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第九章:丹家老宅(一)(1 / 1)
回去的时候已经很晚了,道路通畅,很快就把夏婵送到了医院。办好一切手续,夏婵也恢复了意识,马上开始做一系列的检查。我劝仕容也该检查一下,他刚才也伤得不轻,他却死活不肯,只说等会儿再做,也不知道他要等什么。
丹晋上下打量着仕容那一身破口无数的衣服,犀利地提醒道,“你打算穿成这样,等她来笑你?”
仕容看了看自己现在的装束,也觉得不妥,“那你们先在这守着,我马上就回来。车钥匙给我。”
一道弧线滑过,钥匙到手,他马上就跑得没影了。只剩我们两人,感觉从刚才的紧张状态一下子放松下来,还挺无聊的,我随口问道:
“我也可以在医院做检查吗?”
“最好是不要,如果查出什么,不好解释。”答完,他严肃地看着我,“你受伤了?”
我摇摇头,刚才扑在地上那一下可能有点擦伤,可擦伤算什么伤,又没有伤筋动骨。但又一想,我的法术平白无故全都不能用了,这是不是什么内伤啊?琢磨了一会儿,又点了点头。
我这一下一样的,换来丹晋一脸的怀疑。
生怕他以为我骗他,我忙向他解释,这解释又得从头说起,反正闲着无聊,索性把他来之前发生的事全说了一遍。说完之后,虽然有些口干舌燥,可我自己都佩服自己,我这水平,去说书肯定能赚钱!
听完这前因后果,他神色稍霁,只道,“你才恢复,这样也是正常的。不过……”
“不过?”
“以防万一,等仕容回来,我再带你去另一个地方检查。”
那想必是有熟人,有熟人就方便多了,就算检查出我不是人类也没关系,反正熟人就是拿来保守秘密的。
……
而出乎意料的,仕容回来得很快,他快步从走廊那头过来,把车钥匙往这边一扔,“久等了。你们也快回去吧,这里我守着。”
“这个袋子……?”我疑惑地指着他的右手,他不是已经换了衣服,怎么又是衣服?
“哦,我顺道帮她带了换洗衣物过来。”
“?”
我一愣,“你、你们……”
仕容头一歪,笑道,“你以为……是怎样?”
“同、同同——同居?!”
他依然保持着微笑,“我不跟你解释,我的特长就是越描越黑……你可以发挥想象力,也可以过几天自己问夏婵,拜拜了~”说完心情大好地推着我和丹晋,就想早早赶我们离开。
一路上思来想去,还是觉得同居最有可能。
总不会……他们已经结婚了?!
被自己这一重大推测吓了一跳,我刚露出一个略显惊讶的表情,就听到丹晋冷声鄙视道:
“别想了,”他转头看我一眼,“你刚才睡傻了?这种问题都要纠结这么久。”
“刚才我睡觉了?”我怎么不知道?我只记得我们坐在长椅上……
“……”
他叹了一口气,车也稳稳地停了下来,“到了。”
下车前还不忘再看我一眼,这个眼神我懂——
孺子不可教也,朽木不可雕也。
面前是一栋西式别墅,设计优美,看着应该有些年头,但依然气派非凡。
我指着房子,一脸疑惑地看着他。
“父母住的老宅。”他简洁地回答,不等我惊讶或是发问,拉着我径直朝大门走去。一位年轻的侍者恭敬地开了门便迅速退至一旁,我都不清楚我是怎么进的门,又怎么上了楼梯,左右拐了几次,总之一路被拖着,到了一扇雕花的木门外。
丹晋松开我的手,静静站了两秒,然后轻轻敲门。
“妈,我回来了。”
门缝下,一张处方笺滑到他脚下,上面写着两行秀丽的字:
“嗯,我知道,进来吧。
带着你的小女朋友一起。”
丹晋微微侧过脸,似乎是避开我的视线。
打开门,房内的布置又让我惊讶了一回,这真的不是医院吗?退了几步出去,确定我没有走错地方。原来丹晋的熟人是他母亲,医院不便检查,但这里有全套的设备,检查完全不在话下,还不用担心任何问题。
房门忽然关上,身着白大褂的端庄女子慢慢靠近,手里还不停地舂着药,药味也越来越浓。
“伯母好!”以我现在看上去的年龄,这么喊最合适。
她拿出笔开始写字,然后递给我,“怎么还叫伯母?小姑娘真见外。”
我一愣,这可关系到丹晋的终身大事,不能乱说。
微笑道,“伯母您误会了,我们不是那种关系。”
“可是小晋都带你回家了……”她举起手里的处方笺,一脸遗憾地看着我,我也只能继续微笑。而这期间丹晋就当我们都不存在一样,自顾自地鼓捣着几个仪器,大概是为了等下检查做准备。可真是难为我了,他不觉得把这么一个看上去就很难哄的妈妈,推给我这么一个与人类交流尚在初步阶段的三脚猫,实在是太狡猾了么。
丹妈妈盘发插簪,青丝如墨。靠近了闻,身上有股子特殊的药香,像是积淀了许多种草药的气味综合而成的。眼神和蔼可亲,但写出来的话又有种年轻人的调皮劲,让我有些招架不住。她问了好些问题,我能避就避,实在不行的就含糊其辞带过,想来这第一印象也好不到哪儿去了,我总是这样。
就在我一筹莫展,接下来还有哪些理由能阻止丹妈妈再写那第二十页纸的时候,丹晋终于出声了,“妈,你有时间逗她,不如帮她做些检查,对你搜集数据也有帮助。反正你今晚也没打算睡觉吧。”
“知母莫若子。”
她微笑着拉过我的手,还是写了第二十页纸。
“难道是……有了?!”却是笑得一脸平静,唯有那眼里雀跃着点点光芒。这也跳跃得太快了,我跟不上节奏啊。
我苦笑着摇头,不打算再说话。
丹晋忽然低头,在我耳边轻声道,
“我不知道你从那边回来就一直在紧张什么,但现在没事了。睡一觉,明天什么都会清楚的。”
真是……
又被发现了。
我还以为,故作轻松……连自己都能瞒过去呢……
“父亲大人!”女孩惊讶地放下手里的绣绷,“您……怎么会来?”
父亲……大人?
熟悉的背影,熟悉的声音,我认得他,也认得这睢家的别院。这些花,还是我和奶奶亲手种下的。
这么说,我又做梦了?
“我,”他声音一低,“来看看你。”
女孩沉默不语,垂头思考着什么。是了,当时的我一定在想,父亲怎么可能无缘无故就来看我呢。
“您、真的要让我搬出睢家么?”
他却一脸茫然,仿佛听不懂我的话。
“姐姐们说的,我、不配住在这个别院……应当,早早滚出睢家……”说着说着,就快泣不成声。
“你这么说,是想像你娘一样吗?!”他忽然声色俱厉,吓得跟前的女孩往后缩了缩身子,大气也不敢喘。
想起来了,但不是什么美好的回忆。
我的出生,并不光彩。
娘住进这个还不为人知的别院的时候,已经怀胎六月。尚在母亲腹中的我,自然不可能知道母亲当时究竟受了多少唾骂、多少屈辱,可自我记事起,就一直坚持,我这个错误,何尝是母亲一人犯下的,可背后的那个男人,却从不曾来挽回过她。
她是天生具有灵力的女子,在那个盛行巫蛊卜术的年代,本应得到相当的尊敬。不过因为我的存在,失掉了这一切。在我出生后不久,她就不知所踪了,有人说是不甘屈辱投河自尽了,尸骨无存;有人说是被父亲乱棍打死,扔到了乱葬岗。可我都不相信。
怎么会呢?他们可是夫妻啊,虽然有实无名。
父亲自小就对我所继承的能力很是重视。
他不但允许我一人住在这别院里,还悉心挑选了许多家仆,甚至遣了曾经喂养过自己的乳娘——也就是被我称作奶奶的人,亲自来照顾我。我在这里生活得自由自在,每逢生辰,父亲大人会给我送许多首饰、许多有助于灵气蓄集的小物件,还破例让我回一次本宅。
一年仅此一次。
姐姐们却总是欺负我,我不明白,只能哭着求饶。她们便说,这是因为她们嫉妒我,我有许多她们没有的好东西,父亲对我偏心。
可是,我从来没稀罕过那些东西。
天天能在父母膝下玩耍、欢笑,能和家人一同游戏……一年又一年,有那么多那么多的节日、庆典,你们都能和家人一起度过。
而我,只有那唯一的一天,能回到我唯一的血亲跟前。却还要遭你们的冷眼,那些冷冰冰的物件对我来说,有什么意义,只怕就算给了你们,不出三日也就被弃之不顾了。
我才是,真的羡慕,羡慕你们的无知、狂妄。
那都是在宠爱里浸了一辈子才会有的。
与我无干了。
什么都好,什么都无所谓。
父亲要以我为棋子、甚至祭品,将我嫁去纶家,也早就知道。这一趟也只不过是要做个样子,亲自让我定了心罢了。
只有一点——
“我明白了,父亲大人。”我一定会成为睢家最好的武器,绝不是一个可有可无的人。
所有人的眼里,您最宠爱的女儿,都将是我一人。