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第9章(1 / 1)
乳娘呆怔了片刻,生生压下心里的悸动,放重脚步走了过去,九阿哥抬眼见了微微一笑对身边的小丫头道:“走,湘儿,九哥哥带你回去。”
说着起身,随意怕怕身上的树叶,再低头仔细捡干净小姑娘身上的叶子,伸出干净修长的手递给湘菀,湘菀歪着头噙着笑,把自己胖乎乎的小手放进那双还稍嫌稚嫩的手里,两人手牵着手往前走去。
乳娘费嬷嬷紧紧的跟在后面。
命妇何时进宫何时出宫都有极其严格的规定,轻易是不许逾越的,眼看着时辰差不多了,董鄂夫人便向宜妃告辞,看着在外面和九阿哥玩得正开心的董鄂湘菀,宜妃心里一动便笑道:“本宫从前总想着要是生个小格格便好,谁只得了些淘气的阿哥。”
董鄂夫人忙笑道:“这原是娘娘的福分,别人只怕还求不来呢。”
宜妃矜持的笑了笑:“看着你家的小格格本宫心里真是稀罕,不如让她留在本宫的翊坤宫住几天可好。”
董鄂夫人听了思忖着,勋贵家的格格在宫中嫔妃处小住这历来都是有的,说起来还是一种荣耀,虽说湘菀还小,但是有乳娘在身边也还是说得过去了,若是拒绝倒是失礼了,便笑道:“这是娘娘的恩典,臣妾自是喜不自胜了。”
宜妃见董鄂夫人不语也不着急,只低头啜茶,见董鄂夫人应了方放下茶盏笑道:“咱们说了可都不算呢,总得她欢喜才是,边说边指着在外面玩耍的湘菀。”
董鄂夫人见宜妃这么体贴心里自是欢喜,便笑着不说话。
见自己额娘指着这边,九阿哥便牵起湘菀的小手往屋里去。
宜妃忙对湘菀招手道:“湘菀过来。”
湘菀走过去恭恭敬敬的给宜妃行了个福礼,宜妃忙扶起来拉到自己身边道:“湘菀在本宫这里陪着本宫住几天可好。”
湘菀听了问道:“可是天黑了也不回府吗?”
宜妃点点头道:“那是自然,湘菀不喜欢这里吗?”
湘菀听了打量了自己的额娘几眼,又看了看身边的九阿哥方道:“好,湘儿在这里只住两天哦,不然湘儿会想额娘的。”
董鄂夫人听了嗔怪的笑道:“小孩子家家的哪里就知道想人了。”
湘菀听了正色看着自己的额娘道:“湘儿肚子里的心会想额娘呀。”
一句话说得一屋子人都愣住了,宜妃反应过来,一口茶噗了出来,笑得合不拢嘴,九阿哥已经笑得直不起腰了,董鄂夫人也是撑不住笑得伏在桌上起不了身,屋子里伺候的人见主子都笑成这样也都跟着笑了起来。
湘菀有些莫名其妙的看着自己周围笑做一团的人自言自语道:“额娘说我没心没肺,都是一肚子的吃食,可是湘儿觉得湘儿有心啊,所以湘儿的心一定是长在肚子里的呀。”
原本要止住笑的人,听了这话又都不可抑制的笑倒一片,还是宜妃忍了笑怜爱的道:“乖湘儿过来,就听湘儿的,只住两天,不让我们湘儿肚子里的心疼。”
湘儿听了乖巧的点了点头。
到了晚上康熙听说董鄂家的小格格在宜妃宫里住下了,也有些好奇便移驾翊坤宫看看那小格格。
宜妃自然是欢天喜地的接了。见康熙是来看董鄂家的小格格的,又招呼湘菀出来见驾。
湘菀也不怕生,仍是一派大方的给康熙见礼,宜妃又把白天湘菀说的肚子里的心的话学了一遍,惹得康熙也大笑不止,觉得这个小格格属实可爱。
看着天色不早,便道:“孩子小,就赐住你正殿的西次间暖阁吧。”
这可是极大的恩典,翊坤宫正殿除了皇上和宜妃别人是轻易不能住的,就连九阿哥,十一阿哥来了也都是住在偏殿的,宜妃听了也高兴的让湘菀给康熙谢恩。
湘菀便又行了个礼笑吟吟的道:“臣女谢皇上赐住之恩。”
一句话说得康熙也笑了,这再是没人教的,可见这丫头是个聪慧伶俐的,心里也喜欢起来便戏谑着看了旁边的九阿哥道:“若是你等得,朕将来便把她只给你。”
九阿哥听了也没见不好意思反而大大方方的跪倒道:“儿子谢皇阿玛恩典,皇阿玛的恩典,多长时间儿子都愿意等。”
康熙看着自己这个惫懒的儿子也哭笑不得,说笑了几句便都歇了,因着湘菀在这,九阿哥也没回乾西五所,只在翊坤宫的偏殿歇下了。
等到了深夜,宜妃便听见外面有些微的动静,到底是生养过的,对孩子的哭声极敏感,便悄悄的起身去看。
原来半夜里湘菀醒来看着陌生的环境有些不习惯便哭着要找九阿哥,让乳娘很为难。
宜妃听了,略微思忖了下,今夜反正皇上也在翊坤宫就算就九阿哥在正殿住了别人也说不出什么话来。便让人唤了九阿哥过来,把暖阁临窗的炕铺好了给九阿哥睡,又叮嘱乳娘好生伺候,乳娘自是忙着应了。
九阿哥过来哄了湘菀一会,湘菀看见自己熟悉的人一会便睡着了。九阿哥也就在炕上睡下了。
等宜妃回了自己的寝殿到底是吵醒了康熙,便和康熙说了刚才的事,又伺候康熙喝了半盏参茶。
康熙便笑道:“你对孩子倒是极心疼。”
宜妃不以为然道:“凡做了额娘的女人都是极疼孩子的。”
“也包括太子和老十吗?”康熙貌似随意的问道。
宜妃斜睨了康熙一眼道:“太子虽大了可在臣妾眼里也还是个孩子,小十自然不必说,没了亲娘的照拂自然是令人心疼的,若皇上不喜,臣妾以后不多事便是。”
说完背过身去不理康熙了。
康熙倒没有生气俯过身去笑道:“朕只说了一句,你倒说了许多,嘴里称着臣妾,可是你看你哪有个做臣子的样子啊。”
宜妃听了噗嗤笑了出来,转过身虽面带笑容,眼里却含着丝丝挑衅,妩媚的看着康熙道:“那又怎样,此刻在我郭络罗氏舒格的床上是没有皇帝,只有我的男人,你待怎样?”
看着郭络罗氏宜妃粉面含春,宜嗔宜喜的表情,泼辣的话语,康熙只觉得自己的心蠢蠢欲动,万般的按捺不住……。
下了学,九阿哥便带着湘菀和太子、八阿哥、十阿哥、十一阿哥在兰溪亭下棋,太子和八阿哥对弈,九阿哥便带着湘菀和十一阿哥在旁边吃东西玩耍,十阿哥只是围着湘菀不停的转来转去,九阿哥莫名其妙的看着道:“你做什么呢?”
十阿哥不服气的道:“这么一个小豆丁以后想爷喊她九嫂,万万不能,爷偏喊董鄂湘菀。”
说完还冲着湘菀不停的喊道::董鄂湘菀、董鄂湘菀……。”
惹得太子和八阿哥在那边笑个不停。
湘菀抬头看着比自己高了许多的十阿哥道:“大哥哥,湘儿听见了,你不用这么使劲的喊。”
十阿哥顿时错愕。
十一阿哥笑十阿哥:“十哥,湘儿八成以为你是聋子呢。”
十阿哥气得立刻暴走。
到底还是依着湘菀的住了两天便把她送出宫去了,九阿哥看着董鄂家的车子越走越远,心里隐隐有些不舍,想着以后总有长长久久的时候,便洒脱的转身进了宫门。
正往乾西五所去,看见绿棉走了过来,便停下脚步道:“何事?”
绿棉行了个福礼道:“主子让奴才给九阿哥和十一阿哥送些点心,说着眼睛往两边看了看。
九阿哥心里明白绿棉是有话说便道:“进来吧。”
两人进了乾西五所九阿哥的住处。
绿棉行礼道:“张喜子平日性格内向,原是膳房打杂的小太监,并不和人多交往,只因着心灵手巧,被内务府奇艺阁的大太监尤春和看中调去了内务府,多给主子们做些解闷的玩意。”
他一死所有的线索便也断了实在无从下手,后来想着太监们都喜欢以家乡府县抱成团,便从他的家乡莱州府查起,凡是和他有过交往的莱州府的太监都在这里了,但仍是不得要领。
说着递了张素笺给九阿哥,九阿哥听了觉得这个查法很有几分道理,微微颔首接过素笺仔细看了起来,赫然一个赫赫有名的名字跃入眼帘,高无庸,日后雍正帝的心腹,皇宫大内的首领大太监。
九阿哥眼神骤然紧缩,压抑着自己再往下看,苏培安,齐木安一个个名字都跃然纸上,事情不查也水落石出了,只是却不明白他因何如此作为,想来十一弟和他现在也并无冲突。
九阿哥嘴角浮起一丝冷笑,把那张纸凑近烛火,看着它化为灰烬才道:“暂且不查了,若有事再吩咐你。”
当绿棉拿到那名单时心里隐隐有些疑惑了,现在看自己家九阿哥的样子,心里便明白只怕就是自己想的那样,便蹲身领命告退。
天色渐暗,九阿哥仍没有喊人,独自坐在炕上看着窗外高悬的那弯新月,月色渐渐的撒开,月亮的莹辉好像也有些寒意,冬季的夜晚空旷而寂静,九阿哥觉得自己此刻清醒而孤独,唯其清醒或者才会孤独,甚至想,何必再活一世,又要在这种阴暗的争斗中沉沦,若自己没有回来,就那样静静的在保定离开是不是更简单呢……。
玉雕般的五官在夜色里看起来分外的落寞,眼前又好像看见董鄂湘菀那个蠢女人在血泊中挣扎着也要靠近自己的怀抱,虽然那时自己的怀里都是冰冷的铁链,再没有一丝温暖,可她还是执着的爬过来……。
又看见小十一信任依赖的眼神和额娘慈爱的笑容。
或许生命的意义便是爱吧,为了这些自己爱着和爱着自己的人就再沉沦一次又何妨。
九阿哥眼神微闪,低声道:“扎尔克。”
那个前世今生都很熟悉的声音就在最近的地方应道:“奴才在。”
九阿哥觉得屋里缓和和的,笑着骂道:“爷饿了,你只管傻呆呆的站着干嘛,还不快去给爷传膳。”
“是,奴才这就去。”扎尔克欢快的应着跑远了。
听着飞快远去的脚步声,九阿哥起身点亮了蜡烛,微黄的亮光映着那双好看的桃花眼和眼底坚定执着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