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第36章（1 / 1）
春圃堂前游丝飘絮，九阿哥正在给院子里自己和湘菀前些日子在西山围场移回来的那几颗草浇水。
那是自己和湘菀一起发现的。在西山围场一片红黄交错的树林中，独独它青翠欲滴，湘菀喜欢便定要挖了回来，还给它取了个‘艾草’的名字。
湘儿的那点子小心思自己自然是懂的，回来后便把它种在春圃堂自己的书房前，只要得空便给它浇水，偏偏这艾草倒是极通灵性，在这一片肃杀的深秋它倒开出了朵朵黄色的小花，在风里摇摆，煞是爱人。
“爷，莫宗在书房等您。”喜乐道。
九阿哥把手里的水壶递给喜乐便进了书房。
莫宗这些年不仅练了一身好功夫，跟着九阿哥更是学会了商场上的杀伐决断，处理起问题了早已经是游刃有余了，连程颐都赞不绝口。
九阿哥看着莫宗道：“你都准备好了吗？”
莫宗面无表情的点头。
“你立刻启程往卫城去，带上你的妻儿，对外人只说陪妻子省亲，卫城的事便交给你全权负责，不必事事过问我。”
“奴才遵命。”
九阿哥又取出早已经准备好的一个印信递了过去。
莫宗一看那个印信那面无表情的脸顿时变色，那是可以调动全国所有大同票号的备用印信，所谓备用便是九阿哥手里的主印信不能用时便规定的程序启动备用印信。
如果九阿哥手里的主印信不能用意味着他已面临险境，失去了掌控票号的能力，这是当初康熙让九阿哥用票号为朝廷服务时，九阿哥便盘算好了的。
“爷，为何？”只有片刻的诧异莫宗仍用一贯冷漠的声音道，“若是爷不给奴才一个很好的解释，奴才是不会离开爷身边的。”
“莫宗，爷不瞒你，现在京城却有异动，一切尚可掌握，你带走这些留一条后路，爷才能安心在京城大展拳脚，若真有危险，爷怎么会让福晋留下呢。”
莫宗深知湘菀在九阿哥心里的位置，听了这话安心的点点头。
“但若是有个万一，你便启动备用印信调出咱们在票号的所有根基和人脉，要是时间紧迫便先把人转移，钱财可再得，人却万不能落在别人手里让他们丢了性命。”
“爷，奴才记住了，若真有万一，莫宗定会让那些害了爷的人生不如死。”
说完和往日一样微微躬身一礼便告退了出来，没有人能从他脸上看出一丝异样。
望着莫宗沉稳的背影，想起上一世也是这个沉默寡言和自己没什么交情的人，在暗中默默的照顾自己，看着远去的莫宗心道：爷今生绝不会束手就擒的。
书房外平安看着兆佳氏身边的琴儿提了个食盒走过来便上前拦住道：“琴儿姑娘，没有爷的吩咐这书房你不能进去。”
琴儿今日得了这个给九阿哥送粥的差事心里极是欢喜，又特意换了件桃红色的秋衫，把那腰勒得不盈一握。
此刻被挡在门外自然是不甘心，便拿出个荷包递过去挨近平安的身边低声央道：“平安哥哥，这可是我们格格煮了好几个时辰的呢，你让进去送给爷，我立时便出来，爷若是知道我们格格这般心意也断没有怪罪你的。”
平安看也不看琴儿手里的荷包只是木着脸道：“不行，没有爷的吩咐都不许进，不过这粥我可以替你送进去。”
琴儿看着木头一样的平安恨恨瞪了他一眼，只得把手里的粥递给平安，却并不离开，只在边上站着，想趁着平安进去的时候自己也跟了进去。
平安见她不走，却也不赶她，只是端了粥拦在她前面。
琴儿见这样实在无计可施，只得悻悻的走了。
看着琴儿走了，平安便端着粥进去放在九阿哥跟前的桌上道：“爷，是兆佳格格跟前的丫鬟送来的。”
九阿哥早就听出是兆佳氏身边的琴儿，伸手拨开桌上的食盒，一缕杏仁的香味随着热气在屋里散开，九阿哥闻着这熟悉的味道，嘴角浮出一丝冷笑，拿着羹匙在碗里挑了几下，粥里并没有像前世一样掺着杏仁，而是一碗有着杏仁味道的白粥。
“东施效颦。”九阿哥低声道，看了看边上木头一样的平安遂笑着：“平安，这粥赏你了。”
“多谢爷赏赐。”平安端了粥却一副为难的样子。
“平安，你不喜欢喝粥吗，那为啥平时看见爷喝六安茶粥，一副很喜欢的样子。”九阿哥有些奇怪。
平安看了九阿哥一本正经的道：“回爷，奴才也是挑食的，奴才不喜欢这杏仁粥。”
九阿哥还没反应过来，旁边的喜乐早已经笑了出来。
九阿哥看着喜乐的样子也大笑了起来。
看着笑成一团的主仆两人，平安只是淡定的端着那晚杏仁粥看着他们笑，好像在说，我就是不喜欢，怎么了。
看着这个样子的平安，刚才送走莫宗的一点愁绪都烟消云散了，九阿哥笑够了方道：“喜乐，去告诉你们福晋，今天多煮些六安茶粥，也赏平安一碗。”
九阿哥忙完了便带着平安、喜乐往春归园来，进了屋没看见湘菀来迎自己便有些奇怪的道：“你们福晋呢。”
彩云忙在边上道：“我们主子亲自去小厨房煮六安茶粥了。”
正说着话见湘菀带着采薇从外面走进来，九阿哥便道：“哪用你自己下厨，吩咐他们便是了。”
“今日煮得多，怕她们拿捏不好火候去看看。”湘菀道。
九阿哥一听便蹙起眉头道：“煮那么多做什么？”
“爷既要赏平安，总不能真的只赏平安一个吧，当然多煮一些给其他人也都尝个鲜呀。”
九阿哥听了心里就有些不自在起来，这原是湘菀特意给自己调出来的粥，此刻倒落得人人有份，可是这又是自己吩咐赏的，一时又说不出什么来。
一口气憋着极不舒服，便瞪着采薇道：“上茶，爷进来许久茶也不上，越伺候越回去了。”
湘菀起先听喜乐的话，心里也不舒服，自己费尽心思琢磨出来的粥，他居然就赏了别人。
此刻见九阿哥这样，便知道他只怕也是无意，心里这气便顺了过来，倒起了个嘲笑九阿哥的心思。
遂挥手让采薇几个退了出去，自己亲自上前给九阿哥斟了盏茶笑道：“爷今日怎么无端端的这般火气。
九阿哥此刻正无处撒气，见湘菀过来便气呼呼的看着她，却见她一脸调皮又得意的望着自己。
顿时明白这丫头刚才是怕是故意捉弄自己，便做出要抓痒的样子威胁的笑道：“湘儿，爷今日抓住你可不会放过你的。”
湘菀极怕痒，见九阿哥做出要抓痒的样子已经忍不住笑了起来，起身便往外跑。
九阿哥哪里容得她跑出去，伸手便把她抓了过来，直往那腋下，腰间最不禁痒的地方抓去，湘菀痒得受不了直笑得百花低头，月色无光。
看着笑得一脸灿烂的湘菀，九阿哥不觉停了手把她抱进怀里。
湘菀也不动，只安静窝在九阿哥的怀里。
在常人看来原本无关紧要的小事，在相爱的人之间就是一场喜怒哀乐，问世间情为何物，叫人‘二’得这般彻底。
皇宫里也上演着一出出喜怒哀乐，却不为情，因为皇宫没有让情意生根的土壤。
密嫔抚着自己还是扁平的腹部，脸上隐隐带了几分得意，自己只是一个小小的县官之女，如今已经封了嫔位，是一宫主位了。只要再生下这第二个儿子，虽说汉军旗的女子极难封妃，但是凭着皇帝对自己的宠爱，自己只怕也还是有这个机会的，那时皇宫就将结束四妃掌宫的局面了。
想到这便扶着自己的亲信芜生道：“今日天气好，也没有风，陪本宫出去走走吧。”
旁边一位上了年纪的嬷嬷忙道：“嗯，娘娘这胎已经满了三个月定是坐稳了的，如今适当的活动一下对生产是极好的。”
蓝嬷嬷是密嫔这次怀孕后，康熙特意赐给她的管事嬷嬷，蓝嬷嬷极善药理，又伺候过几位怀孕的主子有经验，在她的照顾下，密嫔是平平安安的度过了最容易流产的头三个月。
密嫔听了笑道：“这次多得蓝嬷嬷照拂，才这般顺畅，他日一定在万岁爷面前给嬷嬷请赏的，今日嬷嬷也陪本宫一起出去走走吧。”
已经初冬，外面百花凋零，树木也敛了枝条，整个皇宫也显得越发的高远空旷。
密嫔走了几步觉得有些无聊便道：“去永和宫雅贵人那里去坐坐吧。
雅贵人也是汉军旗的秀女，出身百年世家刘氏一族，是刘清汐的堂姐。
容颜娇美，如雨后清莲兼琴棋书画无一不精，初入宫时，从侍寝到封贵人只用了短短三个月的时间。
那般盛宠就连现在的密嫔也有不及，不过她性格恬淡，得宠时未见她得意，如今失宠也不见她失落。康熙倒也没有全然忘记她，一个月里总有那么一两天招她侍寝，所以她在永和宫偏殿的日子也就过得不咸不淡，大约也就这样终老后宫了吧。
因为同为汉军旗出身，她又这般性子，密嫔便与她走得勤了些，两人得空便一起谈谈琴棋书画，倒也是寂寞深宫一个聊胜于无的伴。
见密嫔过来，雅贵人忙起身行礼，密嫔等她行过礼方有些嗔怪的道：“快快免礼，自家姐妹，你总是这般客气，下次本宫可不敢来了。”
雅贵人起身笑着把密嫔让到主位坐了，自己才在下首坐下，吩咐自己身边的大宫女浅笑道：“去给娘娘煮一盏蜜茶吧。”
看着浅笑下去了方道：“娘娘，臣妾昨日偶得一曲，心里正欣喜呢，今日娘娘正好给臣妾指正一二才是。”
说完抱起身边的琵琶起手弦中当心一画，便铺开一幅雨打林间的画面，忽而琵琶声低，若雨声渐止，陡然转入高调，阳光咋现，彩虹飞架眼前，渐渐乐声悱恻，感叹着彩虹易逝。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密嫔感受着从雨中的迷茫到彩虹出现的欣喜，最后落入彩虹逝去的深深遗憾中，不得不为雅贵人的琴技折服。
琵琶声停，密嫔击掌道：“此曲只应天上有，可有名字？”
“雨后彩虹。”雅贵人笑道。
冬日阳关打在穿着一身海棠红旗装的雅贵人脸色越发显得她脸色粉嫩，密嫔见了心里一动笑道：“妹妹今日气色极好，可是得了什么好胭脂。”
雅贵人听了笑道：“这是臣妾宫里的宫女桂花给臣妾做的胭脂，那丫头平日有几分憨傻，别的不会，倒是喜欢用花草调制些胭脂水粉，臣妾看着喜欢，便让她给臣妾调脂弄粉了。”雅贵人笑道。
密嫔自怀孕后便气色不好，深恐康熙不喜失宠，现在见了雅贵人的胭脂极为喜欢，便让雅贵人招了那桂花过来询问。
那桂花长得还有几分清秀，行动间确实有些憨傻。一问才知道桂花收治的海棠干花已经全部用完了，此刻过了海棠花的季节却是再没有法子做海棠胭脂了。
雅贵人见密嫔极喜欢这海棠胭脂，便取出还没有用的那盒送给密嫔。
雅贵人出身刘氏大族，虽性子恬淡但却十分细心，又招了太医院的李大夫过来当面查看了那盒胭脂，蓝嬷嬷也细细的看了，两人都确定那胭脂没有任何影响胎儿之物。
密嫔得了这胭脂自然欢喜的回了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