。
镧夜不再看向烬宸。他四下望了望，目光突然被某个角落中两节断了的箭羽吸引。
有些疑惑地走过去，他倾身将那箭羽拾起。这才仔细地看了清楚。
然而，镧夜的目光却变得复杂起来。
“这怎么会在这儿？”他低低地问道。
一旁的看不出表情的烬宸听此一问，敏感地捕捉到了那一丝线索。他站起身走过去，不动声色地问：“你认识这个？”
镧夜眉间染上一丝沉重。半晌，才缓缓道：“这个，是染鸢的……”
对面的人儿眼中募得闪过寒光。
“千染鸢……她现在在哪里。”烬宸的声音虽平，却藏着无限冰冷。
镧夜似乎也察觉了这句话中的冷意。他眉头一挑：“这支箭羽究怎么回事？”
烬宸看着他，一字一顿道：“这个东西在那天，曾穿过了她的小腹。”
镧夜不禁一怔。
“千染鸢在哪里。”他再次问。有些时候最可怕的往往不是事情的真相，而是在那之前的敏感和想象力。
镧夜淡淡垂下手。
“不用去找她。染鸢一直在圣雪峰，从来没有下过山。”
烬宸紧紧看着镧夜。
渐渐，他的眸光暗了起来。
是了，绝不可能是千染鸢。若千染鸢想要她命，早在他们还在圣雪峰圣雪峰之时，便可轻易而不动声色地做到。
可是——到底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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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庄上下传近日都传闻，庄主请到了圣瑛堂的人为锦儿医治。可接连几日过去，她却仍不见转醒。
屋内。
趴在桌上浅眠的烬宸听到一丝响动，立刻清醒过来。他抬头，瞧着落落走近的镧夜，目光有些凝重。
镧夜这些天气色倒是极好。
“她还是没醒来。”烬宸闷闷地道，意图是询问。
镧夜淡淡一笑。走至床前探上慕淅的脉，沉吟片刻才道：“脉相已无异常了。只是她自己，不愿醒罢了。”
初出听闻她已然没了大碍，烬宸眸中瞬间划过一丝惊喜的光亮，然而转瞬，却被听闻后面一句话时忽至的失望所笼罩。
她不愿醒……因为不愿面对，不愿面对某些场景，某些人。
这也是她的决定么。
烬宸转眸看向慕淅，有那么一瞬间，他几乎忘记了自己再看着谁。
只是心底的预感还是那样强烈。
有一个人，他就要失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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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睡了多久。
她只记得意识在沉陷之时，依旧是不安的。
或许是太过不安，才让她贪恋了混沌中的平静。不愿醒来。
可依稀中，只感觉到有两束深深的目光，一刻不停地凝望着自己。
那目光那样沉重，迫得她，不得不醒。
于是只得睁开眼。
刚刚睁开眼的那时，她的视线还有着长时间的模糊。只能感觉到眼前，有个恍惚的轮廓。
有那么一刻她几乎以为那是离开自己已久的娘亲。因为只有娘亲才有这样的深切和疼惜。
手指不自觉动了动，她恍惚地张开口，嘶哑道：“娘……”
那人怔了怔，而后紧紧握住她的手。却没说话。
那一双手。是熟悉的冰冷。
她的视线终于清楚。无比的清楚。
心忽然一紧。久违的存在感。
挣扎着，她费力地抽了抽自己的手指。然而那人却更加倔强，怎么也不愿松手。她只得作罢。
“爷……”那声音脆弱得让人心疼。
“你终于肯醒过来了么。”明明是怜惜，出口的话怎么都带着些冰冷。或许这便是钟离烬宸。他的心底总有一层保护。
可她不在意。一点也不在意。
因为视线中还能出现这个人，已是她最大的满足。
初醒的这一刻，她的思绪依旧是混沌的，不清的。可仍旧记得。闭上眼的那一刻，她绝望地以为，再也不会见到他。
所以此时此刻。多么多么。惊喜。
禁不住就掉出了眼泪。
“爷……”她望着他，纵使不断有什么模糊着视线，她仍旧那样看着，丝毫不肯眨眼。
就这样，良久。
烬宸终于缓缓一叹。
掌心轻轻抚过她被泪水打湿的发丝。轻软的触感，发生的同时也消失，就像对于她一样。总，留不住当时。
“不要哭了……”手掌转而抚上她的脸颊，缓缓擦去她小小的脸上不止息的泪水。
那样的泪水，让那一日在耳边回荡着的话语，再次清晰。
——如果我还能早些遇到你——在你还没有受到她的伤害之前——那么或许我们可以安然度过这一生，不管有没有爱，都可以执子之手，相濡以沫……
——如果我还能晚些遇到你，在我们，都过了为爱不顾一切的年纪，那么我们之前也不会有这么多撕心裂肺的伤口……
——偏偏我们就这样相遇。在那个错的时间，错的地点……
错误么……
可。若只是错误，为什么仅仅看你流泪，我都会这样这样的……心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