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幻梦（1 / 1）

我突然惊醒，原来是我不知不觉睡着做的一个梦。弗尔？！我急忙抬起头，看到他睁着眼睛正看着我，见我醒过来微微笑了。

医生来检查过，已经度过危险期，他嘱咐我只要细心护理就一定能早日痊愈。我送走医生又回到病房，在他身边坐下，直到他抬手为我擦拭脸庞，才发觉不知何时泪水又在悄然滑落。

“艾丽西亚，这真像是一场梦呢，那时候我就只想着没能再见你一面，然后醒过来就看见你在我身旁，我还在想自己是不是已经到了随心所愿的理想天堂。”

“傻瓜，你看你把自己的嘴唇都咬破了，一定很疼吧，这还能是梦吗？”

“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没事的，我知道你一定会没事的，都过去了，你很快就会好起来。”我努力忍住眼泪，把他的手掌贴在脸颊上感受他掌心的温度，那是让我安心的温度。

有护士过来给他打了止痛镇定的药，我看着他又渐渐陷入梦乡，抬手抚去他睡梦中依旧微蹙的眉头，我在心里默念着所有我知道的神的名字，感谢他们让他能回到我的身边，这一定是个奇迹，我想。历经这一次磨难，我的心里既多了一份畏惧，也多了一份珍惜，更多了一份对未来相守的信心。

团长通知说要走的那天，我请求他能让我留下来照顾弗尔，他随我来看望过弗尔之后答应了我的请求，只是让我尽一切可能尽快归队，他说乐团也很需要我。我答应他一定会早点回去，送走他们以后，我几乎和弗尔形影不离。三个月过去了，弗尔的伤势真的是在渐渐好转，我很开心，但一想到他要是痊愈马上就要回去参加战斗，心情又低落到谷底。

即便是思绪的百转千回，但这段时间的点点滴滴我却还都清清楚楚的记在心里，我尽心尽力照顾这个我所深爱的男人，为他洗衣做饭，为他换药擦洗，当医生说他已经能到户外去的时候，每个晴天我都推他出去散步呼吸新鲜空气。我们回忆过去，谈论眼前，却绝口不提将来，似乎那是某种禁忌的东西。

“艾丽西亚，我们这样好像一对普通的恋人。”

“说什么呢，我们本来就是一对普通的恋人啊。”

“是了，我们本来就是普通的人，可是，如果可以选择，那你是愿意成为一个拥有特殊能力的异类，足以改变时代洪流，还是继续做一个普通人，任随命运将你抛来抛去。”

“嗯，我只要和你在一起，做什么样的人都可以。”

“真是个狡猾的答案，不过我倒愿意你能拥有力量，这样如果我不在你的身边你就可以保护自己。可是这样又意味着你要承担更多的责任，我怕你会很辛苦。”

弗尔的语气渐渐低沉，变得不像是在开玩笑。我按捺下心中的不安，继续推着他走在那条熟悉的花荫小径。

“其实普通人也是一样的，那些自以为可以改变世界的人，就算他们拥有超凡的能力足以掌控历史的舵向，但如果没有那些为他推动历史车轮的普通人，那这个人仅凭一己之力又能改变什么呢。所以说责任在每个人肩上，选择在每个人手中，历史的天平没有对错，我们人生的意义也不在于压在胜利的筹码，而是做出选择。就像你当初从一片火海中救出我。”

“艾丽西亚，有时候我真是不知道究竟是我教会了你，还是你教会了我。”

“只不过是这现实世界在教会我们，弗尔...”

“嗯？”

我停下脚步，俯下身揽住他的肩膀，把头埋在他的颈窝，听他心脏强劲有力的搏动。

“以后再也不要说不在我身边的话，再也不要，我再也不要你离开我了......”

战争的阴云似乎不再那么稠密，希望就像从云缝中漏出来的阳光，逐渐照亮了每一双期待的眼睛。医院里伤员在逐渐减少，更多的是准备开赴前线的将士，叛军也许久没有太大的动作，似乎随时随刻都会传来停战的捷报。

一天傍晚我去打饭回到病房，看见弗尔正坐在窗沿上看着外面出神，窗外下着小雨，玻璃上湿漉漉的。房间里没有开灯，只有楼下路边提前亮起的街灯，在天花板上投下或浓或淡变幻不定的阴影。我摸索着想要把灯打开，却忽然听见弗尔轻柔的说话声传了过来：

“艾丽西亚，在战场上，我看见鲜血就像这地上的雨水一样流淌，那里面既有敌人的血，也有我战友的血，还有我自己伤口流下的血，躺在那片混合着血水的泥泞当中，疼痛让我无法思考。我曾说我们是这个腐朽帝国的吗啡，那么你觉得，当我快要死去的时候，谁又会是我的吗啡，让我平静的升上天堂。”窗户玻璃上映出了他苍白的脸色和虚弱的微笑。

他的话在我耳旁，仅仅是想想那个画面，就已经让我觉得痛苦的喘不上气来，只好抬起头，企图忍住不受控制马上就要流下来的泪水。我看见了弗尔在天花板上投下的剪影，突然感觉他离我好远，超越距离，超越生死，就好像我再也无法抓住关于他的一丝一毫。最终我还是放弃了在他面前掩饰悲伤的努力，慢慢走到他的身边，从背后抱住他，默默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