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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天亮时肖想突然发热却固执的不肯去医院,孟谭秋知道他有心结只好把医生请到酒店客房。
折腾了近一个白天,肖想的高热才渐渐退去,病兮兮的瘫在床上,本就苍白的脸色更差了。
孟谭秋把一碗清淡的米粥放在床头,俯身轻声询问,“起来吃点东西?”
肖想无力的晃晃头,“吃过还是要吐出来,麻烦,不吃。”
“...”
用干净的毛巾擦拭青年汗湿的额头,也许是因为生病了的缘故,身体虚弱反而没有力气伪装自己的淡漠,此刻的青年就像一只被翻过身的蜗牛,把自己最无防备的一面暴露在外,惹的孟谭秋心里柔软的一塌糊涂。
肖想垂眸扫一眼触碰自己嘴唇的修长手指,微微皱眉问道:“你要亲我么?”语气清冷的没有一丝多余情绪。
孟谭秋轻笑,“小想会拒绝么?”
“会...”
答案,隐没在相触的唇齿间。
一个浅尝辄止的吻,轻柔的,温暖的。轻易的化去突兀的冒犯,连指责的话都变得苍白。
“口是心非。”
肖想垂眼并不显尴尬,唇上异样的艳红衬着白色的面容三分清雅七分媚色。愣神了一阵,喃喃道:“感觉,像在背板一样...”
孟谭秋心里一动,皱眉道:“胡说!”
肖想抬眼,眼里闪过迷茫,“我这样的人,配拥有幸福么?”
“当然。”孟谭秋语气肯定,“我给的,小想都要得起。”
肖想怔住,随即嘴角勾起清浅的弧度,“真是自大...”
孟谭秋也笑,不动声色的转移某个沉闷的话题,佯作感慨的叹息道:“唉,还是生病的人比较可爱。恩?小想这是脸红了么?”
面无表情的看过去,肖想语气干巴巴的回敬道:“你也很可爱。你的讨厌,都还在我的容忍范围之内。”
呵!
孟谭秋意味不明的短笑一声。青年鲜少这样伶牙俐齿,谁说生病的人就软绵绵的好欺负了?眼前这个倒是更凶悍了些。
近乎宠溺的屈指弹一下青年的额头,孟谭秋笑道:“小朋友话变多了呢。”
那是因为,清醒时的他不允许自己有这样轻松的时刻。
而明天再天亮时,世界又将是冷漠的。
肖想闭上眼,下巴取暖似的蹭进被子里,语气疲惫而厌倦,“真的,好累...”
孟谭秋无奈,只好搂紧这个像是被上帝遗忘的青年,抱着他轻声哄道:“睡吧。”
愿你在梦里,安稳无忧。
...
第二天早回房间的时候床上的人已经醒了,见他手里提着早点便清淡道:“谢谢,这两天麻烦你了。”
孟谭秋脚步一顿,那个清冷的青年又回来了。暗叹,走过去伸手碰上青年的额头,稍稍放心,低烧也已经退了。
肖想在对方伸手过来的时候身体往后退了退,动作不大,但确实是向旁边躲闪了一下。
孟谭秋收回手唯有苦笑,他还真是被动。亲近、回避,全部都是青年在控制着节奏。
先爱先输吗?这条亘古的定律还真是令人不爽又无奈。
两人安静的用早餐,饭后孟谭秋见肖想脸色还很差便提议道:“在这边休息两天再回学校吧。”
肖想摇摇头,拒绝道:“不用,我已经好了。”
孟谭秋看他一眼便也不坚持,沉吟片刻又道:“算起来,大学这个时间应该快期末了吧,”说着又问对面的青年,“过年有什么打算,留在B市吗?”
肖想捏着筷子的手一顿,含糊的恩了一声。
对方的冷淡回应并没有影响男人接下来要说的话,“新年还是和家人一起过比较热闹,小想以为呢?”
[‘一个人过年很冷清...’]
男人的话跟苏念曾对他说的重叠,肖想垂眼,口里本甜腻的糕点霎时没了味道,味同嚼蜡起来。
“合家团圆确实是件高兴的事儿,可如果回去的人并不受欢迎呢?”肖想看向孟谭秋,那张清冷的面容透出几分讥讽。
人人都在劝他,好像他在无理取闹一样。回家?H市那个温暖的地方早就在两年前被毁了!现在那个家里有他的亲人,却再也没有那个盼他回家的身影了。
青年少有这样情绪外漏的时候,孟谭秋觉得新鲜又心疼,不由得放缓了语气道:“恨你父亲吗?”
肖想闻言怔住,奇怪的看他一眼,“怎么可能。”
母亲突然离世,父亲的愤怒崩溃他都看在眼里,那个坚韧的男人似乎一夜之间脆弱了。肖想悔恨,同时也惊骇。
他欣羡父母之间的爱情,一个人是另一个人生命中最珍贵的存在,即便他这个有着血缘关系的儿子也介入不了。那样纯粹而又浓烈的感情...
父亲的难过,肖想百倍受之。他只会觉得惭愧,怎么敢恨?
眼前这个他在意的青年啊,无论把自己伪装的多么冷酷不通世故,内心却还是无怨无恨那么的柔软。
孟谭秋走到肖想面前蹲下]身,直视他的眼睛缓缓道:“如果我说当年的事小想了解的并不是全部事实呢?”
“什么...意思?”
肖妈的身体一向不好,在肖想高中住校期间更加糟糕,之后甚至几次住进医院。不过这些肖想统统不知,一是肖妈有心隐瞒怕影响快高考的他,二则那时的少年正值青春疯闹没心没肺的时候,自然没有留心注意过母亲的变化。
直到后来,一个无心的导火索点爆了这个善意的谎言,留下两个猝不及防的男人,互相伤害着。
孟谭秋猜想过肖爸的态度,在肖想高三时医生就曾下达过病危通知,肖妈的生命最长也就能维持半年。但就是这个保守的估计更加令肖爸无法面对妻子的突然离去,这个爱妻如命的男人一下慌了,近乎理所当然的把他的崩溃发泄到亲生儿子身上。
人们总是在不经意间去伤害最亲近的人,也许是因为太过亲近,才会觉得即便是伤害了也会很轻易的得到原谅。人性的自私,近乎本能。
当年的事,谁对,谁错,早就模糊不清了。
可还有一个人,在独自背负着整个罪过...
“这些,我都不知道...妈妈她病了那么久...”肖想完全傻了,他只记得那时妈妈的身体很差,却没想到...
孟谭秋轻轻的握住青年冰凉的手指,借自己的体温温暖他,温声安慰道:“所以,小想不必自责,你妈妈的离开并不是你的错。”
肖想是事件中唯一被蒙在鼓里的人,肖爸肖妈直接抹杀了他作为家庭成员知道真相的权利,这也许是因为爱,却又爱的那么残忍。
肖想微微侧头,眼里浮起浅浅的波动又渐渐归于平静,淡淡开口道:“那又怎么样呢,即使一切是必然,可我却连最后一面都错过。”
孟谭秋叹口气温声劝导:“你妈妈不会怪你。”
“可我会怪我自己...”
孟谭秋回身递过去一杯热水,不动声色的引导肖想跟着他的思路,“那么,小想有没有想过回家陪你爸爸一起过年?”见青年敏感排斥的皱眉想要拒绝,孟谭秋打断道:“既然有过一次遗憾,难道小想还要让自己遗憾一次么?”
青年猛地神色一动,低下头认真的思考起来,半晌不确定道:“爸爸他,也许并不希望看到我...”
伸手揉下青年柔顺的头发,孟谭秋突然歉意道:“首先要对小想说声抱歉,没有经过你同意擅自联系你父亲。”在青年疑惑的表情下,解释道:“因为不忍心再看小想每天那么不开心了。”
“...然后呢?”肖想低低问道。声音轻飘模糊,隐藏着他拼命压抑的紧张和不敢面对某个否定答案的惶恐。想逃开,却又隐隐期待着。
太渴望被原谅,一丝丝的宽容都将是大浪中的浮木,也许不能救人于痛苦,却给予了希望。
“然后?然后肖伯父说他会在家等小想一起过年。”
“...是么。”
对于孟谭秋来说,在他话音落下的一刻,眼前的青年明显的怔愣住,随后缓缓的呼一口气。没有他想象中的欣喜或是激动,甚至青年的脸色更加的苍白,那双清淡的眼眸也不复平静,反而参杂着晦涩、忧虑、还有一丝难以捕捉的退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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