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第45章(1 / 1)
进了宫,早有执事之人接着送往设家宴的撷芳斋偏殿去歇息,湘菀才进门便听到五福晋在边上:“九弟妹,过来坐。”
湘菀闻言抬眼一扫,偏殿设了几张红漆木描荷花纹的高足圆桌,先来的都三三两两围坐了闲话,五福晋正和八福晋坐在一处,湘菀笑着颔首,待宫女伺候着解了披风便往那边去。
兆佳氏几个也被宫女引到最末尾的几张圆桌那里坐了。
湘菀过去向五福晋、八福晋微微福礼坐了笑道:“两位嫂子好,好些日子没见着了,可好?”
八福晋听了戏虐的笑道:“我们自然是知道你这些日子不得空才没去扰你的,哪里还用你说呢。”
八阿哥与九阿哥来往的比较近,八福晋又是个爽直的性子,此刻也不避讳的取笑九阿哥。
五福晋听了也掩嘴直笑,湘菀抬眼故作恼怒的横了二位福晋道:“再没见过这样做人家嫂子的,不心疼也还罢了,怎地还取笑起来。”说完自己撑不住也笑了,三人取笑了会子,五福晋又道:“我们爷在府里也是焦心不安,又不让我们过去探视,说帮不了忙倒还添乱,只让人送药去。”
“五哥送的那些药若让不知情的人看了,还不知我们爷伤得怎样的厉害呢,内服外用的,甚至膳食滋补全都齐了,看得我们爷也是直摇头。“湘菀笑道。”
五福晋听了,眼睛就有些红了道:“头天晚上得了信,我们爷一整夜也没合眼,只管让下人开了库房去拣选药材,直到下人们回来说不碍事这才松了口气。”
八福晋听了冷笑道:“不过是打了个闲散官员的儿子,也不知道皇阿玛到底怎么想的,竟去打小九的板子,你八哥和我都是极不服气的。”
“哎,你们又不是不知道我们爷的脾气,一时恼了,那管有理没理总是先动了手再说的,想来这次我们爷总是没理的,不然皇阿玛也不至于就这么生气。”湘菀道。
八福晋听了犹自不甘心的嘀咕:“总是太过了。”
五福晋扫了周遭一眼,轻轻的推了八福晋一下,八福晋这才住了嘴,三人又说些闲话。
不一刻宫女来请,说时辰到了,万岁爷和各位主子娘娘都到正殿了。
撷芳斋正殿都烧了地龙,离得倚梅园又近,远远的红梅白雪相映,风过处,馨香袅袅,冬日里是个极好的去处。
湘菀等进了殿,看见康熙自己坐了上首,四妃两人一桌,分左右坐在康熙下手,倒是今天的寿星绵贵人在宜妃下首那桌坐了,大约是生辰的缘故吧。
几位皇子福晋等都上前见礼,湘菀便随着引座宫女往自己那桌去,猛然觉得脚下有异,花盆底踩在了一处绵软的凸起上,身子便不由得往前倾斜去,眼看便要倒地,湘菀已吓得肝胆俱裂,若是就这样摔了下去,这腹里的胎儿一定是保不住的了,正张皇无措之际,一双手牢牢的扶住了她,侧头一看,正是宜妃身边的翠嬷嬷,湘菀身子一软便靠向翠嬷嬷。
“嬷嬷,肚子不会有事吧。”湘菀低声惶恐的在翠嬷嬷耳边道。
翠嬷嬷伸手将湘菀的腰牢牢把住低声道:“不妨事,福晋快些静下心来便好。”
湘菀听了这话,慢慢的放缓呼吸,错眼一看,发现刘氏清汐和几个宫女在自己脚下摔做一团。
刘清汐眼风掠过眼见湘菀并未摔倒,眼神一转直起身跪倒,脸上也现出恐慌,仿佛极害怕一样连连磕头:“福晋恕罪,福晋恕罪,婢妾一时错手,请福晋恕罪。”
湘菀正担心着腹中的胎儿,一时也还惊魂未定,就见刘清汐跪在自己脚下告饶,想起方才差点失去孩子,心中不由得恼恨其起来,正想斥责刘清汐,就听翠嬷嬷在耳边低语:“方才绊倒福晋的是一只平底的绣花鞋。”
湘菀的脑子骤然清明起来,低头看了穿着花盆底跪在自己脚下,泪盈于睫,满脸惶恐的刘清汐,顿时明白,她这番做作只怕是想坏自己名声,也或者还有其他,一时间不及细想,只能先安抚场面,尚未开言,那边却早已经惊动了康熙和四妃。
惠妃往这边撩了几眼看了宜妃不冷不热哂笑:“宜妃妹妹,九贝子福晋平日里管家只怕也太过严厉了些,那侍妾看样子也是无心,却吓得面无人色,簌簌发抖,小模样怪可怜见的。
荣妃听了这话,倒放了手里的茶盏,顺着惠妃的视线抬眼扫去,却面露惊讶道:“万岁爷,这九贝子的侍妾看起来极面熟,倒像在宫里见过一般。”
康熙见下面乱作一团一时不虞,到底是绵贵人的生日,便忍了,只等着下面的人先处理好,日后再罚,此刻听了荣妃的话,极其不耐的往刘清汐那边看去,却见地上跪着的女子不过十六七的年纪,蓝衣黄花,娇弱不胜,可此刻却是满脸惶恐,越发显得楚楚可怜,只那眉眼间的神韵像足了雅贵人,一想起雅贵人,那夜半撕啃得难以入眠的思念情绪一时再难以压抑,康熙冲口而出:“董鄂氏,你放肆!”
原本嘈杂的撷芳斋,一时静可闻银针落地之声,所有的人都看着倚着翠嬷嬷站着的湘菀,和跪在地上的刘清汐和几个宫女身上,越发现出湘菀的霸道和刘清汐的楚楚可怜。
康熙恼怒的指着宜妃道:“把她们几个带到乾清宫来。”又转身指了其他三个妃嫔道:“你们也一起过来。”
说完怒气冲冲的离开了撷芳斋。
宜妃朝翠嬷嬷微微颔首,便出了撷芳斋,其他人也紧跟着出去了。
撷芳斋的热闹如风一样散去,大家也都三三两两的离席,有位份低的便去和绵贵人辞一声,密嫔扶了扶头上的点翠金簪笑道:“绵妹妹,今日好不容易和我们嫔位一桌,凳子都没坐热又散了,真可惜了。”
绵贵人起身微微福礼笑道:“妹妹恭送密嫔姐姐。”又凑近密嫔低声道:“其实坐在什么位置倒不是顶要紧的,要紧的是在万岁爷心里是什么位置。”说完微微躬着身子再不发一语。
密嫔闻言胸间微微起伏,显见得极为生气,终是未发一语带着人出了撷芳斋。
到底是皇子家事,康熙便在乾清宫西里间的暖阁坐了,四妃见礼各自落座,湘菀等四人这才上前一一见礼。
康熙哼了一声,还是叫起了。
几个人起身在边上站了,湘菀思忖着今日之事,必不是偶然,难道是皇帝设计找这个借口责问自己,想来大可不必,且刘清汐今日的情形也极是可疑,或者她得知自己有孕,才如此行事,但她又何必来宫中兴风作浪,在府里不是更方便吗,一时尚未想明白。
见几人默不作声,康熙便指了湘菀发难道:“朕早听闻你在府中嚣张跋扈,善宠专房,朕还不信,今日一见,可见传言未必是假。”
这样的指责已是极其严重的了,甚至可以休弃,湘菀原来的笃定此刻也有些动摇,心间难免微微起伏,上前跪倒:“谢皇阿玛赐教,臣熄日后定当谨言慎行。”
“谨言慎行有何用,朕听说你在府中极其专横,甚至都不许小九和她们圆房,以至于她们到如今都是处子之身,可有此事?”康熙道。
面对皇帝这样的职责,湘菀确实无可辩驳的,但是要她低头说出个是,又万万不能,哪有自己坐实自己罪名的呢,唯有低头不语。
见康熙越见气恼,宜妃笑道:“万岁爷,这样的事又不是宫内有内务府记挡,湘菀又怎能确定呢,还是问她们自己才是。”
转身温和的笑着看了兆佳氏三人道:“万岁爷问话,你们照实说便是。”
兆佳氏三人虽躬身应了宜妃的话,却都不出声。
见三人好像不敢说的样子,德妃柔声笑道:“这些孩子真个是存些傻想头,这样的事,万岁爷想知道还不容易吗,只要传了秘事阁的燕喜嬷嬷来,还有什么不清楚的,只是那时只怕你们又要受一番磨折,到底已经不是秀女了,如今也都是贝子侍妾了,原是不好让你们受这番委屈的。”
秘事阁的燕喜嬷嬷是专管皇族床帏之事的,选秀时秀女查验贞洁一关便是由她们动手的。
原本她们三人不回答康熙这一问,却还是有情可原的,毕竟这是极隐私的事,再由宜妃从中斡旋这事只怕就揭过了,现在德妃这番话却是将康熙和她们三人都逼到了不能回避的境地,就是康熙这一问必须有个结果,不然就要传秘事阁的燕喜嬷嬷来求证了。
乌雅氏当即跪倒低声道:“是。”说完满脸涨红不语,兆佳氏和刘氏见了也跟着跪下嗫嚅出了个是。
有些事就算心中有数,在没有揭开事实之前总还是能容忍一二的,可是当事实摆在面前时,容忍就到了极限,康熙此刻便是,当乌雅氏三人认下此事时,康熙心中恼怒以极,将手中的把玩的玉如意往案几上重重一放,指了湘菀恨声道:“好、好、好,董鄂虎台教出来的好女儿,小九也这般糊涂竟是听你摆布,这样的人何堪重任,我看小九是应该卸了大同票号的担子理理家事了。”
此语一出,下面的人神色各异,惠妃眉宇间已经有了掩不住的喜悦,荣妃却是捏了帕子借着擦拭嘴角的茶水掩去了笑意,德妃却低眉敛目藏了三分挑衅的像宜妃和湘菀看去。
湘菀只将双手往腹部轻轻划去,仍是稳稳的跪在地上,将身体悄悄后移,实际是坐在脚上了,宜妃见湘菀此刻还是镇定自若的去护着孩子,心里越见欢喜,不动声色的朝着康熙微微躬身施礼。
但是却自有那沉不住气,亦或是终于找到机会的人,就见刘清汐膝行几步跪到康熙跟前道:“万岁爷,妾刘氏清汐,是已没了的雅贵人的堂妹,有下情禀奏万岁爷。”
康熙闻言凝目望去,那熟悉的神韵让他不由得缓了语气道:“嗯,说吧。”
只刘清汐一语,电光火石之间湘菀好像已经抓到了些什么,一时又还没摸出头绪。
刘清汐见皇帝神色见缓,心中大安道:“万岁爷,福晋专宠一事恐与我们爷无关,皆是福晋所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