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 53(1 / 1)
接下来的两天赛文哪里也没去。他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却怎么也无法入睡。他在床上辗转反侧了不知道多少次,大脑在其中一半的时间一片空白,另一半时间则乱成一锅粥。终于,在赛文坚持不懈的努力下,他把自己一骨碌滚到了地板上。
“砰!”
这一摔令赛文短暂地清醒过来了,他立即意识到自己正躺在房间的地毯上。四周黑漆漆的,叫人分不清真实的白天与黑夜。赛文揉着脑袋起身,一眼瞥见摆放在床头柜的芯片钥匙,他便想起来,自己的大脑在罢工前还算干了点正事。
出于显而易见的理由,原本赛文没打算收下那枚钥匙。把处置权交给谁都好,唯独别是自己——他可是亲口对赛罗下达了开除出宇宙警备队的审判,那小子不会想见他的。然而这又给了赛文一次机会,让他可以第一次担负起自己对于赛罗的责任,即使这责任迟到了五千八百年。他给雷欧发去奥特签名,对方什么也没说便答应了,只是需要几天时间从1232星系抽身赶来。于是赛文丢下一句“让我一个人静一静”,开始了这段浑浑噩噩的日子。
房门缓缓地在赛文面前打开,他听见有人叫了他的名字。
杰克占据着客厅中央的沙发,以往那里总是奥特曼的位置。他面前错落悬浮着七八个电子屏,每一块的表面都挤满各式各样的小窗口。见赛文出现在走廊,杰克手一挥,将屏幕切换到待机模式。
“唔……嗯。”赛文觉得自己应该打个招呼,一时间却说不出话来。
“感觉好些了吗?”杰克站起来,向厨房的方向走去,似乎打算为赛文倒茶。
赛文摇摇头,原意是想拒绝那杯茶水,却被对方当成身体不适的信号,便立刻掉转方向朝他走来:“你没事吧?”
赛文从杰克的语气中读到沉甸甸的担忧。不仅如此,对方的脸上还写着疲惫,就好像连续一个星期在七大星系间不断往返,或者刚在一天内处理完积累了十年的支部事务。
赛文本想让对方不要管自己,一转念又觉得这么做勉强而可笑。他站在原地,任由杰克给自己量了体温,没有任何异常。对方将手放在顶灯上的时候赛文觉得微凉,离开的时候已经和自己的温度融为了一体。
“好好休息吧。”杰克说。他的手向后收起,仿佛刻意不去触碰赛文的脸颊,紧接着却落到锁骨上,沿着肩部的锁甲慢慢下滑。
“如果……我能为你分担一点就好了。”声音轻得像是耳语。
赛文在那只手离开前握住了它,引导其停靠在自己胸口的位置。如果我是人类,赛文想,此时杰克就能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不过,现在这样也没什么不好。
杰克后来又说了些什么,大体上和宇宙警备队有关,间或夹杂着“银十字”、“重新编制”或是“休假”这样的字眼。赛文没怎么放在心上,只是有一句没一句地应着。他在想的另一件事是:从兄弟几人封印U杀手、驻守地球开始算起,他们两个已经至少有二十年没做过了。
见杰克的头微微低着,赛文用另一只手托住他的下巴,然后凑上去吻了他。接下来发生的事顺理成章:赛文将杰克一把拽进自己的房间,动作熟练得好像事先已经排练过无数次;下一秒,两人的身体紧紧缠绕在一起。
不知道是不是相隔时间太久的关系,起初当赛文进入杰克身体的时候,对方突然浑身发抖,搂着自己的力道也不知不觉加重,手指几乎要陷进他的背部。赛文不得不换了个姿势,让床代替自己承受这突如其来的激烈反应。几轮过后,赛文重新瘫倒在床上,头顶的天花板仿佛在眼前打转。他侧过身,从后方抱住杰克,像以往那样亲吻对方的耳后和背脊。然而,杰克的颤抖并未因此消除,反而变得更加剧烈了;赛文无法分辨这究竟是出于兴奋,还是因为对方开始哭泣。
但他来不及弄清楚了。这一次,倦意切切实实朝他涌来。
赛文醒来,发现四周一片昏暗。他隐约记起两日前曾将室内光线设置成黑夜,但丝毫未能改善其糟糕的睡眠。他起身摸索了一阵,找到位于床头的控制模块,顺手把头镖按上。眼前的光景立刻明亮起来,正如他的心境一样;房间倒是一如既往地乱糟糟。紧接着,他发现床的另一侧蜷缩着一团东西——确切地说是什么人。
杰克蜷缩在那里。
赛文终于意识到有什么不对劲。非常,非常不对劲。他试探性地喊了杰克的名字,但没有得到任何回应。赛文小心翼翼地靠近杰克,又摸了摸他的脸,发现烫得出奇。这样的情形赛文还是头一次遇到。自己睡过去的几个小时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赛文正犹豫着要不要再次开口,前方传来一个微弱的声音:
“我没关系。”
杰克没有陷入昏迷状态,这令赛文松了一口气。但凭对方现在的样子,说什么话都没法让他信服。
“到底发生什么了?”
“很快就会没事了。”杰克的身体又颤抖起来,和早些时候一样。见赛文的脑袋渐渐凑上来,他捂住脸,好像这么做就能掩饰脸上痛苦的表情:“再给我一点时间,只要一点时间……”
赛文哪里等得了。他弯下腰,让自己的顶灯与杰克的额头贴在一起,两人的光粒子波长迅速达成一致。赛文以为能一窥造成杰克这种状况的源头,却不料看见了自己的记忆:他飞奔在等离子火花塔的回旋式楼梯上,他大声斥责,他低下头,任凭身后的怒吼渐渐远去……光粒子传递来的不止是记忆。那时候涌向他的满腔愤懑、惊骇,还有巨浪过后漫长的、挥之不去的失落,竟被什么人全部收集起来,同时在他面前翻滚着、咆哮着。
赛文在几秒之内弹了起来,脑海中的画面就此中断;那种过去没必要经历第二次。
“为什么……”他难以置信地看着杰克,“你是什么时候……”他突然不说话了,因为答案就摆在眼前:不是别人,正是赛文自己对杰克做出了如此残酷的事情。
赛文早就知道的是,组成奥特一族的基本元素是光,因此当不同个体发生物理接触、且彼此波长完全重合时,就能达到肉体与意识的高度融合,即所谓的身心相通。一般来说,建立这种联系的行为无非两种:战士合体或是发生关系。然而,未经训练的身心结合极其危险,过度融合或分离不完全都可能引起波长紊乱,对双方身心造成不可逆转的影响。为此奥特学校还特别开设了一门课程,指导年轻学生有意识地控制自身波长,以免在将来对战友或伴侣产生不必要的伤害。
赛文和杰克都是训练有素的战士,而在两人建立关系以后,这种结合更是习以为常。他们甚至活用小范围的意识共享,把它当成一种无声的交流方式。然而,马有失前蹄的时候;正是在高度融合之下,赛文无意间将自己的记忆和情感通过波长转移给了杰克。意识清醒的时候他是绝对不会这么做的,但如今木已成舟,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对方承受一遍他刚刚经历过的痛苦。
杰克恐怕早就注意到了,只是一直忍着没说。可他低估了那段意识对他产生的影响,才会变成现在的样子。赛文搂住杰克,发现颤抖已经不像刚才那样剧烈了。
“答应我,不要再做这种事了。”
也许是赛文的错觉,也许不是,他感觉杰克轻轻地点了点头。他又在心中说了无数遍对不起,即使明知那不是对方想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