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 第四十八章(1 / 1)
今天难得的写得好顺利,开心。温任把展汐送到江宅以后难得没有离开,坐在大厅的沙发上,身体微微前倾,右手肘支在磨砂的茶几上,眼神游移地望着前方。
“任儿,你在想什么?”展汐立在温任身边,心头隐隐一阵不安。
总有一种快要抓不住眼前这个男人的丧失感,她像搁浅在岸边的鲸鱼,挣扎着却因笨重的身体而回不到海里,她想拼命地呼救,却发不出一丁点能让人明白的声音,好像在这天地间只有那片灼热的沙滩,和滚烫如死亡逼近的海岸。
她一直在犹疑,一直患得患失没有安全感。温任对她很好,真的足够好了,什么都依着她,哪怕有时候明知道她在耍小性子,他也近乎无底线地包容她。可是她还是不安,还是强烈地迫切地意图试探来确认他对她的爱。
有时候她也会想,温任对她的纵容究竟是处于爱,还是难以言明的其他的感情呢?也许是她太敏感,她总觉得现在温任对她的感情不再是曾经感受到的炽烈的爱了,那么为什么还这样迁就她呢?
“任儿......你看着我,我有问题要问你。”展汐微微蹲下身,在温任耳边轻声说。
温任的身子僵了一下,侧头看向展汐。
“你还爱我吗?”
温任的眸子幽深如古井,并没有因为展汐这一直白的问话而被激起一点波澜,也没有因为她的不确定而不悦,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如果不是爱,对我这样的原因,是愧疚吗?”展汐继续问。
她从他的眼中看不出情绪,但这并不代表她不清楚温任的答案,她忽然觉得自己很悲哀,她爱温任这么多年,爱得这么用力这么不甘这么失衡,可是现在,她仍然没有办法确定,她和温任,最终是始终相爱这个结果,还是会在某一天,忽然的,分道扬镳了。
“小汐,你平常也想这么多吗?”温任忽然出声。
“是啊,我每时每刻,无时无刻不在想着,那么爱我的任儿,为什么在现在我越来越找不到他了。你对我的好,我知道。可是我总觉得你越是无底线地纵容我迁就我,我越是觉得你不爱我。你要告诉我是我太敏感了吗?”
温任偏头,不再看向展汐。
“不要再想这些。”温任的声音低低的,回响在空旷的大厅里显得异常清晰和寂寞。
该怎么说呢......不是敏感,而是敏锐吧。他当然知道自己心里那点少年情怀和炙热的爱在慢慢褪去,而原因——大概是他想也不愿意想的。
如果可以,他真想把他所有的东西都掏出来给小汐,除了他逐渐失控的心,除了他的爱。与其说对小汐心怀愧疚,倒不如说他是在弥补自己内心汹涌而来的罪恶感。小汐什么都没错,可是因为他和她相爱,因为她的身世,她就平白遭受了一场车祸,而这一切的罪魁祸首,竟然是他的母亲。
如果那时,没有江心许救下小汐,小汐在那场车祸中丧生。那么现在,他就将会永远背负着祸及爱人的沉重罪恶感,沉沦地狱,永不复生。
“任儿,我也不想从你这里得到答案。因为我比你想象的要胆小太多。我真害怕,我真害怕从你这里得到我不愿意深想的恐怖答案,即便是自欺欺人,我也自我安慰着你是爱我的,你对我的感情不是愧疚。”展汐冷静地说着,表情难得地镇定而非柔弱。
还有最重要的,即便你不爱我,我也要用你的愧疚把你绑在我身边。比起失去你,我更不愿意——看到你和江心许在一起。
“小汐,你先上楼吧,我走了。”
“路上小心,任儿。”展汐没有挽留,踩着高跟鞋往楼梯走去,上了两阶之后,回过头来对着温任微笑,笑容里是从不曾表现出来的寒凉,“我们一定会永远在一起的,生生世世。”
我们一定会永远在一起的,生生世世。
犹如魔咒般在耳边萦绕回响,温任摇了摇头想要甩掉这犹如诅咒般森凉可怖的语气,这句话却像在他脑中生了根,无限盘旋。
“温先生,来我书房吧,我们谈一下。”汪琪琪眼见着展汐进了自己房间,这才从二楼慢慢走下来,对着温任肃容道。
“汪夫人,我不觉得我们有什么可谈的。”温任冷冷拒绝。
“事关我的女儿。”
“女儿?”温任偏头,冷笑一声,不紧不慢道,“汪夫人,我可真不明白您说的女儿,究竟是哪一位。在我看来,你对您所谓的女儿的爱,不过如此。现在何必假惺惺地说什么事关您的女儿呢?”
“温先生,我知道你对我诸多不满。”
“那您还跟我有什么可谈的。”温任低笑。
“你若是对展汐存有愧疚,那大可不必。意图害她的人是林萍儿,还有我这个想要借此除掉你的帮凶。该对她愧疚的,是我们,而不是你。”
“我真不知道汪夫人现在说这些是什么意思。”温任低着头,语气没有任何起伏。
“你是无辜的,许许也是无辜的,为什么要将上一代的恩怨强加在自己身上。对,我是对不起你们,可是这关许许什么事?因为她是我的女儿,所以就该遭受这么多痛苦吗?”
温任“嚯”的站起身来,眸光中难得燃起了一丝愤怒:“汪夫人,你该知道,造成这一切的不是我,而是你!你女儿的悲剧是你给的开端,不是为了让你免去牢狱之灾,江心许何必做到这一地步,何必主动向我提议把她的身份让给展汐。所以这一切的开始,不是我。是您。”
“你如果爱许许,为什么要用这样的方式让她痛苦!你现在对展汐的感情,连她自己都看出来了,你还坚持觉得那是爱吗?!”
“汪夫人,我想您搞错了一件事情。”温任慢慢抬起头来,目光牢牢锁住汪琪琪,一字一句,毫无温度地道,“就算我不爱小汐了。我也,绝不会爱江心许。”
“我任由你把我囚禁在这里,你以为我是害怕身陷囹圄吗温任?”汪琪琪的身边也骤然升起一股庞大的低气压,森寒地无限扩展到整个空间,“我只是不愿意看到许许难过。我太执着于我的事业而忽略了她,我甚至为了爬上更高的位置不惜利用你母亲对展汐的不满而意图害你。可是许许离开的那一刻,我忽然明白了,无论我用什么样阴暗的手段,爬上了怎么样高的位置,做出了怎么样的成就,我的内心依然空白,因为从四面八方涌来的,是高处不胜寒的孤独。如果再给我一次机会,我只想做一个好母亲,填补许许缺失的所有的关怀和爱。这才是我想跟你说的。”
空气忽然陷入了胶着的沉默,温任的眉头蹙了又松,松了又拧起来。
良久,只听温任的声音在偌大的客厅里响起,带着冰凉的锐利:“汪夫人,早知今日何必当初。恕不叨扰,温任告辞。”
汪琪琪张口还要说什么,最后无奈地长叹了一口气,眼见着温任的背影慢慢消失在她的眼帘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