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 夏薇之死(1 / 1)
在八卦的方面,人类是生来就带有很高的天赋的。所以,在夏薇这件案子提交上大理寺审理之后,便在京城的上层圈里掀起了狂风巨浪。特别是平常和夏薇来往得比较多的那些个贵妇人,在知道这件事之后都是一副受了惊吓的表情——哎呀哎呀,原来我曾经和一个杀人凶手相谈甚欢过!想想都觉得可怕……
秦渃根本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娘会变成杀人凶手,只是一个劲的质问秦疏:“为什么现在变成我的娘杀了你娘啊!秦疏,我娘这些年来对你不好吗?为什么你那个死了那么多年的娘还要来害我娘啊?她死了这么多年都还不安生吗?!”
秦疏还没说话,秦川先给了秦渃一耳光:“闭嘴!疏儿的娘是能让你这么说的吗?若不是夏薇那个蛇蝎妇人,这世界上,根本就不可能有你!你不是喜欢你娘吗?那老子现在就把你丢到牢里去陪你娘算了!”
秦渃马上跪倒在地抱住秦川的腿:“爹……爹!你可不能这么做啊!我只是,只是……是我该死,是我该死!我说错话,说错话……这张该死的嘴!”说到最后,他竟扇起了自己的脸,扇得那叫一个啪啪直响啊,不一会儿两边脸便映上了无数的五指山。
“好了!”秦川扯开他,“知道自己错了就好了,日后也不许再说这种话!”
“是,是……”秦渃忙迭声应道,又看向秦疏,“哥哥,我错了,对不起,你不要生我的气好不好?”秦渃是真的怕,他娘现在已经成不了他的后盾了,看他爹这模样,一定是忘不了夏蔷那个女人的,秦疏日后也定会掌管秦家——若是两人都惹了,他才真的是不想活了!
秦疏看着这个一向喜欢在私底下和自己作对的弟弟,摇摇头:“没事。倒是爹,我可以去看看娘吗?”
秦川看了他许久,叹气:“你是个好孩子,还是念着她这些年对你的好……罢了,你去看看她吧,她的死刑估计也快下来了……”
关于夏薇的死刑,这还是有讨论的。一个方面,有人上奏说夏薇怎么说也是夏家的千金,秦家的女主人,杀的又是自己的姐姐,这话说出去,夏家和秦家估计都会变成笑话,而这京城各大世家,免不了也会成为人们茶余饭后的笑谈,这对世家的声誉威严都会有影响啊!还是不要当众处斩的好,就一杯毒酒或是三尺白绫处死算了,对外就宣称夏薇得了急症,药石无医,这不就好了吗?
有些人又不这么认为。他们觉得,前一次宋家大少爷查出来的案子,凶手还是他们宋家二少爷呢,最后还不是当众处斩了?现在坊间还时不时把这个案子拿出来说呢!当时也没见着宋家人有什么异议啊!那凭什么现在夏家的夏薇出了事,你就要藏着掖着的啊?你是不是对宋家有什么不满啊?
两边闹腾的开心,微生煜也看的乐呵。最后他半眯寒眸:“既然两宗案子都是宋倾墨查出来的,此事就交由他决定吧。”
小甘子立马扯开尖利的嗓子:“有事起奏,无事退朝!”
为了夏薇身后不会被人骂得太惨,秦疏在得知这个消息之后便又去了宋府,找才被他骂过“蛇蝎心肠”不久的原祁殊。
“宋大少爷,”一见到原祁殊,秦疏直接就跪了下去,“上次我口出狂言,惊扰了宋大少爷,我在这里给您赔罪。不管怎么样,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如果宋大少爷要怪罪的话,只怪我就好了,请千万不要牵连到其他的人。”
原祁殊满身鲜血的转过身,手上的手术刀从鲜红里透出一抹银白。他的声音比往日要沉上一点,略微有些不耐烦:“How old are you?”
“??”秦疏有些不明所以,又不能起来了,只好硬着头皮继续上,“宋大少爷,我今天来是……”
原祁殊转过身去,顺带给了他一个翻译:“怎么老是你?出去。”没看我这里在忙啊!然后他便继续训人:“染菽,你是上过战场的,怎么连找个迷走神经都不会呢?半夏以前是在厨房处理家禽的就算了,薇芜只是砍柴的,你怎么连她都比不上?”
薇芜在旁边不满地扁嘴:大少爷,我还在这里呢!真是的……看着人模人样的,怎么就那么喜新厌旧呢?可恶!
百里清泓嘿嘿一笑:“就是因为上过战场啊大少爷,这不出手即死见血方还吗?习惯了……”
秦疏一直跪在地上,心中的骄傲被磨得一点不剩:也是,是该给他一些下马威的,谁叫他上次那么狂呢?是他自恃过高,认不清自己的本事——平日里被人恭维的多了,他还真的以为自己是个什么人了!呵,现在还不是只有乖乖的跪在这里,请求原谅?
原祁殊只要拿起手术刀后就会特别集中,一般是不许人打扰的。而他做讲解的时候语速又特别快且不喜欢重复,所以围着他的三株药材听得也特别认真,一点小差都不敢开,于是原祁殊在这边自己做自己的,秦疏就在那里直挺挺的跪着,忍受着心里烧灼般的屈辱,紧咬着下唇,一言不发。
一场实验教学做完,原祁殊呼出一口气,转身就被吓了一跳:“你为什么还在这里?”
“宋大少爷,”秦疏目光坚定,“请您念在我已经在这里跪了一个时辰的份上,大人不计小人过,将事情抹过吧。”
原祁殊清冷的声音里满是不解:“我不是叫你出去了吗?”为什么还在这里,还是以双膝跪地的姿势……
“宋大少爷不叫我起来,我一个犯了错的人,怎么敢随意起来呢?宋大少爷,请您……”
“你还是先起来再说吧,”原祁殊摘下口罩和手套,又脱了实验服,不急不缓的走到一边去洗手,“而且我记得我有叫你起来过吧?”明明都叫你出去了,难不成还是想让你爬着出去?古代人的语言理解能力有这么差吗?不问世事的仙人想了想现代大热的一部叫《真环传》的剧,成功的卸掉了自己的责任——古代人一句话都能当成一篇长篇小说来听了,理解能力还有问题啊?肯定是秦疏单方面的问题!
在原祁殊默默地将自己撇干净的时候,秦疏惨淡一笑:这位宋大少爷不准确发话的话,自己怎么敢随意起身呢?自己见过的那些绵里藏针的人还少了吗?那些经常来找自己娘的世家夫人,那一个说的话不是话里有话?
当原祁殊洗完手转身见到依旧笔挺的跪着的秦疏时特别想叹气:看着温温和和的一个人,怎么就那么死脑筋呢?上前几步,他将秦疏扶起来:“……腿都软成这样了,你到底跪了多久?地上这么凉,你小心以后得关节炎……算了算了,我撑着你,实验室里细菌多,先去我书房里坐坐吧……”
秦疏急切的看向原祁殊:“宋大少爷,我不妨事的,主要是……”
原祁殊凝定的看着他:“有什么事的话,等你坐下来了再说怎么样?”
看着原祁殊那冷彻清明的眼睛,耳边回荡着他那不容反驳的问话,秦疏低下头:“……好。”
听了秦疏的请求,原祁殊先是转头表示疑问:“他说的是真的吗?”为什么我没有听说过这件事……
百里清泓点点头:“是的,大少爷,我今天听见老爷派回来的人向夫人说了这件事,只是觉得大少爷您或许不喜欢这种,就没有告诉您。”
“好了,我知道了,”原祁殊又看回秦疏,“现在我知道这件事了,然后你过来是想做什么?”
秦疏深吸一口气,双手握紧:“宋大少爷,我希望您能给我娘一个好的结局……我知道宋家是不徇私的,也知道上次宋二少爷的那件案子结果也是……但是,我还是希望宋大少爷能网开一面……”
原祁殊啜了一口茶,声音也掺杂了缈远的茶香:“你知道夏薇的之所以会被投下监牢的原因吗?”
秦疏嘴角挂起一抹苦笑:“我知道的。别人也许会觉得我很奇怪,或许不能理解我,但是我是真的把她当成我的亲娘的……关于夏蔷抛弃我这件事,我信了二十年了,宋大少爷!况且,我从来没有与她相处过,我要怎么和她产生亲切感呢?但是,在监狱里的那个,你们说她是杀我亲娘的人,是从小把我养大的人啊!我……”
原祁殊冷淡的看着秦疏,他其实还在学习感受他人感情的阶段,对于秦疏那种隐忍而又浓烈的情感并不能感同身:“我无所谓。你说怎样就怎样吧。”
听到这样的回答,秦疏真的是愣在了当场。他在来之前已经准备好了承受各种刁难,而那一个时辰的长跪不起更是让他觉得自己的尊严都被踩到了尘埃里。可是,后来这位大少爷又告诉他,是他理解错了,甚至亲自将他扶起,又带着他到这里坐下。他曾觉得这可能是又一次的施威,但是现在他居然说,随便自己怎么办吗?
秦疏迟疑着、试探性的问:“宋大少爷,您的意思是……”
原祁殊冷淡极了:“就是字面上的意思。还有什么事吗?没了就先回去吧,我这边还有事。薇芜,送客。”
薇芜叹气:大少爷,别人都还没说自己没事了呢!
夏薇走的时候,秦疏去为她送了行。
秦疏敛下眉:“幸好宋大少爷怜悯,愿意让您就这么走,而不必再担心身后骂名。娘,您一路好走……每逢过年节日,孩儿都会为您烧香祈福的。”
谁知夏薇并不领情,反倒是讥讽道:“怎么,想要为你的亲娘报仇,想看到她的仇人咽气的那一刻啊?没事,反正你心里痛快就好了啊,我一直是很宠你的啊疏儿……”
秦疏轻轻锁起他清俊的眉头:“娘……”
“不要叫我娘!我才不是你的娘!”夏薇像是疯了一样,嘴里不停地念叨着。
一旁的狱卒提醒秦疏道:“秦大少爷,时辰到了。”
秦疏看了一下站在不远处的刑部以及大理寺的官员,轻叹口气:“去吧。”
“呵,终于决心要铲除我这个杀了你亲娘的凶手了吗?”夏薇的眼里迸射出疯狂的光芒,“那我再告诉你一件事吧?”
秦疏止住了狱卒的行动,上前几步,轻声问夏薇:“您还有什么要嘱咐的吗,娘?”
夏薇阴邪的咧嘴一笑,声音像毒蛇一样缠上秦疏:“我告诉你,你娘当时不是血崩而死的……当时你还在她肚子里呢,她一直不同意,我就捆住了她的手脚,直接剖开她的肚子把你取了出来,然后就把她扔给旺财了……那时她还没咽气呢……不过我也算仁慈了,听她叫的实在太惨,便让吴妈妈在她的脑后面给她扎了一针,然后她就很轻松的死去了……吴妈妈其实也是一个能人啊,有好多事都是她帮我解决的……最后我还给了你娘一个埋骨地,怎么样,我人好吧?”
秦疏退后几步,不可置信的望着她:“娘……”
“哈哈哈,现在还是叫我娘吗?我真是高兴啊,真是高兴啊……”
狱卒上前,直接就把整壶的毒酒往夏薇的喉咙里灌,夏薇边笑边咳,然后渐渐地没了声音……
秦疏却觉得,那像冰刀一样尖利声音一直在他的耳边呼啸,久久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