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第43章（1 / 1）
梁九功站在乾清门前微眯了眼看着天上灰蒙蒙的云层，林公公快步走过来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他点点头道：“下去吧。”自己转身进了乾清宫。
康熙盯了他一眼道：“小九的伤怎样了？”
梁九功边给康熙添小半碗饭边笑道：“万岁爷，九贝子都是外伤，已经上了药将养些日子就能下地了。”
康熙一听将端到手里的碗又往桌上一放道：“哼，小九长这么大，何曾吃过这个苦。”
一般的父亲看见自己的儿子犯错打一顿，那自然是解气，可若是被别人告状而让自己不得不打一顿心里自然就不舒服了，说白了康熙也是个普通的父亲，此刻因为别人告状而打了九阿哥心里自是不虞，但这个话又说不出来，就更加生气了。
梁九功当然明白康熙这个心思却不敢说破，只得又劝康熙进膳，康熙却拉了张脸不肯动筷子，这主仆二人正僵持着，外面小太监进来回禀道：“荣妃娘娘求见万岁爷。”
康熙抬了抬眉道：“传吧。”
荣妃马佳氏穿了件银白浅金菊花纹样的窄袖旗装，若娇杏微雨，扶着花嬷嬷款款进了大殿。
扫了眼康熙炕桌上未动筷子的餐盘和旁边苦着脸侍立的梁九功笑道：“看样子万岁爷尚未进膳呢，这倒是臣妾的福气了，臣妾今日炖了桂鱼竹笋汤，不若万岁爷尝尝可好？”
说完从花嬷嬷提着的食盒里取了个碧水天青的蟠龙盖碗出来，揭了盖子便闻到一股子清甜的味道，荣妃极熟练的取了边上试膳瓷碟银勺沿着碗边舀了一小勺鱼汤送进嘴里细细的品尝了一会方笑道：“热度正好，万岁爷赏臣妾个脸用用看。”
碧水天青的碗盛着奶白色的汤，汤里漂了几片青黄色的笋片，煞是诱人，康熙见了也有些食指大动，便舀了勺送进嘴里，汤里有一股子清香，又连连喝了两勺才道：“这鱼汤没用姜蒜倒不见鱼腥气还透着股子荷香，你是怎样做的？”
荣妃掩了嘴笑道：“臣妾便知道半点也瞒不过万岁爷的，花嬷嬷六月里帮臣妾收了不少荷花，荷花最是吸味的，臣妾便有细白棉布做了个荷包放了些荷花在里面一起炖煮，等汤好了便取出荷包，这样既不染了汤色又去了腥气，还留了股子荷香。”
康熙听了连连点头，荣妃趁势换了小半碗热的米饭送到康熙边上，康熙借着鱼汤倒将米饭吃了，梁九功在边上这才略略松了口气。
进了膳，康熙看着碗里的桂鱼道：“这汤对伤口倒是极好。”
荣妃听了笑道：“这九贝子和福晋恩爱非常人可比，这样的事九贝子福晋自然是早就体贴到了的，万岁爷且放心吧。”
康熙眼里略过些精光默不做声。荣妃说完又亲自烹了茶伺候康熙，康熙也就没再提九阿哥的事了，两人说些闲话，小太监又来回禀：“密嫔娘娘求见。”
密嫔王氏一进来便看见康熙和荣妃在品茶，那艳若初春桃李的脸上便露出似喜似嗔的笑容道：“嫔妾今日来得不巧了。”
荣妃听了淡然一笑道：“臣妾也来了些时候了，既密嫔妹妹来伺候了，臣妾便告退吧。”
“你且坐着，她如今这张嘴越发的刁钻了，今日朕倒要听听她说出个不巧的理由来才罢。”康熙抬手示意荣妃坐着。
密嫔边上前给康熙和荣妃见礼边笑道：“荣妃姐姐您可千万别走了，若您真走了嫔妾可要被万岁爷责罚了，您就只当心疼嫔妾，再略坐坐吧。”
一席话说得屋里人都笑了。
密嫔在荣妃下首的锦杌子上坐了又道：“嫔妾今日好不容易得了个极好的煮粥法子，这不才煮好便来献殷勤了，谁知一进来便闻到一股子清甜的香味，桌上的吃食已经收了，却还能留下这绕梁三日的余韵，除了荣妃姐姐的手艺再没别人的，嫔妾这粥便是送得不巧了，难道这有什么难懂的吗？”
说完娇嗔的睨了康熙但笑不语。
康熙听了虚点了下密嫔笑道：“你这张嘴真个是说你什么好。”说完又吩咐：“梁九功将密嫔带来的粥收了，晚上热了给朕做宵夜把。”
“荣妃姐姐做的什么，这味道竟是没闻过一般。”密嫔笑道。
“不过是荷花桂鱼竹笋汤罢了。”荣妃笑道。
密嫔听了竟掩嘴笑道：“荣妃姐姐这方子倒该送给咱们九贝子才是。”
康熙沉了脸哼了一声，密嫔忙躬身告了罪又敛了笑叹了口气道：“要说这九贝子倒是真个不巧，每每一到要晋封贝勒的时候总是要出些茬子。”
荣妃听了放了手里的茶盏笑道：“依密嫔妹妹的意思倒好像九贝子是有意为之一样？”
密嫔听了越发笑得欢了道：“看来荣妃姐姐也是个风趣的，竟是打趣嫔妾了，加封贝勒是万岁爷的荣宠，九贝子欢喜还来不及呢，哪里就会故意呢，不过若是万岁爷再赐几个侧福晋什么的，九贝子大约就要头疼了。”
“你这话，本宫竟是越发的不懂了。”荣妃笑道。
“这有什么难懂的，府里人多了自然事情也多，九贝子福晋就该忙了，九贝子心疼福晋自然就头疼呀。”密嫔笑道。
说着自己也撑不住笑了起来。
荣妃竟是难得的抚掌大笑道：“密嫔妹妹真是个有趣的，难怪万岁爷这般宠你。”
康熙听了便放了手里的茶盏道：“朕还有奏折要看，你们跪安吧。”
暮色渐深，寒冬的夜格外森冷。
绿棉提了盏气死风灯从海棠坞的后门沿着墙角绕进了春归园，二门里看门的婆子都靠着暖炉打起了瞌睡，见绿棉进来吓得慌忙起身，绿棉摆摆手直接进了内院，今日恰好是彩蝶带了采风值夜，听见门外有动静忙起身开门，见是绿棉也愣了下，忙让了进来见礼道：“姑姑。”
“去回爷和福晋，说我求见。”绿棉道。
彩蝶见绿棉夜半过来已经清楚定不是小事，忙应了去卧室请湘菀。
这几日九阿哥的伤还是疼得厉害，夜里两人都是浅眠，外面的动静屋里早听见了，听见彩蝶的话，湘菀忙起身穿衣，让绿棉进来。
绿棉进屋裣衽一礼道：“爷，福晋，宜主子传了信来。”
湘菀愕然，若不是极为要紧，宜妃是不可能夜半从宫禁里往外传信的，忙看了彩蝶道：“让采风去请费嬷嬷和采薇过来，你去门口守了，若采薇来了你二人守门，只叫费嬷嬷进来便可。
不一刻费嬷嬷便神色凝重的走了进来，看见绿棉在越发的沉凝了起来，采薇送了热茶进来便轻手轻脚的掩了门出去。
绿棉这才道：“方才宜主子传信来说，傍晚荣妃和密嫔在乾清宫说起咱们爷每回晋封贝勒时总出意外的事，万岁爷等二人一走便召见了萨尔德，宜主子说，只怕事情不好，让咱们早作准备。
九阿哥闻言眼如清潭幽深不见底，侧卧的身体绷若弦弓，屋里安静得只闻呼吸之声。
半晌九阿哥才轻声道：“他们也太着急了，倒落了下乘。”随即又看了绿棉道：“姑姑今日怎么也浮躁起来，这半夜的敲门点灯，岂不惊人好梦了。”
绿棉一滞尚未接话，湘菀已杏眼微弯笑道：“爷，这前朝内宅从来都不是自成一脉，如今若不是爷掌了这大同票号，只怕咱们九贝子府这些许小事也不至于这么快便上达天听，想来湘儿也难免要当殿自白一番了。”
就这功夫绿棉的心思已经转了几个来回，即刻已经想明白九阿哥的意思了，宜妃虽漏液传信，却并不是要自己半夜禀报，这样皇子内宅之事却绝不至半夜发作，最早也是明日早朝后的事了，自己该明早过来伺候的时候一并回禀才不至惊动了有心人。
绿棉本就是个爽利的性子，自己想明白了忙躬身道：“爷，福晋绿棉思虑欠周了，这就去打点一下。”说完也不待九阿哥和湘菀发话自己便出去了。
湘菀见绿棉出去了，知道她必定是会处理好的，便不再管这事，而是问费嬷嬷道：“最近咱们府里出入频繁的是哪些院子？”
费嬷嬷道：“除了日常采买的，西边的三个院子的下人最近倒都出入得较多。也不知道怎么了，倒好像比着来一样，若碧玉阁的人出去了，雨幽居便也要跟着，连染香阁也是一样。”
“如今且不论她们是否故意，但向咱们这样的皇子府邸这篱笆原本就要外松内紧，若是管得太厉害，一点消息出不去倒不好了。”湘菀征询的看了九阿哥道。
九阿哥想起四阿哥府第被管得寂静无声，皇阿玛对四阿哥难以琢磨的批语只怕也和这是有些关系的，反观自己府里倒被湘菀打理得松紧得宜，想来在别人眼里自己的府第大概更合乎情理些，想到这笑道：“内宅的事湘儿决定便好，只是若真有个违反家规的却不必容情。”
湘儿颔首应了。
不一刻绿棉带了府里的大夫过来，说九阿哥伤口疼得厉害来给九阿哥请脉，整个春归园也是灯火通明起来。
西院那边隐隐的也有了些亮光，又慢慢熄了，春归园这边却好一阵折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