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八(1 / 1)
八
四月中旬的一天,她们一行四人出发了。第一站是北京。则平感到北京变化很大。楼群多了,楼更高了。立交桥多了,汽车更多了,□□广场显得小了,但比以前变得更漂亮了。
她们首先去瞻仰□□遗容。当则平排着队缓步来到□□他老人家的遗体旁时,心情是很激动的。她眼含泪水深深的一鞠躬,表达了她对□□他老人家的无限敬意和怀念。
他们先后去了故宫、北海公园、颐和园、大观园、世界公园。就在他们已经买到次日去上海的火车卧铺票准备要离京时,恰好则敏和张全的一位朋友也来京,他特意来看则平,并告诉他们说上海东方航空公司的回程航班机票可以打折,不比火车卧铺贵多少。
听到这个消息,他们立即派出两位男同志到西单机票预售处,一问,果然如此。当即买下次日早7:20起飞的582航班的机票,随后又去火车站退了卧铺票。两者价钱相当,只是每个人损失了30元的火车卧铺订票费。
次日,他们四人起早打车去首都机场,乘坐的是东方航空公司的从美国进口的麦道飞机,有350多个座位,而乘客却只有一半儿左右。他们四人都是第一次坐飞机,感到很新鲜,不断的从舷窗向外看。飞机起飞时他们都没有感到有什么不适。
则平特意去了一趟飞机上的厕所,那里非常干净。则平清楚的记得,在上大学时,□□中有一次在批判包括她在内的“保皇派”的“触灵魂”班会上,就为飞机上有没有厕所一事竞争论了一番。现在想想都好笑,但当时都是很认真的。有的说有,有的说无。
那时只有则平的好友大珍坐过飞机,那是她受委派去北京“告造反派的状”。为此,“造反派”们耿耿于怀,一面数落大珍的“罪状”,一面谈到飞机,有个同学冷不丁的问一句,飞机上有没有厕所,于是,争论一发不可收,竞然扭转了“批判的大方向”。
全班只有大珍最有发言权,她却回答说:“不知道。”虽然她的回答让大家很失望,但相信她说的是真话。那时她满脑子都是告状的事,哪还有心思看别的。则平收回思绪,透过飞机的舷窗,看到远处隐隐约约的海岸线。机翼掠过飘飞的白云,俯视地面上如丝如缕的道路网及河流,火柴盒般大小的房屋。一片片金黄的菜花,绿油油的秧田。象是在欣赏一块大地毯,这种居高临下,鸟瞰大地的感觉真好。
他们在上海虹桥机场下飞机后,乘坐机场大巴到延安路,乘隧道车去浦东,他们四人一路走一路问终于找到了经则敏的朋友介绍的海运招待所住下(上海海运学院招待所)。
次日,朋友用车送他们到浦东码头,然后乘轮渡来到浦西。外滩那儿川流不息的人群,南京路上林立的店铺,真让他们大开眼界。店铺里各式服装应有尽有。有的服装款式独特,做工精细,价格不斐,仅此一件。店家不愁卖,顾客自己把握机会,如果这次不买下次再来时很可能就没有了。
由此则平留意到,偌大个上海,大街小巷稠密的人流中,很少有几个人穿一样款式的衣服的。衣料的质地、花色、作工、款式总有所不同。绝不象她们那个林区小镇,当市面上流行一种衣料或服装款式时,不出几天满大街都是。这大概就是海派文化在服饰上个性化的体现吧。
傍晚,在她们的住处能眺望到灯光灿烂、造型优美的东方明珠电视塔。据说登塔的门票是30元,则平毕竞囊中羞涩,她没舍得花这个钱。有几次白天在塔下经过,能近距离的一睹“东方明珠”的英姿就很满足了。她们去了杨浦大桥,领略了浦江两岸的繁华风光。
她们四人乘夜车去了杭州,火车上人很多。清晨四点多下火车时正下着大雨。她们来到附近的一座宾馆进去一问,客满。
再一问价格,客房标准间每宿500美元。她们一听,四个人默默的交换一下眼神,不作声的赶紧退了出来,明摆着,就是有空房也住不起呀。她们在行道树下避雨,边议论杭州这地方住宿也太贵了,这座看着根本不象豪华的涉外宾馆还这么贵,别的宾馆就不用问了。
这时,路上驶来一辆三轮车,她们中上去一位男同志,与车夫讲好让他帮助找一处住宿的地方,然后再回来接人,车费可以多付一些,车夫同意了。
不一会儿,这辆车空回来了,把她们送到庆春路招待所。这是由街道老大妈办的招待所,条件较差,宿费便宜。外面雨还在不停的下着,没有什么选择余地,只好住下。
下午,雨越来越小了。她们冒着小雨来到湖滨路,花港公园,三潭印月等景点。各处早已人满为患。因为这天是五月一日,全国第一次放“五、一”长假,到杭州来旅游的人陡增。她们所拍的每张照片的背景几乎都有人,怎么也躲不过去。她们在淅淅沥沥的小雨中登上一艘游艇,游览了雨中的西湖。
这艘游艇很大。舱内的桌子、椅子、屏风、窗子都是雕花,镂空,紫檀色的,古香古色,优美、古朴、典雅,给人以轻盈灵秀之感。则平和她的伙伴小冰来到船甲板上时雨下的很小很小了。举目四望,西湖三面环山。湖面宽阔,水波荡漾。此时,雨小得不见雨滴,只觉得皮肤、衣服湿漉漉的。
这大概就是电视中曾说的那样“江南的小雨温柔多情”吧。则平对小冰说:“你听说没有,赏湖是晴湖不如雨湖,雨湖不如雪湖。”小冰说:“不知道。我觉得咱们赶个雨天来,挺遗憾的呢。”则平说:“咱们既没有机会欣赏晴湖,也没缘份欣赏雪湖,今天赶上赏雨湖,也算够幸运的了”。
此时,远处的青山,附近的楼房,岸边的垂柳,都笼罩在濛濛的烟雨薄雾中,缥缥缈缈,如梦如幻,似仙境一般,另有一番韵味在心头。更让则平仰慕的是西湖边的岳坟、秋瑾墓,还有西泠印社,苏堤、白堤等这些体现着中华民族英勇不屈的精神和饱含中华民族优秀文化的名胜古迹,使她流连忘返,她只觉得时间太短,没去的地方太多,在杭州没有呆够。是啊,杭州的西湖是承载着中华民族优秀文化的摇篮。
清人洪升在《己卯春日湖上》中有一句“西湖一勺水,阅尽古来人”,确实西湖在天地之间渺如一勺之水,但西湖的生命是长久的,自古以来,它象一面镜子,阅尽人间兴亡成败,悲欢离合。
同时,它寄托了人们太多的敬仰和情思。这是其他地方的湖泊不能与之伦比的,这也是人们到杭州必游西湖的原因吧。
则平他们在杭州武林门附近的运河码头乘旅游船,沿京杭大运河北上去无锡。这段运河通常也叫江南运河,是整个京杭大运河上水量最充足,各种船只最多,运输最繁忙,至今仍发挥着运河作用的一段。当运河经过某处城区时,往往能看到排污口汩汩流出的污水,空气中散发着臭味,河水也几乎是黑色的。
如今的运河仍这样被肆无忌惮的污染着。当运河经过远离城市的乡村时,河水比较清澈些。岸边有江南常见的粉墙黛瓦的院落,有飞檐翘脊的房屋。有随风摇曳的垂柳,灼灼盛开的桃花。
有金灿灿的菜花,绿油油的秧田。随处可见的石板路,石拱桥。这一切是那么古朴、典雅,是一幅幅随意展开的水墨画卷。
凌晨,则平在睡梦中被涛声惊醒,她拉开窗帘一看,船仿佛行驶在大海中,周围水天一色,迷迷茫茫,只听浪涛拍打着船舷。她明白了,不知何时船已驶进了烟波浩渺的太湖。东方天际间的朝霞先是粉红色,金红色,不经意间一轮红红的太阳喷薄而出,为湖面洒下道道金光。远处渔帆点点,近处水鸟飞翔。
身临这美丽的太湖早晨,则平心里有说不出的畅快和高兴。大约又行驶了一个多小时,他们到码头下船,在附近找一家旅店住下。几天来,他们象赶场一样先后去了鼋头渚、锡惠公园、唐城和三国城影视拍摄基地。则平对无锡的印象很好,城市很大,却没有上海的那种繁杂和拥挤。
车多路也宽,空气清新,风景秀美。在锡惠公园正赶上杜鹃花展,则平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多不同品种,不同造型,不同花色的杜鹃花。有红色的、白色的、粉色的、黄色的;有单瓣的、重瓣的。还有经过嫁接后几种花色于一株的。艳丽的,素雅的,真是艳丽纷呈让人流连忘返。
让则平这个平时就喜欢花的人过足了观花,赏花的瘾。
一天晚饭后在旅店院子里的葡萄架下,他们四人与老板闲聊得知,这个旅店是由自家房子改建成二楼后开业仅三、四年的光景。眼前这位小老板才三十多岁,文文静静的象个书生,看不到一点商人的影子。他是两年前从每月700多元工资的国营企业辞职后与妻子共同经营这个旅店的。
这里虽然远离市区,地角较偏,但在码头附近生意不错。他很随便的说:“现在谁还稀罕那七、八百元的工资了,自个干多好哇,除了挣的多,也自在呀,不受谁管束,也没有那么多的复杂关系,连看家都有了,这多开心哪。”小冰悄悄的对则平说:“你听听,人家七、八百元的工资都看不上眼了,咱们还指那二、三百元的工资活命呢,就这点还不按时给呢。”则平说:“是呀,这南北差别也太大了,怨不得都燕南飞呢,人家也都不白飞呀。”
这时,则平的另一个同伴指着则平对老板说:“你猜猜,这个老太太大学本科毕业快三十年了,有中级技术职称,行政职务也是正科级。如果在你们这儿,工资大约能多少?”
老板打量则平一眼说:“怎么也得一千五以上啊”则平他们四人听了同时哈哈大笑起来,这一笑不要紧,老板以为自己给说少了,又补充一句说:“那两千吧”他们更是笑起来。
这决不是发自内心的开怀大笑,而是内心无奈的喧泄。则平心里比哭还难受,她一字一板地对老板说:“说句实话,不怕你笑话,我的月工资只有320元,而且是我们四个人中最多的一个。”
老板惊异的问:“怎么,你们都那么少呢?你们为什么不自己干呢,现在的政策多好哇,鼓励创业嘛。”则平说:“我们也想自己干,干什么。我们那儿地处偏远,气候寒冷。
关键是我们没有资金,没本钱。也找不到合适的项目。我们林区工资普遍都低,再过三年我就退休了,也不想那么多了。”话是这么说,可实际上这次闲聊对则平触动很大。这一夜,则平想了很多,久久不能入睡。则平首先想到的是林区森林资源枯竭带来的经济危困的现实,这是计划经济指导下长期过量采伐造成的恶果。不知道要由我们这一代人及我们的子孙们还得咀嚼多久。
林业企业改革的步履艰难,谁都知道机构臃肿,人浮于事。但是,越减越是该调出的人没调走,不该调入的人反而充实进来,消肿迟迟不见效。由于连年木材产量调减,经济效益下降,有限的资金都用在支付职工工资上,国家对林区投资严重不足,已经有一大部分职工被编外开支,林区小镇的大街小巷叫卖声不断,离职的职工靠卖豆腐、卖蔬菜、卖包子、卖馒头维持生活。
领导们大会上讲,小会上说,要转变观念,不能再靠卖大木头过日子。确实,有的单位也尝试开发替代产业,例如:种植人参,栽培黑木耳,种植葡萄,开发石材,加工木珠,制作木画,制压缩菜板等。结果是只见投入,不见产出。
有的项目昙花一现,转瞬即逝。这都尝试多少年了,还没有创出能在市场上占优势的拳头产品。有的是因为这产品本身不错,层层来白拿,硬给拿黄了。有的是初见成效后,管得着的部门都来分一杯羹,给分黄了。工人们光干活却拿不到多少钱,企业被领导们给蛀空了。
老百姓既焦急又心疼,还拿他们没办法。对贪官污吏早就老鼠过街人人喊打,只是既打不死,也杀不绝,走了那茬来这茬。他们利用手中的权力糟踏着国家宝贵的森林资源,装满了自己的腰包,已经严重影响了□□在群众心目中的形象。
林区科技人员流失严重,燕南飞不断。林业职工的子女,凡是考学走出去的就很少有愿意回来的。尤其是现在南方与北方林区这样巨大的工资收入差别谁能不动心呢。
走有走的理由,他们中有的是遭到歧视而冷了心的;有的是希望落空而灰了心的;也有的是境遇不错再择高枝的。他们选择走,离开林区,谁又能说他们有什么错呢。
林区昔日辉煌的记忆已成为现实的阴影。商品经济大潮彻底摧毁了林业企业长期赖以生存的根基。建国初期国家大规模建设时对木材需求如饥似渴的状况不见了,由国家全部包揽的大气魄不在了,昔日“林大头”的优势丧失贻尽,变得鼠目寸光,短期行为盛行。
长期以来林业企业是在行政部门的指令下运转,其最终结果是森林资源被无尝使用。后来国家规定由销售的木材款中提取一定比例的育林费,随着采伐量的调减,育林经费也减少。
辛辛苦苦的育林人自己点灯却不明不白的被罚坐在黑暗处。他们有委屈,有沮丧,甚至苦不堪言,自认为是共和国母亲最不得宠的儿子,是被遗忘的角落。则平又一次想起开发建设林区的老一辈们,如:营林科的孙科长,丁一宽工程师,林场的柳主任等一大批人。
他们不被赏识也好,不被重视也罢,甚至有被冤枉的时候,他们仍能始终如一认真负责的工作,竟竟业业的为国家培育着森林资源,竭尽全力去报效祖国。在林区经济日益危困的今天,林区职工所表现出来的忍辱负重,虚怀若谷的品德和无私奉献的精神是更加值得人们尊敬的,他们是共和国最忠诚的儿子。可是,有谁来为这些普通人唱唱赞歌——哪怕说上一句:“你们辛苦了。”
林区原有的平衡已开始打破,不可避免的要纳入市场经济的进程中去,只是林区的步伐显得格外漫长而艰难。在这个社会转轨的特殊时期,谁都要经历这份“阵痛”的,只不过林区经历的时间要更长吧。
则平自己明白,她想多少都没用,解决不了林区存在的现实问题,可是自己又控制不住,她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时候终于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第二天,他们乘公共汽车去了苏州。他们游览了拙政园,虎丘公园和寒山寺。则平特意为两个女儿买了真丝绣花围巾,为妹妹买一件真丝衬衫,寄走了几张明信片留作纪念。
由苏州返回上海后又住到浦东的海运招待所,等待去青岛的船票。这一等就是几天,身体已经疲惫的不想再去任何景点了,还是则敏和张全的朋友帮忙终于买到了5月14日去青岛的五等舱船票。
他们在浦东公平路码头登船。从下午1点半开始,旅客排成长长的队伍,一个跟一个往前走,足足用了一个多小时的时间这些人才全部上船。则平没想到这条船有这么大,能装下这么多人。船启锚离港后在黄浦江里行驶的非常缓慢,只有仔细的往下看,找到水面离船最近的参照物才能看出船是在往前走,这时看岸边的景物似乎都没动,就象船没走似的。
则平有时在甲板上看风景,有时回到船舱里的床上休息,来回折腾了几回,直到4点半以后这次出来已经看不到岸边风景,只见水天茫茫一片了。则平心里有点后悔,早出来一会儿好了,也许能看到最后一瞥江岸了。这时,她身边的一位老大姐问则平:“你知不知道,这是长江口呢,还是驶入公海了呢?” 则平笑着回答说:“真对不起,我也不知道这是哪里,我是第一次坐这船。”
老大姐说:“我也是第一次坐船。”
则平问道说:“您是从哪儿来?”
老大姐说:“我从贵阳。您呢?”
则平说:“我从黑龙江来,你的普通话讲的真好,很容易听懂。”
老大姐说:“我们那有很多参加三线建设的北方人,和他们在一起时间长了受些影响,学会一些普通话。”
则平说:“我们俩这是从西南和东北走到一起来了,这是缘份吧。”
老大姐说:“谁说不是,这真是缘份。”
船加速行驶,甲板上风也大了,她们回到船舱里。原来,老大姐就在则平对床的上铺。这一夜,则平没有睡好。发动机的噪音很大,舱内闷热难耐。
则平曾走出船舱到甲板上站一会儿。漆黑的夜幕下,茫茫无际的大海上,只有这艘船孤独的行驶着,船窗辐射出的点点光亮也照射不了多远,只有海浪拍打船舷的哗哗声和大海永无休止的波涛声。甲板上凉飕飕的风很大,则平不得不又回到床上休息。
大约四点钟左右,天色渐亮,则平来到右船舷等待,她希望能看到海上日出。不一会儿,老大姐也来了。由于有昨天傍晚的那段对话,彼此觉得有点熟悉了。
边等待日出边说出了各自的基本情况。从谈话中得知:这位老大姐足大则平十五岁,她身体硬朗,比实际年龄要年轻许多。大姐的老伴是铁道部某工程局的工程师,她们夫妇曾一块参加了宝成铁路,川黔铁路,湘黔铁路,成昆铁路的建设。他们有两个儿子一个女儿。
小儿子是位牙科医生,在贵阳开牙科诊所。女儿开毛衣针织店。她刚刚与大儿子在上海分别,她乘这艘船去青岛,她儿子去广州,去考赴美的神经外科医学博士。
老大姐还在惦记儿子,不知能否考取,只剩他没成家了。
则平把自己家的主要情况介绍给她,并说:“我们这次去青岛是回程,我顺路到威海去看看大女儿然后就回去了。”
老大姐说:“我这次去青岛,主要是去看崂山。”
则平说:“崂山是著名的风景区,这次我们也想去。”
老大姐说:“我们家是以山为姓的。”说完就沉默了。
则平听完愣了,问道:“怎么讲,是怎么回事?”
老大姐接着说:“以前我听家里老人说过,我们祖上是明末李自成起义军失敗后逃到崂山附近的陈氏两兄弟.当时官府追查的很紧,两兄弟商量决定还是分开逃命,以后隐名埋姓,约定以山为姓.”
则平问:“那是姓崂”
老大姐点头说:“是,崂山的崂,去掉那个山字旁,就是劳动的劳.
则平说:“姓劳的是很少,我曾经在报纸上看到过一位叫劳君展的,好象是中央哪位首长的夫人,我忘了.当时出于好奇觉得还有姓劳的,真少见.另外名字也很不一般,无意中记住了.”
老大姐听完笑了,然后很慢一字一板的说:“那是我四姑,是许德珩夫人.”
则平一听惊得“啊”了一声说:“是这么回事啊,那我也想起来了.是许德珩委员长逝世时,《人民代表报》用一整版的篇幅刊登了他的生平事迹和照片,我就是那时看到劳君展这个名字的并记住了她,反倒把许德珩委员长给忘了.”
劳大姐说:“我四姑已去世多年,四姑夫许德珩是近两年去世的.真感谢你,记住了我四姑的名字.”
则平说:“这有什么可感谢的.你不知道,我这个人总是正事不足,闲事有余.平时看书看报的时候多,脑子里有用的,没用的一大堆,乱乱的,我也理不出个头绪来,这次真是碰巧了.认识你,很高兴.”
劳大姐说:“我比你更高兴,我四姑的在天之灵也会很欣慰的.”
则平说:“你四姑一定是个很出色的女人.”
劳大姐说:“我父亲他们那辈兄弟姐妹共九人.我父亲是个中医,始终在老家行医.他曾经说过,他的兄弟姐妹都比他有出息.我四姑是和周总理他们一起赴法国勤工俭学的.
回国后,他们关系也很好.在重庆谈判期间,周总理常和我四姑,四姑夫有来往,那时我住在四姑家里正读中学.现在我家还有亲戚居住在美国和台湾.为这,□□中几次□□我.当时我气不过的说:我家亲戚不都在海外,还有在中央的.造反派却问,你们家谁在中央,中央的哪个是你亲戚
我说:许德珩是我四姑夫.他们却说:许德珩是谁,干啥的,没听说过.你老实交待你的问题吧,少往别处扯.” 则平听完笑了,她相信这是真事.那段非常时期,什么事情都能发生.这一切总算都过去了.
那天早上海面有雾,没能看到那壮丽的海上日出,让则平和劳大姐都有点失望.但是刚才她们那些闲聊也驱走了她们的寂寞.船在海上航行舱外的景色还是很单调的,除了一望无际的大海和连绵不绝的波涛外,就只有飞翔的海鸥为旅途寂寞的人们作伴了.
她俩回到船舱里,各自用了简单的早饭.则平看到劳大姐的行装很简单,一个方便袋装几个八宝粥,再就是一个装得鼓鼓囊囊的黄挎包.则平说:“大姐这个黄挎包可有年头了.”
劳大姐说:“是呀,我这个年龄已经不讲究穿戴了,就想买点好茶叶.这都是茶叶,用什么装都一样.”随后,劳大姐拿出一个小本,记下了则平的通信地址.则平也记下了劳大姐的通信地址.她俩又走出船舱,以大海为背景在船舷旁拍一张合影,留作纪念.
则平与劳大姐在青岛码头分别,奔赴各自的行程.则平在青岛停留两天,去了栈桥和崂山后,则平比她的三个伙伴先行离开青岛.乘汽车去威海看大女儿.路过沈阳时去看在那儿的两个外甥.又专程去兴城看她大学时的好友大珍.她是最后一个回到家的.
有一次,她的一位校友问她说:“这趟出去有什么感受哇.”
则平说:“咱们的思想观念太陈旧了,跟不上改革开放的步伐,让南方拉下一大截.够咱们撵一气的了.再说咱们林区危困的局面短期内难以扭转.还准备过苦日子吧.”
这位校友开玩笑说:“行啊,这趟没白出去.进步了,说话象社论似的.”
则平说:“你怎么挖苦我也没用,我没权,说啥也不算数.人家南方发达地区都奔小康了,咱们还得靠这每月三百多元工资过日子.慢慢往前熬吧,相信吧,面包会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