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寻找(1 / 1)
陈是这些天来总是做梦,梦里有好多人,好多许久不见的人在梦里渐渐清晰。那些年记恨过的,那些年感谢过的,那些年欺负过的,她走过的快要20年的人生,每个人物的出场,都很丰满。轮廓里的那个婴儿也长大成人了,陈达和周落诗,张航,王远帆都混在她的梦里,她的父亲、母亲,陈达的父亲、母亲,纠集在一起,还有血,陈达拿着一把钥匙,陈是想去找答案,喊一声:“陈达。”他会回过头,告诉她。
一个室友总是睡得很晚,这一声“陈达”被听了去。陈是一如往常,却在图书馆里经常遇见陈达,没有王远帆,在那儿他们的交流是很少的,即使对面坐着,也是各忙各的,若是一起做完了功课,会一起去吃饭。
没有对比的话,其实陈达不是个内向的人,他很擅长开启话题,然后让对方发挥,适时的幽默也不会显得太一本正经,呆在一起,谦和有礼却并不拒人以千里之外。
陈是暗自感叹,造物弄人,当初的陈达多么草包,拖着两个大鼻涕泡,忍不住发笑了。陈达在一旁看着陈是傻笑,突然间觉得很熟悉,很亲切,没有打断她。正巧陈是笑够了,转头想要偷偷再观察一下陈达的变化,两人目光撞到了一块儿,要是平时也就罢了,两人都有偷偷摸摸的嫌疑,正好又被对方给发现了,一时间都有些尴尬,凉风中脸竟然红了。
“那个……”两人都想化解尴尬,主动开口,没想到又撞在了一块,相视而笑,陈达伸出手,作出请的姿势“Lady first!”。陈是莞尔,“恭敬不如从命,相邀一起去餐厅改善伙食,尔等何意?。”陈达也答:“盛情难却,还请小姐带路。”
黄昏很美,黄昏的校园很绮丽,荡着江南的风,微微浮动的少男少女的心思。篮球场,排球场,羽毛球场,大有人在,青春的精力,该是挥洒的爽快。陈是和陈达手里都捧着书,不徐不疾地走着,远近看去都是都那么和谐,脸上都是笑容。陈是听陈达说明天,她看见了陈达眼中的明天,那么好。
陈是把自己和陈达的书都放在了宿管阿姨处,吃饭的地儿是陈是挑的,她也没有出去吃过,只听有人说过大致的方向。走出了校门,陈是很头痛,只怨恨自己调查没做好,就上阵了,原谅她吧,能找个吃饭的地儿就不错了,哪还敢指望弄个有名有姓还有口碑的餐厅啊。暗自皱眉咬唇,样子实在滑稽,陈达看出了陈是的窘境,心里好笑不敢发作出来,只提议:
“我去过一家,还不错,要不就去那家吧!”陈是抬起沉重的思索的头颅,鳖见陈达隐忍的表情,顿时什么害臊的事儿就抛开了,假装不满道:“别憋着了,多累啊,想笑就笑吧!”原以为陈达还客气一下,没想到他真笑了,笑够了才说:“走吧走吧,待会儿人更多了,要等老半天的。”
到了目的地,一看招牌,陈是真是羞愧,就是自己原本想要带的那一家。环境挺雅致的,气氛好到这独身的单身男女都有些不自在了。好在坐下后,人陆续的满了,喧闹声盖过了那靡靡之音,点单时当然也是女士优先。
“烤鱼,清炒娃娃菜,鱼香肉丝。”陈是写下,很满意的看到陈达错愕的表情,还要假装不解地问:“怎么了,你都不喜欢吃?”陈达摇头,笑了,“不是,这是我最喜欢的几样了,不过好久没吃到那么正宗的了。”陈是适时的没有继续问下去,答案她很清楚的不是?
“玉米烙,西红柿炒蛋,冬瓜排骨汤,够了吧?。”陈是点头,轮到她错愕了,这些是她爱的,小的时候总逼着陈达也吃,每当母亲做了玉米烙,或者冬瓜排骨汤都会端给对门一份,那时候陈达总是吵着陈是母亲,说要吃烤鱼、娃娃菜、鱼香肉丝,被陈是瞪一眼后也就给啥吃啥了。
点好菜后,陈是和陈达聊天,说着A省和B市不同的风俗文化,饮食习惯,人土气息。陈达说着会不时冒出一两句本地话,陈是听得懂,也跟着搭腔,一不小心自己的B市话也冒出来了。
陈达疑惑:“你会说B市话?”陈是一惊,转而胡诌:“在学校听过一些,潜移默化的。”陈达点头,“你的语言能力很不错,说得挺正宗的。”正说着,菜陆续地上来了。
桌上的分水岭其实挺明显的,陈达吃的绝大多数是陈是点的,陈是吃的绝大多数是陈达点的。两人却是“各怀鬼胎”,陈是想的是“叫你变,有本事把口味喜好也给变了啊!”,陈达想的是“这女孩真给面子,不错。”评估的时候偷偷看对方一眼,不幸又撞到了一块,两人讪讪说:“挺好吃的。”
酒足饭饱后,不易马上回宿舍,两人就散着步加聊天,促进消化。天已经完全黑了,校园里倒是挺热闹的,结伴的男男女女来来往往。因为要去拿陈达的课本,就绕道从女生宿舍那边走。陈是进去,陈达在外边等,突然很不自在,周围的男女都在依依惜别,戚戚我我。陈是一会儿就出来了,见陈达低着头。
“你干什么呢?”问完,看看周围的景象,陈是明白了,其实她也没见到过,这个点儿她没在宿舍门外游荡过,纵使心里很淡,但眼见又是另一回事儿,也忍不住有点脸红心跳,但也只能装镇定。
“哦!我知道了,多纯情啊!”陈达抬起头,倒是比陈是预想的平静很多,只是一句淡淡的,“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陈是乐了,“你倒是挺正儿八经的。”陈达疑惑:“难道不是?”陈是和他说不通,也就罢了。
“你学法律的,应该挺能说会道的,思维敏捷才对啊?”一边走,陈是一边询问,陈达作出无语的表情,“你说的是将来要从事律师行业的,学法律将来能干的又不是只有律师。”想想又觉得不对,补充道:“我对你刚刚话里隐藏的诽谤提出控告,我不觉得我在沟通,还有思维上有很大局限。”
陈达一脸严肃的模样,根本镇不住陈是,他一正经,陈是就想起那个弱弱的小男孩,天壤之别,就是很想笑,也就笑了,陈达无奈,也笑:“哎,在你面前还摆不正态度,你是有多喜欢笑啊!”
陈是突然间疑惑了,“很喜欢笑,我吗?”。她是好久没听到如此的评价了,别人总是说:“你笑笑吧,阳光。”陈是不明白自己了,她没有刻意地笑,而且她觉得自己也没有值得开心的事儿,为什么陈达说“你是有多喜欢笑啊!”他的眼里也都是笑意,陈是想不了这么多。
沿着大道走的时候,碰见了到处闲逛的王远帆。老远就喊他们两的名字,跑上来对着两人的肩膀就是一顿猛拍。
“有□□啊,有□□,从实招来。”陈是要打他,王远帆围着陈达跑,折腾得累了就歇下了。三个人随便找了个地儿就坐下了。王远帆不无委屈,“刚刚有人碰见我,说陈达和一妹子吃得很开心,问我他是不是都找到女朋友了,我咋知道是陈是啊?”
王远帆想想还是觉得不对,“不过,你们俩真的是清白的?”陈是和陈晓不说话,只白他一眼。一个一米八几的大个子摆出一副及其委屈的模样,可怜兮兮地说:“谁要你们俩背着我偷偷摸摸地约会。”陈是和陈达鸡皮疙瘩掉了一地儿。
陈达水他:“你一天到晚地期待着艳遇,你拖着我们多不方便。”王远帆一听来了精神,“说得也是。”转而贼兮兮地盯着陈是,盯得人发毛,“陈是,你们系是不是女孩子特多?”陈是斜他一眼,“法律面前,我不做不义之事。”王远帆不满,“不带这样‘夫唱妇随’的。”再次遭到一个爆栗子头。
王远帆细细打量陈是一番,又说:“你稍稍打扮一下,还是能看的,要不咋们内部联谊,自己解决得了。”陈是还没发作,陈达给了王远帆一下,“叫你整天想些有的没的!”王远帆“嗷嗷”地叫,“我就是开个玩笑,你们真是有□□啊!”这下两人脸都有点红了,天色很好地掩饰了心事。
肚子里的食物消化得也差不多了,王远帆要去开会就顺道和陈是一块儿往回走,陈达一个人先回宿舍。两人交流一下社团的奇人异事,感慨一下大学悠闲的时光。同路的部分很快就到了,陈是的宿舍也近了,两人就分开了。
晚上的时候,陈达还是遭到了盘问,第几次和陈是一起吃饭,对她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发展可能云云。陈达什么都说不出所以然,只说和陈是在一起感觉很放松,也很开心,相处很随和,然后王远帆深刻剖析后得出结果,“万事俱备,只欠东风。”陈达没太当一回事儿,在感情这方面,他比较注重感觉,顺其自然最好。
陈是回到宿舍,学霸一号(宿舍送的外号,陈是为学霸二号)好奇地打听她的近况,她已经好几次一个人独自行动了。
“陈是,你是不是遇到什么好事了,近些天来,你比以前开朗了好多!”看来她的确有一些变化了,好多人都开始这么说。习惯晚睡并且听见过陈是梦呓“陈达”的女孩,心下里想:“爱情的力量还真是伟大。”同时心下里奇怪又同情,陈是和同专业另一个班的陈达并没有交流过,就怎么看对眼了,陈是又是如此低调平凡,也只能过着无名暗恋的生活了。
日子表面过得波澜不惊,吃吃饭,睡睡觉,看看书,大学时光一天天过去。陈是心里的疑惑一点点都没有得到结果,她和陈达,像是不温不火的两杯水,在陈是心里还划了一道距离,小心翼翼地行动,却不敢刺探的太多,她着急,却只能不动声色。
大学里的第一个冬天,这里离海不远,有一点海风的感觉,夹着渐低的温度,却是冷得刺骨。要问学校校风如何,答曰:“很大。”朝每个方向走都感觉是逆风,风从七窍注入身体里,生生扯得人难受。陈是的鼻子有点受不了,总是冻得红红的,像是只兔子,裹好几圈围巾,只露出两只眼睛。
陈是也有惰性,天冷了,就直接窝在宿舍了,也不知道陈达还有没有去自习。和陈达,王远帆的交流就停在了网上,偶尔问候一声,一起分享一下音乐、电影,相互帮个忙什么的。
一次和王远帆聊到一本书籍,王远帆说图书馆找了好几次,都被人给借了,刚好有一本就在陈是那里,陈是已经看完了正打算还回去,王远帆想借,就相互约了个时间,陈是直接给他。
出门的时候还好好的,到了约的图书馆竟然飘雨了,仔细瞧了会儿,才发现是雨夹雪。陈是很擅长等人,还是那种不愿意催人的,观察了半小时的景色后,终于明白王远帆不提醒是不行的,打电话过去,却没人接,挂了电话,不死心,继续等了半小时再打电话过去,打算打不通就打道回府。
电话响了很久,陈是打算放弃了,突然电话被接通了。陈是没好气:“王远帆,你放人鸽子啊,到底什么时候到图书馆?”陈达半小时在洗手间前听见了有电话响,出来后发现不是自己的手机就没看,后来电话响了老半天,他总算从王远帆那儿找到了手机,发现是陈是打来的就接了。
“那个,我是陈达,王远帆他去参加社团活动了,忘带手机了,估计也忘记这茬了,你有什么事吗,待会回来我告诉他吧!”听了陈达的解释,陈是明白了,心里骂了王远帆几句,回复陈达:“哦,我有东西要给他,算了,下次再跑一趟吧!”
陈达想了想,问:“你在图书馆?”陈是说“是”。“那你等等我吧,反正我也要去图书馆,顺便帮王远帆把东西拿了,免得你白跑一趟,很快的。”陈是还没来得及说“好”。对方已挂断了电话。
已经等了一个多小时,还要等一会儿,陈是只觉自讨苦吃。没有戴手套的习惯,也没有背包,一本厚厚的书两只手捧着,红红的又像猪蹄了,陈是后悔,感觉糟糕透了,但愿在风中吹了这么久,不感冒也算不错了。
陈达骑车很快就到了,老远看见陈是在图书馆门前缩着脖子,跺着脚,围巾裹得层层叠叠,有点滑稽,他又很想笑。走近后,陈达发现陈是的手都红了,心里突然闪过异样的感觉。
陈是没等陈达走近,就迎上去,把书一把塞到他怀里,想把手□□兜里,插了半天才发现穿了件没兜的,只能双手边搓边哈气了,嘴里嘟囔着,“没想到竟然下雪了。”陈达盯着陈是的手,“你的手?”陈是方觉不好意思,“太冷了,有点僵了。”
“怎么不戴手套,要不要紧?”陈达关心道,陈是有点小感动,陈达其实一直都是那样一个人,让人感觉很暖,很真诚。陈是一摆手:“哪有那么娇贵,不戴手套好多年了。”说话幅度过大,围巾从鼻子上掉下了,陈是把围巾拉上去,陈达发现她的鼻子也是红的,像只兔子。
陈达脱下自己的手套,给陈是,陈是一愣,“真的没事,我这不是活蹦乱跳的嘛!”陈达把她手拉过来,硬塞给她,“让你的手蹦两下,跳两下试试。”陈达平时温和,骨子里却固执得很,陈是自知拗不过他,乖乖戴上了,手套里还有温度,暖烘烘的。陈达满意了,问她:“是不是很冷?”陈是很实际地点头了,然后就被拖着去吃火锅了,那本书直接还给图书馆了。
雪停了,陈达坚持骑自行车去,可是不肯戴手套,说是怕陈是不要了,陈是笑:“您放心,为了成就您怜香惜玉的君子风度,我会勉为其难的收下的。”说着又脱下了手里的手套,顿时冷了好多。陈达低着头,边接手套边说了句:“我只是看不得人逞强。”很简单的一句话,陈是很没骨气的鼻子酸溜溜的,冷空气又进去,疼得难受。
“那你怎么办?”陈达还是有点犹豫,陈是嫌他婆妈:“就这么一会儿,没事儿。”陈达却想到了好办法,“□□衣服兜里吧!”说着已经带好手套骑在车上了。
陈是坐上去之后就出发了,陈达回过头快速得说了句,“你就塞我兜里吧,我不介意的。”陈是心里想,“还挺照顾人感受的,可关键不在你介不介意,而是我介不介意啊。”这要被人看见,不误会都难啊,拂了他的意,又更加尴尬,自己也显得矫情,索性大大方方塞进去了。
这感觉像是回到了小时候,陈达被人欺负后,陈是拖着可怜兮兮的陈达去□□。陈达跟在陈晓身后,拽着陈晓的衣服,探出个头,打探敌方军情。只不过,十年左右的时光,前面和后面的人换了一下位置。陈达在前面蹬着车,挡着风,心里却有一种奇妙的安宁与幸福感。他也忆起幼时的自己,还有陈晓,也只有长大后,陈达才越来越感受到幼时的陈晓,他懂了她的故作逞强,他也明白没有人可以完全无坚不摧。
陈达骑得超快,一晃神车子就到了火锅店门口。陈达把脱下的手套丢给陈是,两人就进去了。火锅店很是热火朝天,混合的火锅香味私下里飘散,陈是一下子就热起来了,找到位子坐下后,两人就开始点单。
锅底上来后,陈是把围巾取下来,陈达看一眼陈是还是忍不住笑了,“恕我直言,真的很像兔子。”陈是白他一眼,“知道,所以围条围巾,免得遭围观。”
菜等了好一会儿才上来,陈是问陈达:“你还在图书馆自习吗?”陈达点头,陈是表示很佩服,“你真是有毅力,这么冷,你干嘛这么用功啊?”陈达一边往火锅里加东西,一边回答:“是想养成习惯,大一不学,大二就懒,大三荒废,大四来不及,毕业一事无成。”回答的简单却很实在,大一想要放松,先玩玩,一玩就上瘾了。
陈达说完后,还自嘲地问一句:“我这人是不是很无趣。”陈是笑:“嗯。”陈达诧异,陈是接着说:“不过我觉得还好,你还是很有趣的,不用自惭形秽。”陈达也就说说而已,这下无语了。
每次一起吃饭都是速战速决,吃火锅慢了很多,而且聊天的时间也多,两人边吃边聊,一晃时间又过了。两人分道,陈达去图书馆,陈是回宿舍。走了一阵后,陈是方才想起,手套没给他,伸出手感受了一下温度,觉得也还好,他一个大男生没问题的。
又过了好几周,王远帆来电话说,要搞什么自驾游,其实就是骑自行车瞎逛逛,邀请陈是一个宿舍,名义上说得好听,陈是心里估摸着就是变相联谊了,还是应允了下来。
陈是宿舍只有三个人,学霸一二号,还有一个叫唐楚楚的,就是那个晚睡且自以为洞悉了陈是秘密的姑娘。陈是把自驾游的事儿说了,没想到大家都同意了,说是出去走走也好,还可以认识新朋友。
周六的时候,一大早,三人就到了集合地点,没想到组织的还挺大规模的,人还不少。王远帆是发起人,张罗着,等到出发的时候,陈是都没有看到陈达。王远帆让大家在前面,一个人在前面领头,他在后面收尾,叫陈是和他一起,顺便帮帮忙。
同宿舍的两人已经出发了,王远帆扶着车过来,打趣陈是:“东张西望啥呢?”顺着陈是目光,然后假装恍然大悟道:“哦!我明白了。”陈是白他一眼,“瞎扯什么呢?”王远帆也不多说,只贼笑,“你小心别自露马脚才好。我们走吧!”
王远帆看着浩浩荡荡的队伍,自豪得很,“我厉害吧?”陈晓笑得很开心:“嗯,是不错,有本事你把在场所有人的名字都叫出来,我就服你。”王远帆不服气:“你这是下套,很明显,你们宿舍的我就叫不出来。”说完,又贼兮兮地凑近,“话说,哪几个是你宿舍的啊?” 陈是:“狼子野心,够你忙的了,别打这么多人的主意了。”
王远帆做一个无辜的表情,“我也就开个玩笑而已,瞧你把我说的,比窦娥还冤,飘点雪吧!”陈是气结:“你还好意思说,下雪那天你放了我那么长时间的鸽子。”王远帆顿时理亏,一不小心瞟见了陈晓的手套。
“咦!那不是陈达的吗?怪不得这小子这些天都没带手套骑车呢?”王远帆倒是没细问,陈是想着陈达的生日也快到了,正好可以送他一副手套。
这次聚会举行的还是可以的,大家玩的都挺高兴,陈是却有点提不起劲,只盼着早些结束。好不容易一天就算熬过去了。回家的时候就在想陈达生日的事儿,想着送双什么样的手套,想自己织一双,又觉得太暧昧。
大学时光总是那么快的,转眼快要放寒假了,陈达的生日也就明天了,手套早就准备好了,想着怎么送出去。
打电话给王远帆,“明天一起去玩呗!”王远帆:“你有事儿?不过年过节,你个乖乖学生还逃自习?”陈是假装疑惑:“明天不是陈达生日吗?”
“啊?”王远帆惊讶,“我不知道,不过他好像明天回家的,一大早就走,不晓得回不回来。”陈是有点疑惑,还是“哦!那就算了,我直接把礼物给他吧!”说着就挂了电话。
转身打给陈达的时候,陈达正在吃饭,陈是说有东西给他,自习时带过来。在大厅等了一会儿,陈是就到了,塞给他一个包装精美的袋子。
“什么东西?”陈是没有正面回答,反问他:“你明天要回去?”陈达点头,陈是接着说:“那就只能提前祝你生日快乐了!”
陈达晃晃手里的袋子,“礼物?”陈是也点头。陈达有点奇怪,问陈是:“你怎么知道的?”陈是心虚道:“王远帆说的,他说你明天要回去。”回答得也算巧妙,没说是哪一个问题的答案。
陈达眼中却掠过了一丝忧伤的神色,说:“嗯,去探望我母亲。”陈是其实很想问,一般情况,都是父母来看子女的,怎么陈达还要逃课专门去探望他母亲,还有他又为何忧伤,却还是什么都没有问。
想要岔开陈达的心事,陈是鼓励他拆开礼物看看。陈达打开后发现是一双手套,笑得很开心,“谢谢,我上大学的第一份礼物呢?”陈是也笑:“客气客气,礼尚往来嘛!”上自习的人陆续来了,两人分开去自己班的自习室,陈是在二楼,陈达在五楼。
陈达走到三楼的时候,后面冲上来一人,是王远帆,使劲地拍他,“你小子,明儿个生日啊!”说着两手一摊:“礼物来不及买了,你就将就点收下我诚意的‘生日快乐’吧!”陈达看他一眼,说:“你想赖掉就直说。”
王远帆嬉皮笑脸,“不带这么说的,也不能怪我,谁要你重色轻友,只告诉陈是呢?”陈达诧异,“不是你告诉陈是的?”王远帆也疑惑:“我怎么告诉她,我又不知道。”陈达疑惑:“那她怎么知道的。”王远帆拉过陈达,语重心长,“只要是想知道的事,总是有办法知道的。”
到了自习室,打开书,陈达心里不宁静,一副手套揣着,心都有点不自然。突然想起,自己过的是农历生日,可是能查到的证件都是公历,所以肯定不是王远帆说的,那陈是是怎么知道的,仔细思索没有结果,也就相信了王远帆的论断,有人想要知道,她就有办法知道。对陈达来说,更为忧心的是明天,他挂念他的母亲,给他生育之恩,养育之情的母亲,一直都是他的死穴。
陈是这边也是五味杂陈,一直以来,不得不承认,她甚至有些逃避,逃避她们家和陈达家的那些纠葛,不去想那些,就还好,她们都好。可陈达要回家,他眼里的东西也逃不过陈是的心思,察言观色是每个早慧的孩子的天赋,父亲,母亲,陈达父亲,陈达母亲,陈达,还有自己,都有好多的秘密,见不得光,累。
元旦之前就开始末考了,先是考查课,再是考试课,难度对于从一开始就认认真真的陈是来说,实在是太大材小用了。一边考试,一边就有成绩出来,到放假的时候,成绩还没有全部出来,不过陈是并不是很担心。
不同专业的,放假时间都不一样,陈达和王远帆都是一考完就回家了,陈是还有几门,多留了几天。大学里的假期还是蛮久的,40多天,都是高中的两倍多了,离过年还远。陈是不想太早回家,她也害怕回家,这是第一个没有父亲的寒假,她没想好该用何种心情面对。
陈是去了B市的老家,还是老样子。那颗梧桐确实老了,在喘息着,与命运做着最后的挣扎,她看见了一只大白猫,猜想着究竟是小小白,还是小小小白,门卫处的窗户已经修好了。其实她没有刻意隐瞒自己,来往的人很少,陈是看见了熟悉的面孔,她不上前,赶路的人们好奇地看她一眼也就过去了,没人认出来这是故人。在预料中,她没有遇见陈达,还有他的父母。
陈是回家了,回家前给母亲去过电话,母亲才支吾地告诉她,房子已经卖了,她很平静,已经无法挽回了,为什么不接受,她早已过了任性的年纪,也失去了任性的理由。
很简单的行李,陈是回家了,外祖父母的家,陈是能够感觉到大家的小心翼翼,她努力地装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可家里的气氛一点也没有好起来。母亲见陈是穿得寒碜,带她到商场买衣服,拉着她一起到处走走,陪她去她想去却没去成的地方。陈是察觉到母亲的讨好,令人心酸的向女儿祈求一点注意,陈是心痛、心疼,她看得见母亲日渐憔悴的面容,慢慢的,不动声色的老去。
陈是不会去问母亲发生过什么,她已经失去过母亲一次,也失去了父亲,她不想再经受离开了。抽屉里还有抗抑郁的药品,陈是心揪着,和母亲一起躺着的晚上,陈是会给母亲描述美好的大学时光,讲那些冷幽默,刻意漏掉了陈达的部分。
春节过得很压抑,十分的压抑,见到奶奶的时候,老人家老泪纵横,最难受莫过于祭祖。陈是受不了那和父亲类似的张张脸庞,吃过饭后就早早离开了。自己窝在小屋里,陈是打开好久没记过的日记本。
陈是看见了小时候的自己,那个暗暗发誓要报仇的小姑娘歪扭的字迹,还有写下绝不再哭的孩子的心情。一页页过,陈是写下这半年,她正式的回忆这些日子,从父亲离世开始。
电话响了,是王远帆打过来祝福的,唠嗑了一阵,又有电话进来,陈是就先挂断了王远帆的,是陈达。
“过年快乐。”陈是道一声:“同乐!”对方突然没有了声音,过了好一会才说:“我心情不是很好,就想打电话和你们说说话。”陈是一时间不知道怎么答话,就沉默着,陈达又说:“陈是,你有秘密吗?”陈是想了一会儿,回答他:“当然有,每个人都会有,也许不算秘密,只是暂时不想说出来而已。”
又是一阵沉默,沉默到陈是以为要挂电话了,才听见陈达说:“你知道吗?我母亲在精神病院,可她平时是正常的。”陈是很震惊,陈达继续:“我不知道怎么会和你说,我只是心里憋得太难受。”陈是可以感受到他的心情,缓缓开口:“我了解你的心情,今天我也只有一个至亲,我是个单亲家庭。”陈是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说出来了,也许她也压抑得太久,难受了。
“对不起。”陈达说,陈是:“没事儿,都会过去的。今天过年,咋们别说这些不开心的了,我给你讲笑话吧。”听见对方“嗯”了一声,陈是才开始。
“高中班上,一个男的坐在靠窗边上,上数学课的时候数着钱,数了好多遍,窗外巡查的班主任实在受不了,拨开窗户,对那男生说:‘一共187块五,不用数了,不会多的,算术这么差,就该好好听数学课。’谁知那男的脑子抽了,抬起着头看一下黑板,竟然接了句‘数钱难道还用建坐标系?’然后就被请出了教室,进行思想教育去了。”
陈是说得还挺惟妙惟肖的,陈达接:“我们高中班上也闹笑话的,我们物理老师总是接受不了,有人总犯‘重力的方向是水平向下的’错误,还屡教不改。”两人都是理科生,这些笑话都听得懂,而且觉得好笑,电话的气氛活跃起来了。
“听你一说,我也记起来了。我们班上每次考小考试,发试卷的时候,老师都很无奈加好笑,因为一些同学的名字写的张总,吴董,这还不算,还有邓校长,老师发卷子的时候,下面都笑开锅了。”
陈达笑开了,说:“我们班上有一次,老师说到了纳兰明珠,问了好几个同学,此人和纳兰容若的关系,结果要么有人说是他妹,要么有人说是他女儿。”讲完后发现陈是没反应,也没附和。陈是弱弱的声音传来:“那他们是什么关系?”
陈达终于明白了,打趣她:“原来你也听不懂。”陈是不屑:“我这算好的,我们班上一女孩一直以为,北京就在北极,海南就在南极,一直纠结两地的重力加速度有什么不同呢!”
又聊了好几个以前发生的笑话,一个电话打了好久,都快午夜了。陈达来了句:“今天谢谢你,我心情好多了。”陈是感叹:“赠人玫瑰手有余香,我这儿不也是心情桃花朵朵开嘛!”
“小小……”陈是母亲提醒陈是去放烟火,家里的人已经习惯了“小小”的称呼,也就没改了。陈是捂住话筒,回答母亲:“嗯,我在打电话,待会儿出去。”
很熟悉的声音,很熟悉的昵称,一声“小小”,让陈达感觉像是时空穿越了。陈是听得对方没了声响,喊一句:“还在吗?”陈达带着疑问的语气:“小小?”陈是假装不经意地笑说:“哦,我家的一只猫,偷东西吃呢!”陈达没有再问了。
电话里忽传来一声响,陈达说:“听,放烟花的声音,看来我们是第一个向对方说新年快乐的人了,新年快乐。”陈是把手机拿下来,确实刚过了十二点,“新年快乐,我去放烟花了,不说了,回聊。”
挂了电话下去,放烟花的准备工作已经做得差不多了,以往的时候这些都是陈是父亲在做,现在换成舅舅了,心下里难免睹物伤怀,却还是笑脸迎人。新的一年就这样开始了,每个人重重的心事,却无法随着那烟花散开。
过完年,一切都开始平静下来。陈是母亲忙着备课,陈是没有具体的目标,只提前准备着四六级。没人的时候,陈是独自去了老房子,她还是异常怀念的,那儿有太多的身影。
老房子听说不是□□稳,短短半年已经转了几次手了。陈是远远地看着,似乎父亲的脸又印在窗台上,跟她招手,她加快回家的步子,却赶不上父亲离去的速度,抓不住时光。
陈是没有看见周落诗,她待得并不久。她想起了已经放下好久的高中,想起了周落诗,想起了张航。她觉得很抱歉,可是她并不想再次出现在她们身边,她害怕太熟悉的人,说起她熟悉的故事,再想起已经离去的身影,然后感叹。她也害怕嫉妒,害怕自己对亲近的人产生艳羡。她还害怕,自己的变化,已经承受不住她们的美好。就呆在回忆里吧,安静着,美好着,偶尔或许还会被当做是那个“陈晓”怀念着。
我不能放弃,不仅是那些越来越接近黑暗的答案。你在那儿,苦痛中,还有很多的快乐,同龄人的快乐,我抓不住,贪婪地想,不在乎天长地久,谁比谁可悲,谢谢,谢谢这可笑的命运,还有当时那个固执到可笑的我。
————————————陈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