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 第六十章(1 / 1)
没赶在零点前。不幸福。晚安,我要带着怨念去睡了。“Hyacinth,你也去?”鲍尔背着摄影器材跳上面包车,看了眼跟在身后的许许,“你既然推掉了这次拍摄,怎么又跟着我来了?”
许许轻笑,跟着鲍尔坐上面包车,掖了掖高高的领子,把围巾往上拉了拉,与口罩之间毫无缝隙才又伸手压了压帽檐。
“鲍尔,你说这样,能看清我的脸吗?”
鲍尔耸了耸肩,示意司机启动面包车,才把头转向后座的许许,一本正经地说道:“不能。Hyacinth,以我的角度看来,此刻你就像一只肥胖笨重的企鹅。”
许许瘪了瘪了嘴,乌黑的眼珠转了转,笑道:“不要紧。企鹅没关系,是什么都没关系,只要不会被认出来就可以了。”
“你在躲谁吗?”
“嗯哼,很显然啊。”许许懒懒地倚在车座椅上,打了个哈欠闭上了眼,“到时候不要告诉任何人我来了。我会找个地方安静地藏好的。”
“那你干嘛跟着过去?”
“喔......因为你要拍摄的那对准新人实在是很麻烦啊,说是拍摄结束要见我。我已经放了他们鸽子,笙笙姐那里很不好做了,这种合理诉求我总不能再拒绝。”许许轻描淡写地解释道,“要不然他们起诉了,我不是很不划算吗?”
“怎么不拍完了去?你既然推了,想必是不太想见他们吧。”
“啊,是不想。”许许很是坦诚,又轻松笑道,“可是怎么办呢?总是注定要见了,我也不知道你们什么时候拍摄结束,索性蹭车跟着了,免得去晚了又给他们落下话柄说我不守时。我可还是想在这一行里留点好名声的,毕竟靠这个吃饭呢。”
“真在乎这些还会放他们鸽子?”
“我知错了还不行吗?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了还不行吗?”许许长呼了一口气,继续说道,“反正不要让他们知道我在就可以了。”
“OK.我会很有分寸的。”
没有想到温任亲自走访去了那么多省市看了那么多风景,最后还是把拍结婚照的地点选在了S市。
人总在渴望远行,不是在远行的路上,就是在准备远行的路上,而在路途中,我们会遇到许多诱惑看到许多美景,最后才发现,原来最美最值得幸福驻留的地方——它的名字叫家乡。
许许坐在面包车里,用手指把窗帘向旁边拨出一道小细缝,把脸贴上去,小心翼翼地看着外面的情况。
展汐穿的并不是她那日在“唯爱”见过的抹胸鱼尾婚纱,而是一件深V大裙摆长拖尾的婚纱。
还没有开春,气温依旧很低,但是展汐却好像不畏寒冷似的,领口开得很低隐约可见美妙的春光,肩部半透明的薄纱勾勒出圆润的肌肤线条,若隐若现如雾一般朦胧不可触,雪白的肌肤暴露在空气里像在撩拨每个人的神经。
温任站在展汐身边。
许许收回了目光没有再看他,不看他今天穿成什么样子,不看他和展汐有多么相配,不看他们携手的样子有多么恩爱甜蜜,不看他们今天要拍结婚照。
她想做一只把头埋在沙土里的鸵鸟,不听不看是不是就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是不是就不存在不发生了。
“新人再靠近一点!”
“诶,新郎把新娘抱起来......”
“来来来看我这里,看这里。”
“啧,新郎表情别那么僵硬行吗?怎么回事呢,不是结婚照吗?不要一副出丧的表情,笑一下......诶不是皮笑肉不笑,真心实意地笑可以吗?”
“再来一张,新郎你靠新娘近一点,鼻尖对鼻尖......诶对对对,再近一点......还可以再凑近一点吗?......可以可以,这个姿势保持别动。”
“新郎你是没有接过吻吗?......”
“新郎你能不能自然一点,你知道你在镜头里的姿势多僵硬吗?拥抱的姿势正常一点自然一点亲密一点,别这么勉强......”
“我说新郎,你是拍结婚照还是遗像?”
鲍尔的声音在一片忙碌之中显得格外响亮而尖锐,许许无论怎样逼迫自己不去听,还是把所有的话都收入了耳中。
鲍尔的声音到最后似乎是到了极限,高声破音,几乎完全嘶哑了,还在满场跑给两人找合适的角度和姿势。
“新郎,看我这里!往我这儿看!......”
“往我这边看!看镜头!”
“新郎!你出什么神呢!怎么这么没有镜头感......”鲍尔的大喊到最后减弱成了不敢置信的自问自答,“是......看不见吗......”
“任儿!”
自来到以后隐隐深藏的不安感全数破土而出,许许从车后座上几乎要跳起来,一伸手把窗帘向两边全部拉开,在混乱的人群中一眼找到了温任的身影。
他小幅度地晃头向四周张望着,眼睛里却是一片可怕的空洞。他的腰微微弓着人一直在向后退,跌跌撞撞好像随时都会摔倒。
“任儿你怎么了?!你看到我了吗?”展汐完全被现在的状况惊呆了,伸手在温任眼前拼命晃动却得不到任何回应。
周围闹闹哄哄所有的声音都在一瞬间被放大千倍,而他只不过是一个眨眼却陷入了无边的黑暗,他闭眼又睁开,再闭眼再睁开,努力去寻找一丝丝的光明,但是什么都没有。
一张由黑暗编织的蛛网迅速张开,丝丝密密将他完全笼罩在黑色之下,看不到一点光亮,不能有片刻动弹。
他是经历过这样的事的,但是这一次的感觉远比车祸后那次更可怕更深远,因为知道毫无希望,因为知道余生都会这样,而这次,也没有什么信念支撑着他下去了。
他原本不该这样失态,早就知道这一天会来临,只是选在他完成这最后一桩事的时候,他还是觉得这一切来得太快太猝不及防。
怎么办,还没有等他了结这里的所有事,他还没有先选择放手离开,在这个节骨眼上......
“任儿,你的眼睛怎么了?”
“新郎!你是看不见吗?”
“这怎么办,还能继续拍吗?”
周围各种各样的声音,这些喧嚣将他包围,层层密密,不可挣脱。有担忧的有关切的有疑问的,各种各样的声音快要把他的鼓膜刺破。
他该往哪里逃,哪里才是出路。
一只冰凉的手突然握住他的。细小的骨节,干燥但极光滑的肌肤,手很冷,极低的温度,握住他也并没有什么力道,不是小汐的手,可是却让他觉得很安心很温暖。
这种时候,在这里,会是谁呢?
他只能一路跟着这只手的主人走,穿过身边嘈杂纷乱的声音,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穿过他看不见的许多风景,内心似乎涌生出一种力量,促使着他全无戒备地跟着走。
“上车。”
耳边像是炸开了一个响雷,清透的声音沿着耳朵里所有的神经敏感地以成千上百倍的力量滑进心里。
即使她刻意压低了声音,可是他又怎么会听不出呢。
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