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歌下艳桃(1 / 1)
连城说带罗湘去游湖。
江南春天来的特别快刚刚过了年,还没出正月,辛城的桃花就开了,尤其是城东的粉桃湖,那儿的桃花开的最是热闹,粉桃湖名字的由来就是因着湖边那桃花开的极艳。
连城梳洗一番后换了一件青色衣袍,外套浅绿色织锦纱罩衫,一头青丝松散垂下,脸上终于换了一只茶青色胧纱面罩。这身打扮让他去了几分妩媚,多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清冷。
罗湘看着他一声赞叹:“清华无双艳倾城,顾盼流花落飞雪。红衣艳名,当真不负其声名。天下间恐怕只有你能称得上倾国倾城。”
虽然,这个词用来形容女子更恰当,但罗湘实在想不到哪一个词更能表现出他的容貌,哪怕她已经看了这张脸无数次。连城只轻轻一笑,没有说话。罗湘看着他,几乎怀疑昨晚看见的他只是她的一个梦。
两人一起走下楼梯,走了约莫两盏茶的功夫就到了粉桃湖。
其他地方的桃花还打着骨苞,这里的桃花已经开了,一朵朵一簇簇的热闹极了,桃树的枝子压的低,点点粉桃似都落在湖面上,就像开在了湖面上一般。
罗湘雀跃着拉着连城去游湖,租船的地方人不多,没一会儿两人就租了一艘小画舫,坐进去游晃起来。
游到湖心时,传来靡靡歌音,罗湘好奇挑开纱帘,向一边看去,只见湖中一支双层画舫,画舫由防水红木打制而成,雕刻了精细暗纹,舫上纱帘飘荡,有歌声喝这琴音传来。
罗湘听着歌声半饷,轻声赞叹:“这个女子声音柔媚如果,声音甜腻,嗓子音域却极宽广,可惜她哗众取宠,这曲《采薇》本是对自己飘零无依的悲叹,表达自己流落异乡的无助情绪,可她唱出来倒更像是求欢,音质虽美,意境全失,成了淫词艳曲。”
外面的船夫听了笑道:“小姐要求已经太高了,那是我们江南第一名妓歌百风小姐,她的歌声可以堪称天下第一,再没有人比的过了。”
罗湘一听,看了连城一眼,他正坐在她对面欣赏湖面风光,对外面画舫传来的清润歌声毫不在意。罗湘心中腹诽,连城既然以红衣之名倾尽天下,稳坐红衣楼第一清倌之名,其名声传遍大睿,对于琴棋书画,歌舞艺技定然通透精湛,既然如此,他这天下第一的名头怎会被一个歌百风抢了?
想着她的兴趣倒来了:“哦?看来这位歌百风小姐倒是极有名气了,我听她的名字很是特别,有什么寓意吗?”
船夫被挑了话头,立刻来了精神,随即道:“小姐是个厉害的,没错,这位歌百风小姐名字却有来历,一年前她赢了花魁大赛成了头号花魁,就说,她的歌声赛过百凤吟歌,但凤凰高贵,她一风尘女子不敢以‘凤’为名,所以取‘凤’的谐音‘风’,自称‘歌百风’。”
“原来也是个滥竽充数的!”罗湘一声嗤笑,看向连城。
罗湘这句话声音不大但也不小,恰巧那只双层画舫与他们的画舫离得近了,有内力的人自然听得见。
只听里面歌声忽停,一个男声传来:“是哪家小姐,如此自恃才高,连歌百风小姐都看不上?”
罗湘皱眉,不曾想一句无心之语竟惹来关注,扬声道:“小女不过随意品评,无意冒犯,还请公子见谅,我们这就离开。”
男人一声轻笑:“小姐不必介怀,本皇子没有其他意思,只是听闻小姐评价,觉得甚是精湛,所以忍不住请教小姐。”
罗湘一声嗤笑:“这位‘皇子’,你在京都,难道不知,《采薇》曲谱早已失传,这曲《采薇》乃红衣楼红衣公子谱曲新唱,传遍天下,这歌百风空有一副好嗓子,可比红衣公子唱的更好?”
那皇子一噎,随即道:“自然比不得。”
“那不就得了!”罗湘嗤了一声:“既然比不得,我说了一句又如何?”
半饷,传来男子的笑声:“哈哈,小姐真性情,在下皇五子百里凝墨,不知是否有幸结交小姐?”
“不过一句妄言,不敢高攀五皇子。”罗湘淡淡拒绝,又吩咐船夫:“走远些吧。”
船夫应了一声,支着画舫走的远了,五皇子也没有再多说话。
画舫走的远了,罗湘才看着连城笑问:“这位五皇子是不是也是红衣公子的薄幸客?”
连城不置可否,依然看着外面:“你看,那外面的桃花开的很艳。”
“桃花帘外东风软,桃花帘内晨妆懒;帘外桃花帘内人,人与桃花隔不远;东风有意揭帘栊,花欲窥人帘不卷。”罗湘看着连城赞叹:“人比花娇啊。”
连城转回头来,眸光流转间妩媚自成:“你觉得桃花适合我吗?”
罗湘看着他眸光迷离:“不…你不是桃花,是罂粟花。”
连城“呵呵”而笑,转头又去看船外。
罗湘看着他忽然问船夫:“船家,这里可有琴?”
船夫的回答传来:“小姐,我们这游船太小,坐不来雅客,所以不曾备琴。”
罗湘遗憾:“可惜,如此良辰美景,没有琴萧和音,不能一听天音。”
连城看着窗外,忽然轻声吟唱:“采薇采薇,薇亦作止。曰归曰归,岁亦莫止。靡室靡家,玁狁之故。不遑启居,玁狁之故。玁。采薇采薇,薇亦柔止。曰归曰归,心亦忧止。忧心烈烈,载饥载渴。我戍未定,靡使归聘。”
他的声音低柔幽渺,音域很宽广,没有琴声萧音,他清唱更突出了他音质特别,带着细微的磁性,听起来非常具有蛊惑性,罗湘一直知道他的歌声极美,却不知他有一副不输歌百风的好嗓子,更没想到他的歌声竟然这样牵动人心。
罗湘仔细听着,他的歌声非常好的展现了《采薇》的意境,苍凉而萧索,其中还有一些更深的讥诮,是罗湘难以理解的不能言喻的心冷,似乎那一刻,他是被遗弃的孤人,天下之大,于他眼里也不过三千俗梦,醒来,便一切皆为虚妄。
“采薇采薇,薇亦刚止。曰归曰归,岁亦阳止。王事靡盬,不遑启处。忧心孔疚,我行不来!
盬彼尔维何?维常之华。彼路斯何?君子之车。戎车既驾,四牡业业。岂敢定居?一月三捷。
驾彼四牡,四牡骙骙。君子所依,小人所腓。”
……
连城看着窗外,歌声飘渺,瞳孔里的黑色愈发浅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