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原来还有一个弟弟(1 / 1)
原祁殊还是原祁殊的时候,是原家的九代单传,所以他从来不知道有兄弟姐妹的感觉是怎样的——别多想,他从来没有期盼过身边有除了爷爷奶奶外公外婆爸爸妈妈之外的血缘亲人,也从不羡慕有兄弟姐妹的人。曾经也有哈佛的同学问过他对于兄弟姐妹的看法——
那是一个圣诞的夜晚,原祁殊本来就是为了学法医而和家人闹翻了的,自然不可能为了过一个圣诞节而回去。他倒是觉得无所谓,谁知自认为是他朋友的一个男生觉得圣诞节都要一个人过的原祁殊实在太可怜了,满心满怀的的同情心止都止不住地泛滥而出:“要不你来我们家,和我家人一起过圣诞节吧,原?”
挺直着脊背像个雕塑一样坐在自己的椅子上看书的原祁殊完全没有从那番话里了解到男生的良苦用心,那清冷的视线完全没有从书上移开,直接简单而冷淡地用两个字就把男生给打发了:“不用。”
你怎么能一点犹豫都没有就那么无情而利落的拒绝好心的我啊!一向爽朗的男生一颗热忱的心被原祁殊伤的拔凉拔凉的,为了挽救自己忧伤的快要死去的心更为了找回场子,男生直接上前架住原祁殊:“你一定是不好意思吧哈哈哈……不用客气,走吧!”
能养出这么热情的男生的家庭一定也是个热情的家庭——慈祥的奶奶,好客的妈妈,面热心善的父亲,还有一个开朗的妹妹。
一顿饱餐之后,男生得意的问:“怎么样?我家很不错吧?”
原祁殊一桶冷水浇下:“还好。”
男生不满地斜他一眼:“真是不给面子……你觉得我妹妹怎么样?”
原祁殊的语气继续轻淡:“不怎么样。”
“就知道你会这么说……还好我阻止了她自己来问你,不然她不得哭死啊?……真不怎么样啊?其实我觉得她还不错的,你不打算交往试试?”
“我记得你说过你与她经常吵架。”
“……你一定没有兄弟姐妹吧?!不然你怎么会不懂这里面的那种、那种……反正就是这样啦!”
“没有。”
“真是遗憾~~”
“我并没有觉得这有什么好遗憾的。”
“没有兄弟姐妹就意味着你什么东西都至少少了一个人分享啊!这种感觉不难受啊?”
“有了兄弟姐妹就意味着你什么东西都至少多了一个人分享,这种感觉不更难受吗?”
“……你说的好像也对吼?”
“……”
“我再也不要跟你讨论这些了!你这个毁我人生观的魔鬼!”
于是原祁殊没想到自己穿到这具身体上后还能免费体会一盘兄弟情深的戏码。可要是他一点也不想要有个兄弟怎么办?——兄弟属于特殊商品,一旦签收,概不退货哦,亲!
原祁殊面无表情地看着在原芷惜房门口出现的那个人未到声先到的人。如果自己没听错的话,他进门之前喊的是——娘?
宋云韬其实也没搞清楚坐在里面的那个男人是谁。因为宋府并没有其他姨娘的原因,所以原芷惜是和宋子钺共用一个房间的。房间分为了两个部分,里面是卧房,外面还有一个比主厅稍小的厅堂——如果有哪家夫人小姐到访,要谈些女儿家的私密事的话,总不好在议事厅里说吧?这个厅堂,就是用来做这个的。
那么同原芷惜坐在这个厅堂的人要是个女的还好说,这要是个男的……男女授受不亲,再尊贵的客人,再要紧的事情,也不应该坐到这个厅堂里来啊?就算是有兰姨和一众仆人在,就算原芷惜已嫁作人妇,不,应该说正是因为原芷惜已嫁作人妇,才更应该注意点男女大防啊!再说了,原芷惜虽是一个朝廷命官的夫人,但也只是一个深闺中的女人罢了,与男子间有什么事好聊的?
宋云韬从踏进门到原芷惜和原祁殊做的地方其实也没有几步,便已在心中计较了这么多——到了原芷惜跟前,他立定行礼:“娘,孩儿回来了。”
原芷惜笑着点头,手往原祁殊那边一指:“回来就好。这位是……”
宋云韬心想,原芷惜不可能不知道自己没有注意到就坐在她身边的人,这个特别提出来的介绍一定是必须的她才会这么做,那这个男人的身份必定是极其尊贵的!想到这里,他便不管三七二十一先见礼再说:“这位公子好,在下宋云韬。恕在下愚钝,见识短浅——不知阁下是?”
照着原祁殊之前的脾气,这种情况下别人的问话,他还不定回不回答呢!不过前面才被薇芜提醒了要注意人情世故,他还是开始认真地考虑要不要回答了。只不过他考虑的时间实在有点长,宋云韬都等回答等的不耐烦了。可是原芷惜又在一旁看着,他也不清楚这个男的到底是什么身份——要是惹到了不该惹的人,他这辈子都能给毁了!沉默的气氛蔓延了许久后,原祁殊才不紧不慢的抬起眼皮,开口想要回答——
原芷惜一下按住他放在桌子上的手。
宋云韬不自觉的皱了下眉——这是什么意思?提刑夫人在众目睽睽之下按住一个男人的手,这要是让那位冷面判官宋子钺知道了,可是不死不休的大事!
原芷惜似乎并不在意别人有没有看见:“云韬,你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不是说还要一段时间吗?”
宋云韬极力忽略心中的疑惑回答道:“本来是这样的,不过孩儿在因缘际会之下得到了一颗人参果——据说这人参果树三千年一开花,三千年一结果,再三千年才得已成熟。人若有缘,闻一闻能活三百六十岁,吃一个能活四万七千年。这当然有杜撰成分在里面,但是孩儿心想,这其中一定还是有事实在的,不然光是凭天马行空的想象只怕是不能传的那么神奇的吧?一定还是有很棒的效用的!于是孩儿便快马加鞭的赶回来,想早日让兄长服下——就算真的没有什么大用,能强身健体也是好的吧?”
原芷惜对他的用心感到很欣慰:“你有这份心很好。不过娘想,你可以省下一颗人参果了。”
宋云韬适当的露出惊异的表情:“娘,这个话……怎么说?”
原芷惜笑得得意:“就知道你会想不到!来,云韬,娘为你介绍——你的哥哥,宋倾墨。”
“什么?!”宋云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原芷惜的手是往她旁边的那个人身上指的吧?那个人是宋倾墨?!
宋云韬虽在外面奔波,有段时间没回宋府了,但是他多年来在宋府辛苦经营,还是有了一定数量的眼线的——他早已接到飞鸽传书,得知宋倾墨在他不在的日子里有了异常的变化。因为鸽子并不能载重,信也写得乱七八糟的,所以宋云韬只是知道宋倾墨有了变化而已,并不知道究竟是何种变化。他猜想或许是宋倾墨的病情更加恶化了——毕竟是多年的旧疾——所以他才在繁重的事务中还差人四处打听搜集珍稀药材,以求能在回宋府时带一两件回去讨得宋子钺和原芷惜欢心。
可是眼前的这个男人,一袭清冷的白衣,五官比他见过的任何一个女人都要来得精致美丽,却又不会让人将他错认为女人;他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什么也不做都散发出与生俱来的高贵气质;他即使是面无表情,即使眼神里全是对万物众生的无所谓,你也不会觉得那是对你尊严的冒犯,反而会不由自主地想要在他的面前鞠躬行礼,因为他的骄傲不容一丝亵渎……
这会是那头痴傻的一天只知道跟在刑部尚书府小小姐身后跑的肥猪?!
宋云韬一下子就觉得自己的脑容量不够用了。
“……哥、哥哥?”
原祁殊并没有回应——他记得不错的话,这具身体是没有其他的兄弟姐妹的。因为在怀宋倾墨时遇到难产,原芷惜以永远失去生育能力为代价换得了宋倾墨的出生,所以宋倾墨就成了她心尖上的肉,手心里的宝!
宋云韬也不是寻常人,在很快整理了自己的心绪之后,见原祁殊没有回答他,还以为原祁殊变的只是样貌,脑子还是原来的痴傻状态,便又故意叫唤了一声:“哥哥?……呀,这是脑子还……”
原芷惜大概还是明白原祁殊不回应的原因,所以便为原祁殊解释道:“墨儿,这是云韬,宋云韬。在你小的时候,你爹的一个远房叔伯老来得子,结果太过高兴,就……当时你的脑子还不是那样,娘又……于是你爹就想到将云韬过继过来,你也好多一个童年玩伴。谁知造化弄人……于是我们就考虑如果你实在不能……那家业就让云韬继承,等我们俩百年之后,还有云韬能照顾你……不过现在……娘就知道,一切都会好的!”
听完原芷惜的解释,原祁殊才第一次正眼看身前立着的宋云韬,声音里一点感情都没有:“你好。”
宋云韬简直就要疯了!虽然他是在还不知事的时候就被过继给了宋子钺,但是他的亲娘还没有死啊!所以他从小就知道,被他叫做爹的宋子钺不是他的亲爹,被他叫做娘的原芷惜也不是他的亲娘!
本来嘛,宋子钺是有宋倾墨这个亲生儿子的,可是宋倾墨他不走运啊,一场高热就把他烧成傻子了啊!虽然宋子钺只是一个正三品的提点刑狱公事,比不得皇家尊贵,但是几百年来,宋家子孙一直致力于百姓福祉,力求天下没有冤假错案,谁计算得出宋家在这么漫长的岁月里出了几个大理寺卿几个刑部尚书几个提点刑狱公事?有人说,现在天下所有的仵作不管拜师何处,追溯上去其实都是宋家门生;还有人说,所有修习过法规的人都是宋家的学生——因为这些法规都是宋家人协助出台的!宋青天,已经不止是对一个人的称呼了——那是一个家族!一个以天下人为重而达成了不朽的家族!
不过,遗憾的是,兴许是宋氏接触了太多的案件,沾染了太多的尸气——宋家子孙一直单薄,在宋子钺这一代,更是……那么,这宋府偌大的家业该谁来继承呢?总不能交给一个傻子吧?!
宋云韬就是在这个时候起了贪心的——既然不能交给一个傻子,那就更不能交给随便一个外人了吧?他宋云韬虽不是宋子钺的亲生孩子,但也算是一个宋氏子孙吧?而且,除了他和宋倾墨外,宋子钺也已经不能再找到一个适龄的宋家的继承人了——那么,还是给自己比较好吧?
但是宋云韬不能冒险——宋子钺那个冷血判官,要是知道他的目标是这偌大的宋家,再看透他的本性,指不定会将这宋家家业给谁呢!所以他一点也没有表现出自己对继承宋家的兴趣,甚至还远离仕途出门经商,为的就是让宋子钺和原芷惜知道他对继承宋氏的态度,卸下心防,认真考虑让他继承家业这件事。
除此之外,他还对宋倾墨那头死肥猪笑颜以待——满足他的一切不合理要求,甚至扮演过他身下的马儿——他当时就在心里发誓,此等羞辱,待他继承宋家之后,一定要那头死肥猪千百倍偿还!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他就是要宋氏夫妇看到他对宋倾墨的好,让他们觉得在自己百年以后宋倾墨也能得到很好的照顾,然后放心的将宋家交给他!
不,这些都还不够!他还不动声色地在宋家收买人心——虽然因为宋家家风很严,他能收买到的只是一些三门外的小厮,但总能让自己在出门在外时还能大致了解将宋府的大体动向……
本来一切都是按照他的计划进行得很顺利的!宋氏夫妇已经打算将宋府交给自己了!可是,为什么啊?为什么那个人会清醒过来啊?为什么他不只是清醒过来了,还变成了现在这副清冷如端坐于九重天之上的谪仙,高贵不可侵犯的模样啊?!
宋云韬心里波涛汹涌,脸上却还要装出一副欣喜若狂的样子,声音里都带着哽咽:“真的是哥哥?我真是……”他假装抬手拭泪,用宽大的衣袖遮住了自己因恼怒而狰狞的五官。
原祁殊的表情高深莫测:“请多多指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