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梦游（1 / 1）
虽然路过无数次橘清苑家，但是真正进入的还是头一回。
橘清苑家非常有条不紊，整齐的简直有些诡异。
因为那样一个安静的环境里，再站着一个安静的橘清苑，看起来就像——
就像鬼宅！
想到这个词的时候，青崎也是抖了一下，「呐，清苑，你家怎么看起来这么冷清？」
橘清苑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回答什么，很久才说，「因为……妈妈很喜欢打扫吧！」
家居基本都是纯白色调的，如果阳光充足，会觉得十分温馨美丽。
可是今天下雨了，并且还打雷了。
「你妈在外面加班没关系吧？」
「她上的夜班，要明早才回来，那时候雨应该停了。」
「那就好。」
青崎从家里换好衣服过来的时候，橘清苑也洗完了澡，穿着睡裙，头发披着，表情看起来也有些呆滞。
「清苑？」
「嗯？」
「我去关一下窗。」
「嗯。」
清苑的家里很大，像这样打雷下雨的天气，她究竟一个人经历了多少次，才能练就现在的镇定呢？
两个人坐在客厅的地毯上，橘清苑好像有些没力气，「清苑，你怎么了，不舒服？」
橘清苑回过神，摇摇头，「没事，我们开始吧。」
从一开始她的表情就有些怪，一直在看着手机，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趁着橘清苑去洗手间的时候，青崎打开她的手机，随意的翻阅了下，最近一通电话是「爸爸」，然后邮件……邮件是——
「清苑，下学期，爸爸，你那儿工作，妹妹也会过来。」
听到橘清苑开门的声音，青崎几乎是跳着把邮件过滤了一遍，虽然没看全，但是扫到了关键字，已经懂了。
橘清苑还在跟他讲解了相关的习题，可他却有些听不进去。
橘清苑有妹妹？
还有爸爸不住在一起？
难怪平日里很少得见她的父亲，原来工作和家不是一个地方吗？
思考着思考着，就睡着了。
橘清苑讲到一半，听到打呼的声音也只好放下课本，慢慢伏下来，看着对面的青崎。
他现在睡得一点防备也没有，外面这么大的雷声，他居然也能睡着。
这样睡的话会冻感冒的，橘清苑起身打算去拿毛毯。
可是她才走了三步，突然一击闪电，周身瞬间归于黑暗。
电闸跳了。
紧接着就是轰隆隆的雷声，把睡着的青崎都给吓醒了。
「清苑？」
橘清苑还杵在那儿，「哦，我去拉一下闸门。」
虽然是深夜，周围漆黑，偶尔有外头闪电的光线照进来，但这并不影响橘清苑的前行，她仿佛已经习惯这样的摸索，走起来一点障碍也没有。
「等一下，我跟你一起去。」
她不害怕打雷，也不畏惧黑暗，她根本不像一个女孩子，不是吗？
但就算这样，青崎也要守在她身边。
闸门有些高，平日里她都是踩着凳子去拉的，可是这回青崎在了，「我来。」
闸门一打开，整栋楼里又恢复光明。
「做这些很危险，你都是自己拉闸门的吗？」
橘清苑有些不解，「没有出过事。」
「要是出事就来不及了。」
橘清苑不知接下去说些什么，只能选择沉默，走回客厅。
曾经上杉彩来过夜也遇到过差不多的情形。
那时候她也很好奇的问，「呐，橘清苑，你是人类吗？」
——如果不是人类就好了。
——不是人类的话，就可以不用体会太多奇怪的感情，以至于最后都不知道自己该去怎么面对。
——只能发呆，只能空白。
「你一个人在家，不害怕？」
橘清苑摇摇头，「不害怕，但是我怕你待在这里会害怕，因为我好像有梦游。」
「梦游？」
「以前上小学还有初中时，听妈妈说，有时候我起床身上会脏脏的，后来才发现我有梦游。我夜里会突然起来，然后穿着睡衣就出门，一直走一直走，不说话也没表情，走到尽头了就往回走，最后回到房间继续睡觉。」
青崎听了有些惊悚，「这么离谱？」
「不过后来就好了，吃了一些药，半夜就不出门了，但是好像有些后遗症，就是经常会发呆。」
「不要给你自己的卖呆找借口啊！」
「啊，被发现了。」
青崎还在继续做题，橘清苑却慢慢的睡着了。
梦里她好像又回到了曾经的日子，因为无法排遣的心情，只能半夜莫名其妙的起床，然后出门一直走路，不知道自己要走到哪里去，也不知道自己当时是一副怎样呆滞的表情。
终于到了尽头，然后往回走，走着走着就累了，回来一倒下就睡觉。
第二天醒来，就仿佛忘记了很多事情。
妈妈和医生都以为是梦游。
但其实只是说不出口的一些事实而已。
最近，这种感觉又浮上来了。
好想出去走一走，去透透气。
胸口，闷得像要死了一样。
*
青崎被碰到的茶杯惊醒过来。
橘清苑已经不在了，找遍了家里的每一处角落，都没有发现她的踪影。
手机还在茶几上，门口的鞋子也没少。
「难道——」
外面的雨已经停了，凌晨两三点，路上连个鬼影都没有。
直觉告诉他橘清苑应该是往这个方向去了，因为沿途有醒来的一些野猫野狗。
虽然没人会发现一个梦游的少女，但这些动物的天性往往比人类要敏感许多。
他一直往前走，走了都快有半个小时的时候，到了分叉的路口，没有动物的声音，只有一点月光。
但还好，一侧身就看到橘清苑了！
她果然穿着睡衣，正像个幽灵一样飘过来。
她好像也没看到自己，一直在往回走，仿佛梦游一般。
可是她醒着，因为她的脸上，全是泪痕。
不仅如此，现在还在流着。
她现在看起来这么恐怖，不知道陷入了怎样的痛苦之中，可是青崎却一下奔跑上去抱住她，「清苑！」
她停下了脚步。
低头的时候一直看着自己抑制不住的泪水。
「清苑……」
「不要哭……」
不哭的话，要怎么排遣这股心情呢？
要怎么才能接受事实呢？
「清苑……」
「清苑……」
「清苑……」
好痛苦，却又说不出具体痛在哪里，整个人像是沉入了冰冷的海水里。
透不过气，感受不到温暖，也看不到任何光辉。
「没事了清苑……我一定会一直陪在你身边。」
这一瞬间，像是被全部的水流包围，从眼眶溢出，「……救……救我。」
*
橘清苑。
她的父亲姓岩崎，母亲姓橘。
之所以跟母亲姓的缘故，是因为在她五岁的时候，父母其实已经离异了。
因为是住在附近的邻居，所以很容易就从别人口中听到这些。
「听说清苑她父亲早就跟橘女士离婚了，可怜清苑才那么小。」
「橘女士也真是的，也不打算告诉她，要瞒着多久呢？」
「这父亲趁着她生日一年回来一次也不是个办法，孩子迟早会发现的吧！」
她是什么时候发现的呢？
因为父母双方是和平离婚的，根本没有任何前奏。
只是见到父亲的次数越来越少了，她也就渐渐察觉到了。
虽然还这么小，却读懂了大人的心思。
——为了顾及清苑的心情，还是不要告诉她吧。
所以她只能假装不知道，继续天真的过下去。
以为她有一个圆满的家庭。
一个完美的父亲。
可是这个父亲，早在别的地方跟别人组成了家庭，生下了子女。
「听说对方的孩子只比清苑小两岁！」
「那岂不是在清苑两三岁的时候，她父亲就已经出轨了？」
「本来啊，清苑的父母也只是相亲认识的，双方觉得不错就结了，后来有了清苑也和和美美。」
「可是后来啊，清苑的父亲又找到了原来大学里的恋人，两个人多年的感情难舍难分哪！」
「这可怎么办呢？我要是清苑的母亲肯定会吵架的吧！」
「没，从没听过他们夫妻吵架，很奇怪是吧！清苑的母亲居然答应了离婚，真是怪了。」
「那段时间真是苦了清苑，家里没了个男人，她母亲就一直工作，也没时间照看她。」
「就她舅舅家的亲人来过几次吧，那个……她哥哥，好像经常来陪着她。」
「不过也没办法啊，孩子总会知道的，干嘛一直瞒着呢？」
「清苑应该早就知道了吧？」
橘清苑早就知道了。
聪明如她，怎么会感觉不到。
虽然父母的正式告知是今年的生日，但真正到来那一天的时候，还是有些恍惚。
父母离婚，她的孤独却无处排解。因为父亲有他的苦衷，连母亲都原谅了他，清苑又有什么理由憎恶他呢？
而母亲，她这样包容善良，为了自己的成长付出青春和汗水，自己更没有理由去责备她。
可还是很痛苦。
不知道不知道不知道……为什么会这么痛苦。
一直压抑着，痛哭一场也做不到。
*
她已经习惯这样的孤独，所以青崎从小到大才看到她从来是一个人。
她不会微笑，也从来不哭，在外人看来，活着就像行尸走肉一样。
但是自己，却忍不住想要去触碰她，想要……温暖她。
「清苑……」
别再哭泣了，你不会再孤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