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绯夜（1 / 1）

神原高中校篮球一路披荆斩棘，列入全国八强，每次捷报传来，学校就像炸开锅一样，根本找不到一个安静的地方。

除了图书馆。

当然图书馆里也免不了一些窃窃私语。

「听说已经进入四强了！」

「那个青崎，虽然看起来有些可怕，但是意外靠谱。」

「超酷的啊！上次看了现场，我都要喜欢上他了！」

「算了吧，你上次不还说自己喜欢那个新来的一年级生的吗？」

「但是但是，青崎打篮球的时候真是帅到不行！尤其他认真发怒的时候，赛场上根本无人能敌啊！」

「那当然，要不他打架时的气势哪儿来的？」

「虽然超酷的说，但还是不敢接近他……」

正在偷听着这些女生间议论的金发少年，默念着「我要是也能那样就好了」，一个后退没注意，撞上了把书放回书架的女生。

「抱歉抱歉！」

女生并没有在意，只是弯腰捡起了书本，少年却愣道：「橘同学？」

橘清苑看了他一眼，确认自己不认识他，又看了下周围没人，少年不自然道，「是我在喊你。」

「我？」

金发少年四处张望一下，确认没人注意到这里，「那个……因为你学习很好，所以就……就认识了。」

「是有什么事吗？」

少年显得有些拘谨，不知该说些什么，突然就弯腰道，「请原谅我！因为第一次单独和女生说话……所以……所以……」

橘清苑更加奇怪，「啊？」

少年捂着脸说开一切，「因为从小到大身边都是男性又上了九年的男子学校所以一点点接触女生的经验都没有！我如果说错了什么话请原谅我！」

「所以……你要说什么呢？」

「我想向你请教一些经验！」

「经验？」

「成绩优异的经验……以及能让人敬而远之的特异功能！」

橘清苑手里的书本再次落地。

*

一年级生名濑。

早在学生之间也有所耳闻。

「绝对是全校最英俊的少年！」

「看起来就像是模特一样！」

「全身在发光哎！」

诸如此类的评价，现在看来，却不尽然。

虽然偶尔撞见这个人，总是在人群中一副高傲的模样，没想到这样硬撑的结果就是把自己憋成了内伤。

「实在是不行了，完全不知道该跟她们说什么！」

「吵吵闹闹的，我想要好好学习也不行，也没有私人空间。」

「橘同学，你是怎么做到的，让大家都不敢靠近你？」

如果不是他这双真诚求知的眼神，橘清苑绝对会误解这句话是在嘲讽她，「可是……你这么问……我也，不太清楚。」

「而且，你是男生，我是女生，这种经验应该不在性别上……通用吧。」

虽然很想十分明白的告诉他是因为招蜂引蝶的长相问题，但是就算说开可能他也不会想通吧？

难道让他凶恶点，对女生粗鲁点吗？

这绝对不行，要是被外人知道了，自己就成为公敌了。

名濑想了想也是，「对不起，给你添麻烦了。」

「不，完全没有。」

「但是除了这件事以外，我能问你一些学习上的问题吗？」

「……好。」

「太棒了！」

名濑推着她走向窗边的书桌，橘清苑只是疑问道，「可是为什么不去问你的同班同学呢？」

名濑低头思考了一会儿，「女生总是答非所问，男生又都不理我，我只能自己找靠谱的人了。」

「说起来，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我吗？」金发少年的笑容在阳光的照耀下更加灿烂，「我姓名濑，名绯夜。」

绯夜。

好古老的名字。

听起来像是古代俳优的花名。

橘清苑心里吐槽着。

*

说是要好好学习，但是这个名濑同学显然没什么干劲，只问了几道题就昏昏欲睡了。

下午的阳光很好，橘清苑撑着下巴眺望窗外。

当名濑醒来的时候，橘清苑已经写完了十页的复习题。

「你……你一点都不觉得厌烦吗？一直重复做这些题目。」

「我没什么事做，也没特别的爱好，就只能做这些了。」橘清苑无可奈何的回答道。

「难怪你总能拿第一……可是你一点爱好也没有吗？」

橘清苑摇摇头。

「那岂不是很无聊？每天……就写这些习题，看这些书？」

橘清苑不语。

「既然没什么做的，为什么不跟别的女生一样去看我们学校的篮球赛呢？」

橘清苑回答，「我对篮球没有兴趣。」

「不是有兴趣才会去看的。」

「……我知道。」

两个人正是谈着话，突然身边的人走了大半，「这是……怎么了？」

「男篮队回来啦！」

「……我们进入总决赛了！」

「青崎！我要去看青崎！」

等人都走掉了之后，名濑如释重负的趴在了书桌上，「真好啊……一个人也没了。」

橘清苑却意外的看着窗外。

「说起来，橘同学认识篮球队的青崎吗？」

「青崎？」

「嗯，青崎，我们学校男篮队队的ACE。」

橘清苑不知所以，名濑若有所思道，「那个人……也很让人羡慕。」

「为什么？」

「因为他也有你这种特异功能。」

橘清苑扯了下嘴角，这算什么特异功能。

「明明有很多憧憬他的人，可真正能靠近他的，好像只有那个叫井上的经理。」

橘清苑继续聆听。

「要是他能顺利夺得全国大赛的冠军的话，我这边会不会轻松一点呢？」

「你错了，名濑同学。」

橘清苑打破他的幻想，「嗯？」

「你知道大家为什么会接近你吗？」

「……」

「因为你没有自己的世界。」

「……什么意思。」

「只要你形成了那个世界，外人就会很难进来，只有通过你的认可才行。世界的大小，取决于你对外界的包容。因为你尚未形成那个世界，所以大家都以为自己能够进入，所以才拼命往里挤。」

名濑仿佛想通了一点，「你是想说，我没有朋友吗？」

橘清苑点了点头，「所以，你要快点寻找到自己的朋友才行。」

「朋友之间才会形成一道屏障，将所有外流阻挡。」

「那……」名濑犹豫着，「那青崎同学岂不是自己把自己封闭了，除了那个经理以外，没有人能进入他的世界？」

说者无意，闻者有心。

「你为什么这么关心青崎同学？」

「因为……潜意识上有些在意这个人。」

名濑拿着笔乱画，「之前遇到了一些事情，他帮我解决了，心里有些感激他。」

橘清苑并没有询问，反倒是名濑抬头问道，「那么，我可以进入他的世界吗？」

说得没错。

我可以进入他的世界吗？

「不行。」

否认的名濑自己。

「为什么？」

名濑不安道，「要是我接近他，身边的女生也跟着去接近他，他会觉得不耐烦，继而讨厌我吧？」

「说的也是，顺其自然。」

名濑合上书本，「但是无论如何，我总算想通了一些事情，今天实在太感谢了！橘前辈。」

奇怪的人走掉了，图书馆的光线也渐渐减弱，橘清苑起身整理书籍，把参考书一本本塞回书架，正好塞到最后一本的时候，手机里有邮件传来，上面写着，「清苑，妈妈今晚要加班，不回来了，一个人要好好吃饭哦！」

橘清苑叹了口气，慢慢坐了下来。

*

被冻着醒过来，才发现自己刚刚因为太过失落而睡着了。

夜已经深了，狂风吹乱着室内的窗帘，打开手机可以看到是现在是十一点出头。

橘清苑迅速起身，走出重重叠叠的书架，跑到图书馆门口推门。

门，果然关着。

连窗户也是关着的，这下完了。

当务之急是找到一个能从外面把门打开的人。

深吸一口气的少女坐下来打开手机，搜索着通讯录。

上杉彩应该已经睡着了，不想让她担心，也不想麻烦她。

妈妈的话，还在加班，要到明天才能回来。

其他的同学，根本没有立场去拜托他们。

下了点决心，橘清苑拨打那个陌生的电话号码，可是快要接通的时候，她又迅速按掉了。

不可以，连青崎的联系方式都是她从井上手机里偷来的，自己怎么好意思去拜托他。

就在这里待一晚吧，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就在自己又要入睡的时候，手机铃声再度响起，「青崎？」

因为刚才他没有接到，所以打了过来？

橘清苑抱着头忍耐了一会儿，还是接通了电话，「是谁？」

可她不敢说话，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谁啊？」

犹豫不决的橘清苑被突然从架子上刮下来的书吓了一大跳，发出轻微而有些惊悚的声音。

电话那头的青崎也是正坐起来，「谁？」

一手拿着手机，一手把书塞回书架的橘清苑显得有些欲言难止。

对方也是隐隐察觉道：「橘……你是……橘清苑吗？」

打算坐回原地的少女，不知觉中又撞上了什么东西，猛地摔倒下来，手机随之甩远。

电话那头似乎还有人声，还没有断掉。

深夜的学校电源被全面切断，没有照明的东西很容易撞上什么东西跌倒。

而且现在，她还摔得不轻，擦到书本和地面的手臂隐隐作痛着。

摸索到手机的时候，只能忍痛把电话掐掉，当做什么也没发生一样。

蜷缩到角落里的少女抱紧身上的衣服，安慰着自己，「……晚安。」

*

狂风席卷，就算关着窗户，也能听到风声灌过楼道，打上墙壁的声音，所以一直都睡不着。

然后电闪雷鸣，一下一下，将半夜的天空照得仿佛白日般光亮。

捂着耳朵有一阵之后，这种恐怖的响声才停止下去，骤雨密集的打在窗户上，形成另一种诡异的声音。

这些并不会让人恐惧，因为习惯一个人过夜的橘清苑，也早就习惯了这些变化无常的天气。

只是无法入眠是一大难题，还有明天应该怎么去面对。

是先回家整理，补个觉，还是直接去教室，那样的话，自己一定会在课堂上睡着。

不不，主要是明天早上要是被发现自己在图书馆过夜的话，那一定会被记上差错的。

听歌吧，听几首轻柔的音乐，说不定就这样睡着了。

*

模模糊糊的，真的进入了梦乡。但这睡眠很浅，以至于天地间除了刮风下雨的声音，再有别的不适应的声音出现，就会立马被惊扰。

譬如现在，听到了脚步声。

橘清苑的心猛地揪紧。

虽然胆子够大，但是并不代表她不害怕午夜凶铃真实上映。

脚步声越发接近，打开手机看时间的话，是十二点半。

太惊悚了，试图找一个安全的角落躲起来的橘清苑，发现自己根本无力起身。

耳廓传来逐渐清晰的呼唤，像是夜里的鬼魂，一遍遍召唤着她的名字。本是黯淡下去的手机突然亮起，橘清苑尖叫起来。

铃声放大，少女打开手机，和里面传来的嗓音一致的是已经逼近门口的呐喊：「清苑！橘清苑！」

心跳方才还是停止的，现在又回归了，跳的这么迅猛，释放着重重不安的情绪。

「清苑！清苑——可恶！」

门外传来极为凶残的破坏声，橘清苑才站起身，门就已经被人强硬破开，站在门口的是喘气也顾不上的男生，看见她的一刻像是确定了自己的想法一样，跑上来就要挥手：「你——」

橘清苑扭头想要承受，可是来人并没有打下来，只是扯开嗓子大骂起来：「你是怎么搞的！为什么会被关在这里？你就不会打电话求救吗？如果我不过来的话，你就打算在学校里过夜吗！」

「对……对不起。」

面向着发飙的青崎，看他一身狼狈，雨水汗水交织，橘清苑也不知如何自处，还想说话的时候已经被一把拉走，「哎？」

「回家回家！」可是这样说着才走出门口，青崎才想起不对，橘是女生，现在外面这么大的雨，她根本不能出去，那样一定会被淋湿。

所以停顿下来，「这栋图书馆大楼里，有可以休息的地方吗？」

「应该没有。」

青崎又将她推回画室，把门关上，拿桌子椅子靠住大门，谨防被大风吹开。

这是打算在这里过夜吗？

话说他过来完全没有用啊，只是徒增一个待在图书馆的人而已。更别说还破坏了大门，以及明天管理员要是一推开图书馆，将是怎样惊讶的神情。

「等雨停了就回去。」

橘清苑默默的打开手机，天气预报显示，下半夜大雨。

然后，默默的合上手机，叹一口气。

她要是一个人在这里过一夜并不要紧，但是现在多了一个浑身湿透的青崎，就不太好办了。

他身上全都淋湿了，这样下去，会感冒的。

他最近还有比赛。

这可难办了。

橘清苑开始思考，窗帘布扯不下来，自己也没有什么外衣，书本的纸吸水力又不强。

「在找什么？」

橘清苑拿出衣袋里的纸巾，伸手去给他擦拭，有些担心道，「万一……万一生病了就不好了。」

「没关系的……我是男生。」

两个人靠得这么近，橘清苑认真的给他擦汗擦雨水，隐隐的能够相互感觉到温热和潮湿的气息，还好夜色很黑，不然青崎此刻窘迫的表情一定会被对方发现。

到最后，就算冒雨赶来似乎也没有用处啊。

「总之，你先睡吧，要是雨停了，我会喊你。」

青崎转过头去，一下看到一张青白的脸，吓得差点侧倒，「别玩手机啊！看起来很恐怖的！」

橘清苑焦急着，「我在找有没有人能帮到我们……」

看她翻查着通讯录，青崎不禁想起橘清苑呼叫自己的时候，原来她一直以来都有自己的联系方式吗？

要知道半夜刚睡的时候被屏幕上那个熟悉的号码叫醒的时候，自己简直是吓了一跳。

虽然一早就打听到过她的联系方式，但是多年来都没有存档，也不曾联络过，没想到今天她却打过来了。

青崎伸手过去合上她的手机，「快点睡觉吧，明天还要上课呢！」

「你明天有比赛吗？」

「嗯？」

「有吗？」

青崎摇头，「下周一有。」

橘清苑放心的舒一口气，这才冷静下来，「……对不起，让你特地跑来。」

「哦……」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青崎不自然的摸着短短的发梢上的雨滴，假装不经意道，「放学的时候看到你在图书馆，没回去。」

橘清苑侧头，「……是吗？」

「是的。」

橘清苑不再追问，黑夜里她轻声的话语显得格外温柔，「那你也睡吧，我会定个闹钟，五点之后我们离开，这时候学校里应该没什么人，并且……图书馆好像没有监控，我们早点离开，应该就不会被记过了。」

借着外面黯淡的夜色，勉强能看见一点旁边人的姿态，即便坐着也能高出少女一头的男生，靠着墙壁，抱胸闭眼，似乎很快就能进入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