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雪封尘（1 / 1）
下雪了。
前些天分明都有了春天的迹象，却在这时候，忽然下起了雪。逼得那早晨还怯怯升起的冬阳干脆就躲了起来。于是天地间就只剩了那簌簌的雪，落得恍惚而绝望。
走出门的慕淅深深地瞧着眼前遮天蔽日的雪，错落间，竟有种隔世的感觉。
四下都没了生息。
染鸢深深地瞧着她的背影。眼眸不转，确越来越迷离。
“走吧。”染鸢终于浅浅启声。
慕淅微微转首，眼光扫过染鸢时，平淡的抹去了些哀伤，却也多了些清泠。
轻轻点了点头。她的唇畔在不经意间流露出丝丝缕缕的白色气体，像是叹息。
终于，抬起步子。她恍惚地向前走去。留下一连串小小的脚印。深深，又浅浅。
雪仍旧铺天盖地地落着，倏忽间就将其中人儿的背影摩得虚无。
染鸢深深地看着地上的脚印，清冷的容颜上，忽而泛起一丝说不清的复杂。
锦儿。锦儿。
难道之前，真的是我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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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云阁。
原本寒冷的空气因着屋内自药炉内升起的袅袅白烟而平添了几分暖意。红衣少女专心地调制着药材，一旁垂立的素衣女子则是沉默着低着头。
半晌。
只听红衣少女淡淡吐出一口气，平静地道：“好了。”
素衣女子难以抑制地一怔。
手指尖轻轻动了动。之上，有着一个不明显的红色印记。那是十天前银针入指留下的痕迹。
屋外的雪似乎下得更大了。
她轻轻抬起手。闭眼。
闪着寒光的银针再次没入那指尖，那疼痛似乎瞬间侵蚀了她整个神经。那一刻，她不禁浑身颤抖。
血液，自指尖缓缓的缓缓的逸出。却再没有十天前的鲜艳，而是暗淡的黑红。宛如一个预言。
素衣女子微微叹一口气，手指一倾，那血液就一滴一滴坠进了桌上刚刚配好的汤药碗中。
谁都没有说话，空气中暗暗流动着的缄默似乎将每一个人都封锁。
只有桌上的汤药依旧直直冒着热气，那水雾，氤氲得屋内两人眼睛均恍惚。
“锦儿，我想问你一句话。”红衣少女忽而道。她瞧着眼前的女子，目光有些动荡。不待回答，问话人便接着问道：“到现在，你，可曾后悔过？”
慕淅先是一愣，旋即，她轻轻摇了摇头。
没有后悔。
是的，从始至终，不论那痛苦多么难捱，不论被伤成何等模样。她都没有后悔过。哪怕丝毫。
手指颓然落下。指尖那一点暗红，装点得其更加凄惨。
不曾后悔。只是。
多么多么——
舍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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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两碗汤药。一如十日之前的模样。
慕淅愣愣地瞧着桌上的药，十日前的光景同此刻光景交错着重合。一时间，她竟已分不清楚。
没想到时至今日，脑中，心中念念的，还是那一个人。
不由苦笑。
慕淅呵慕淅。就当是你前世亏欠了他罢。
只愿今生得偿还，来世，两不相欠。
慕淅端起桌上那一碗属于自己的汤药，正待送入唇边。然而，那一个不经意地抬眸。却让她的所有勇气倏忽间散了干干净净。
心，蓦地一跳。
映入她瞳心深处的，不正是那个心心念念的男子。
她一下子就怔了住。
玉一般的容颜。仿佛何时都隐着邪魅和霸气。却教人无端心生留恋。
而此刻进来的那人，也这样直直地瞧着她。良久，似有远山雾气弥漫过他的双眼，遮掩住了那其中原本，一人的身影。
就这样对望着。他们之间相隔几步之遥，却似关山千重。那其中充斥着的缄默对白，化成一道无可倾诉的伤口，席卷了所有的安然。
万语千言，无从开口。
慕淅端着药碗的手不由得一晃。那仍旧滚烫的汤药便毫不留情地洒在了她白皙的手指之上。刺痛感瞬间袭来，然而她却丝毫不顾。
依旧那样瞬也不瞬地瞧着他，眼睛一眨不眨。
似要，刻进心中。
染鸢见此状况，轻咳一声，向着踏进屋的男子淡淡道：“留月庄主今日怎么得空来了。”
钟离烬宸听此，这才将自己的视线自慕淅身上移开。
“她可好了些。”一开口，关心的仍旧是床榻上的人儿。
染鸢轻轻撞了撞依然愣着神的慕淅，口中道：“自然。由锦儿悉心照料，浅姑娘如今的状况，不几日便无大碍了。”
烬宸闻言，目光不经意又扫过慕淅，那狭长的眸子中多了些隐匿的疼惜。
回过神的慕淅这才意识了当下状况。她有些不安地放下药碗，却见烬宸只淡淡走向浅伊身边，甚至顾不得对自己方才的无礼而加以责怪。
一时间，自己就像是一个局外之人。他们的情意缠绵，均与自己无关。
慕淅咬住下唇。方才被烫伤的手指这才揪心的痛了起来。
迷离地仰起头。
还是有什么东西，浸湿了眼眶。
端起浅伊的药碗送上前，烬宸接过，再没有向她多看一眼。然而慕淅没有瞧见，那低垂的眸子中，有一丝似决心般的东西。
床榻上。面色憔悴的人儿依旧昏睡着，却比之前的气色好了很多。
烬宸小心地扶她起来。
“浅儿。”他轻轻唤着：“浅儿，该喝药了。”
怀中人儿似无听不到一般，依旧无反应。
烬宸好看的眉头不由皱起。
“留月庄主，浅姑娘此刻该是不会醒来的。你喂她喝下去便是。”染鸢一旁提醒着，眼光却撇向了一旁垂首的慕淅。
烬宸听了这话，于是将一只手环绕过怀中人儿的颈部端起药碗，另一手拿起汤匙，舀出一匙，又细心地吹了吹，这才轻轻送至浅伊惨白的唇边。
慕淅看着，不由后退一步，手指抓紧身后木雕花的床架。
冰凉。
浅伊紧闭的双唇几乎滴水不进。那药汁送入口中，多数又流了出来。烬宸便细细将其用汤匙承接，一遍一遍，不厌其烦地喂她。
心间愈发地痛，喉头一股腥甜逼来，慕淅双腿几近不稳。她向后将整个身子倚靠住床架，勉强地站立。
此刻的烬宸，温柔的几乎失真。
那是，她从未见过的美丽。
只是很久很久之后她才知道，那时的美丽，均来自他心中的坦然。
因放得下，所以坦然。
那个时候，有一个人，便将心中的执念和自己的欺骗都放了下。可惜她，知道得太迟。
又一股血腥充斥了喉间。慕淅再也忍不住。她背过身，掏出随身携带的安神药，活着口中的血一股脑全数咽了下去。这才勉强压住了那一丝甜腥。
转头，只见染鸢看向自己的目光中，多了些不清楚的东西。
她不愿再想。
直直走去桌前，慕淅端起方才放下的那一碗汤药，握在手心。
有些凉了。
忍不住再回望。仍见那一副光景。她怔怔地，笑了起来。
两只药碗，一碗是解药，另一碗，却是毒。
从此，你便再也不用为她担心，为她伤神。而我，便将所有的情愫，与这一碗毒药一同，沉淀在无人的地方，静静等它腐烂。
这便是最好的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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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旧是漫天的飞雪。
慕淅走出流云阁。恍惚地笑了笑。
那雪，自上午起便一直下，未几，这圣雪峰就被这铺天盖地的雪包裹地素白。这刻，那雪下得似乎更为不管不顾，簌簌的，竟将四下的声音都隔绝。
只余那一声声擦过耳膜的冰冷，夹杂着风声，无比冷漠。
从这一刻起，她的生命，便进入了倒数。如这雪花一般，不知在哪个安宁的清晨，抑或哪个离乱的黄昏。
倏忽，终结。
目光忽然触及前方纯白的背影。雪越下越大，她的视线逐渐不清晰。
“千公子……”她怔怔喊道。
那个背影不曾回头。
轻微的恍惚中忽然听到他的声音。比那风雪还要寂静。
他说，锦儿。
只有这两个字，再无其他。
锦儿。锦儿。
那是一个，注定不属于他的名字，然而他却无可抑制的执念。
慕淅闭上双眼。
“谢谢你。”那两个字的含义，他明白，她亦然。
谢谢你，成全了我卑微绝望的爱。
慕淅深吸一口气，转首。不期然，却看到了他的双眸。
有那么一瞬间，她确定听到了自己清晰地心跳。一下一下。
然而下一刻。已失聪。
慕淅对着那一双眼眸，忽而笑了。婉转恻然。
若然命运一定在这里终结。烬宸。
你只需要记住这一枚沉寂多年的笑容，而不需记住一段枉自痴情的爱。
便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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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呼，半夜更新真是没效率啊，头痛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